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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溫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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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溫泉雪

又是一年冬。

今年的雪下得比去年早, 剛入冬就下了一場大雪,將上京染成一片晶瑩的白。初雪的時候,按照慣例, 朝中官員會休息一天, 因這場雪下得大, 皇帝特別延長了一日, 統共休息兩天。

兩日的休息時間,在府裏憋著也沒什麽意思,葉知微很早就聽說京郊山下有湯泉行宮, 這處湯泉只面向皇親國戚和朝廷重臣, 未經皇帝允許也不能隨意進入, 溫月彰便正兒八經地遞上一份奏請。

盡管皇帝一定會同意, 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皇帝同意了奏請那叫恩賜,無人可挑話柄,於是這日便收拾行裝, 駕車前往京郊的行宮。

出了城門往京郊走還有一段距離,馬車搖搖晃晃, 車廂內擺著一個小暖爐, 旁邊還點著熏香,那香味襲來,愈發讓人昏昏欲睡。

葉知微正倚在溫月彰身上迷糊著, 車輪碾過一塊有棱角的石頭,車身被顛了一下, 她立馬清醒過來, 問:“到了嗎?”

溫月彰撩開簾子看了看,說:“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還能睡一會……等會叫我。”說著她又歪倒下來, 發髻都快散開。大概是覺得倚在他肩上累,她直接倒在他的腿上,發簪垂向一邊,頭發松散鋪開。

溫月彰只能由著她躺,他拿過一旁的狐裘蓋在她的身上,手指輕撫著她的頭發,將一縷縷發絲理到耳後。

她覺得癢,忍不住晃了晃脖子,頭往後靠,動來動去想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磨蹭了一陣,忽然感覺貼上了什麽,她猛然覺得不對勁,蹭地從他腿上彈起來,直勾勾盯著他。

葉知微:“你……”

溫月彰:“嗯……沒關系,一會就好了。”

她的表情很微妙。溫月彰就笑著將她摟在懷裏,似是埋怨一般低聲道:“誰讓你動來動去的。”

葉知微有些不服氣地說:“你自己意志不堅,不要把問題推給別人。”不過這樣一來她也沒心情繼續睡了,只能把身上的狐裘裹得更緊了一些,坐直了身子。

沈默了一會,她忽然又湊近他,伸手挽著他的手臂,明眸似星,閃著狡黠之色。

溫月彰無奈道:“我意志不堅,你先離我遠一點。”

葉知微噗地笑了,仰著臉湊近他耳邊,吐氣如蘭,“要不要我幫你?”

他瞇了瞇眼看她:“怎麽幫?”

她眨了眨眼,貼著他的耳朵用氣音說了幾個字,溫月彰聽她說完,呼吸微滯,側過臉來,目光沈沈地看著她。

葉知微被他幽邃的眼睛盯得心跳快了幾拍,正想說一句要不還是算了,他就忽然擡手輕輕按在她的唇角。

指腹稍微用力,從嘴角滑動至嫣紅柔軟的唇瓣,像是按住一朵水紅色的花,她微分開嘴唇,用牙齒輕咬了一下他的指尖,酥酥麻麻的癢。

然後又有恃無恐地擡眼看他,似是挑釁又似是引誘。

那雙溫潤清朗的眼也會染上暗色,溫月彰輕聲笑了笑,手指從她的唇齒間掙脫,落在她的下頷,托起她的臉吻來。

唇舌交纏的親密總是會令人格外臉紅心跳,葉知微的呼吸急促起來,鼻息之間發出細微的哼聲,睫毛不住地顫抖著。

在徹底迷糊之前,她連忙掙紮著將人推開。雙頰薄紅,輕喘著說:“……你不準動。”

……

半個時辰的路終於到了盡頭,馬車停在湯泉行宮的山腳下。

等了半晌,裏面沒有動靜,隨從上前試探著喚了一聲:“大人,夫人,已經到了。”

簾子猛地被撩起,隨從嚇得後退了一步,只見先出來的居然是葉知微,她滿臉通紅,飛快跳下馬車,神情中好像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竟是一步不停徑直走上了山道。

隨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要開口喊她,身後傳來衣物窸窣聲,他回過頭,見溫月彰也下了馬車,隨手整理了一下月白色衣袍。

很奇怪,明明看起來非常正常,衣著,頭發,神色,動作,都板板正正,一絲淩亂都沒有,但隨從就是莫名覺得清朗如松竹的大人有哪裏怪怪的,有一種……不太敢讓人正視的,又不怎麽莊重的感覺。

雖然疑惑,但他還是將那點疑慮拋在腦後,說:“夫人自己往山上去了。”

“沒事,跟上吧。”他開口說道,聲音裏亦帶了點啞。

湯泉行宮坐落在半山腰的位置,一整片恢宏典麗的樓閣依山而建,山上的雪比城裏下得大,樹木都凝成冰雪色,滿山皆是雪白。

到了地方,行宮裏的侍女領著他們走進準備好的房間,葉知微只紅著臉說想喝茶,侍女就立刻端來新泡的茶,放在桌上後退下了。

她先是漱了漱口,才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著。

溫月彰將大氅解下,掛在衣架上,踱步走到她身邊,她頓時被茶水嗆到,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咳得臉更紅。

他輕輕拍著背給她順氣,覺得她如今這幅鵪鶉樣有些好笑,說:“怎麽了?剛才不是很大膽嗎?”

“那你也不能……”她捂著嘴反駁,提到剛才的情形,眼神又閃爍起來,自己也感覺難以啟齒,只好很小聲地嘟囔,“……我的衣服都弄臟了。”

“帶了衣服,換一件就是了。”

他擡手抹去她唇角的水漬,卻沒有立刻收回,慢條斯理地溫柔摩挲著,她的嘴唇嬌嫩,即使半分口脂不塗也晶潤柔軟,如春日枝頭嫣紅飽滿的櫻桃。只是很小,即使張口含住什麽,也總是像勉強,她又很嬌氣,一點兒不舒服就會中途放棄,哄著聽不進去,就只能稍微強勢一些。

想到了某些畫面,他的眸色微暗,呼吸也略重。

“我去換衣服!”她立刻別開臉,把他的手揮開,三兩步跑到屏風後面去了。

……

行宮中有八個泉眼,除了一個是露天的,其餘都是將泉眼修作湯池,其上營建宮室,遮蔽風寒。

他們的房間也置有湯池,只是為防潮氣太盛,便將寢處與湯泉分隔開在兩個房間。

略作休整後,就聽到有人敲門,來的人竟然是許國公,國公爺體質羸弱,每年冬天都會帶著家眷來行宮泡湯泉調養,這次遇上了,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許國公說自己兒子今日在行宮外獵到了鹿和野兔,邀請他們傍晚一同赴宴,溫月彰本想婉拒,但架不住國公爺熱情太盛,就差拽著他的袖子往自己那邊拖去了,他只得答應。

葉知微卻很積極,她沒吃過鹿肉,一想到有新鮮的東西就高興起來。只是如今日頭已經西斜,泡湯泉也來不及了,只能等晚上回來。

許國公的爵位是祖上蔭襲,他的太祖父憑借軍功封爵,到了這一輩,兒孫盡是些招貓逗狗的紈絝子弟,不知沙場兵法,只知游戲享樂。這種人雖然是只靠祖上蔭封,沒什麽本事,且遠離朝堂爭鬥,心性又簡單。

傍晚去赴宴,又不能空著手去,葉知微就忍痛割愛拿了一盒荷花酥。那盒荷花酥出自上京一家新開的糕點鋪,因為口味實在太好,從開業起生意就格外火爆,而店主人又十分硬氣,每天只做固定數量的糕點,再多就一個不做,即使是富貴人家花錢去求,也還是雷打不動做這麽多。

如此一來鋪子名聲更大,每天清晨有不少人去店門外排隊等著,那盒荷花酥還是她趁溫月彰不在府上的時候,和瑤箏兩人天不亮就跑出去排隊買回來的。

瑤箏說可以代人去買,但她偏偏就想湊這個熱鬧,買了幾盒回來分著嘗了嘗,味道果然很好。剩了兩盒,瑤箏要留在上京訓練府衛沒跟來,她就留了一盒給她,最後一盒帶了過來,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碰到應酬,這下也只能送出去了。

國公爺和夫人還挺高興的,說早聽說過那鋪子的名聲,一直想買但都趕不上。

許國公的子女也在,他帶了兩兒一女,兩個兒子未及弱冠,女兒年紀更小,僅有八九歲的模樣,但生得嬌憨可愛,極容易害羞,見過人就躲在哥哥身後,怎麽說都不肯出來了。

葉知微就彎下腰來,從盒中取出一塊荷花酥給她,小女孩怯怯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父母,見他們笑著點頭後才伸手接過,用指頭掰下一片花瓣塞進嘴裏。

她眼睛一亮,眨眨眼看看葉知微,又飛快低下頭,拿著糕點跑到一邊吃了起來。

見葉知微饒有興趣地望著她,國公夫人便笑道:“那孩子膽子小,怕生,夫人不要見怪。”說著又殷勤地招呼她吃新烤好的肉片。

鹿肉軟嫩,調味又足,烤來吃有一股獨特的肉香,但是也很容易膩,葉知微沒吃多久就吃不下了,但也不能立刻離席,她悄悄扯了一下身旁溫月彰的衣袖,他會意,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以作安撫。

這時,她忽然感覺有人在拽她的裙子,低頭一看,那小女孩正站在她身邊,仰著俏生生的臉看她,女孩的小手輕輕拽著她裙子一角,另一只手指了指外面。

國公夫人忙道:“蕙蕙,不要打擾別人吃飯,你想出去玩,待會讓哥哥陪你出去,好不好?”

小女孩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葉知微便笑著說:“正好我也想到外面透透氣,夫人若信得過,我就帶她出去玩玩吧。”

國公夫人看了看滿臉通紅侃侃而談的許國公,鹿肉本就是大補的食材,國公爺底子虛,一下子吃不了太多,她還要在旁邊提醒著,一時也走不開,只能苦笑道:“實在是麻煩了。”

原也是隨了她的心意,葉知微牽著女孩出了房間,一出門就有寒風拂面,山裏比山下更冷,一到夜晚又飄飄搖搖下起雪來,雪不算急,柳絮一樣往下落,行宮裏的燈早早亮起,言瓦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燈火之下,那雪晶瑩剔透,仿佛覆上一層冰晶。

葉知微帶著她在廊下散步,一邊逗她說話:“你的小名叫蕙蕙呀?”

女孩細聲細氣應了聲,忽然仰起臉來看她,問:“你是不是姓葉啊?”

“對呀。”

“那……你是不是會跳舞呀?”

葉知微一楞,有些好奇:“你認得我嗎?”

蕙蕙搖了搖頭,說:“我聽哥哥提過。”

這下葉知微倒意外起來,她蹲下身來問:“你哥哥是怎麽知道我呢?”

女孩的眼神有點緊張,她咬了咬嘴唇,還是說:“哥哥也是聽別人說的,你以前給那個……那個庶人跳過舞,對不對?”她不知該如何稱呼那個被幽禁在皇子府邸的人,只能這樣叫。

葉知微回憶了一下,當年那場晚宴上有不少權貴家的公子,許國公的兒子會知道也不奇怪。

她笑著說:“是跳過,怎麽啦?”

蕙蕙瞪大了眼睛看她,小孩子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把驚訝兩個字寫滿了臉。

她問:“你以前喜歡過他嗎?”

……小孩子看著不聲不響的,懂得還蠻多的嘛。

葉知微說:“我不喜歡他呀。”

她皺了皺眉,好像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差點把腦袋想破,最終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他逼著你跳舞,你才不喜歡他的啊?”

葉知微想了想,道:“也不僅僅是這樣啊,他對我可差了,還很看不起我。”

蕙蕙一臉震驚:“他為什麽看不起你?你這麽好看!”

她笑出聲來,揉了揉她的臉,“因為有些男人就是會這麽想啊,你身上有一百個長處和一個短處,他偏偏要揪著那一個短處,讓你覺得自己永遠都比不上他,只能任其擺布,去乞求他的一點喜歡。”

這些話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有些難以理解,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那你還好沒有和他在一起。”

“我與他在一起,還指不定要受什麽罪呢。”

“你和誰在一起?”

身後傳來男人清潤溫柔的聲音,葉知微擡起頭看,只見溫月彰站在廊下不遠處,身旁還跟著許國公的長子。

那公子看到她頓時露出尷尬的表情,看樣子她們的話是聽了些去。

蕙蕙連忙跑過去,嬌氣地喊了聲“哥哥”。

國公爺公子的神情很是羞赧,道:“舍妹童言無忌,失禮之處還望夫人見諒。”

偏偏小姑娘還很不會看人眼色,她抱著哥哥的腿說:“我問過了,夫人說不喜歡那個……”

她哥就一把捂住她的嘴,慌張道:“那個——母親讓我帶蕙蕙回去了!大人喝得有些醉了,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葉知微憋著笑說:“公子慢走。”

目送一大一小遠去,她看向溫月彰,見他臉頰微紅,眼神卻很沈靜,便問:“你醉了?”

“沒有,”溫月彰聲音平和,“你剛才說什麽,要和誰在一起?”

葉知微道:“我在逗她說話呢,下雪了,不要站在外面了,我們回去吧。”

她拽著他往回走,沒走兩步,身後的人一動不動,她覺得奇怪,回過頭去,只見他仍站在那裏。

雪落下來,覆在他的發上,漸漸化作水珠。落在睫毛上,卻遲遲不化,就隨著他眼睛輕眨而顫動著。

他的眼底有深沈又晦澀的情緒,葉知微看得一楞,難以置信道:“……你不會真的醉了吧?”

溫月彰從來不會喝醉,所以她根本不清楚這人酒量的深淺,每次應酬他喝兩三杯就開始推辭說醉了,但每次都沒醉。

可這次他明顯是有點不對勁,是許國公的酒太烈了?

溫月彰垂眸看了看她拽著自己衣服的手,輕聲開口:“和我在一起……讓你受什麽罪了嗎?”

葉知微怔了怔,知道他剛才一定是聽岔了,可如果他清醒,稍微一想就會知道自己是聽岔了,現在這麽說,八成是真的醉了反應不過來。

她抿了抿唇,忽然覺得他這樣還有點意思,就故意說:“有呀,你若想知道,那跟我回房我說給你聽。”

他默然片刻,點點頭。葉知微拉他,他也順從地跟了上去。

回到房中關上門,不等葉知微開口,他便有些急切地問:“是什麽罪?”

葉知微讓侍女先下去,直到屋裏的人走沒了,她一邊解下他的大氅,一邊說:“你忘了今天在馬車上……”說了一半,她自己臉上發燙,沒有說完整。

“總之,那就是讓我受罪了,以後不準那樣了。”

他的睫毛抖動了兩下,低低地“嗯”了聲,看起來無比溫順。

葉知微又去解他的發冠,他忽然說:“可是會忍不住。”

她的手一頓,將發冠摘下,感覺到他的呼吸落在頸間,有幾根發絲亦隨著呼吸落下,纏在她的手臂上,有些隱隱的癢。

空氣變得灼熱起來,她輕輕地呼吸,似乎覺得周圍的氣息凝滯又粘稠,有點喘不過氣,“……怎麽忍不住?”

“你那個樣子,口中——”

她一把將他的嘴捂住,就算只有兩個人她也沒勇氣聽他這麽詳細地描述情事。

把那些話堵了回去,她才顫抖著松開手,他又跳過那些關鍵細節,慢吞吞地接上:“……還擡眼看我,我忍不住。”

她覺得溫月彰喝醉了和清醒時都是一樣的折磨人,不同之處在於清醒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什麽,會故意說些暧昧的話撩撥她,可喝醉時他就不一定知不知道了,那些話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也不重要,總之都會讓她沒耳朵聽。

葉知微很小聲說:“這次原諒你了,下次不準了,知不知道?”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又抓住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掌心,“那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葉知微總算知道了他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委屈了,她忍笑道:“不跟你在一起會怎樣?”

“……”他默了一陣,輕聲說,“我會很想你。”

太過簡單直白的回答,就像是人餓了會吃飯,困了會睡覺一樣,理所應當的純粹。

葉知微好奇道:“有多想我?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的那種嗎?”

他笑了下,“這怎麽能告訴你,若真有那一天,你也許還會心裏好奇來看我一眼,我現在說了,你就不會來了。

葉知微一楞,捧著他的臉低聲說:“我跟蕙蕙說的是蕭慎,不是你,我是慶幸沒有和他在一起。”

他的眼睛又亮起來,燭火照過冰雪似的。

葉知微看他眼神變了,忽然間頭皮發麻,連忙說:“但是剛才跟你說的受罪那個——那個真的不行!”

她紅著臉補充:“總之,要我允許才可以,不然你就要忍住。”

他低下頭,額頭抵在她的肩上,灼熱的氣息撲在鎖骨的位置,語氣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真的很難忍……要不你試試?”

葉知微:“……誒?”

夜間雪下得密了起來,深山寂靜,唯有落雪簌簌。

無論外面如何天寒地凍,湯泉池子仍然向上蒸騰著陣陣水霧,屋中繚繞著溫暖潮濕的霧氣,簾子皆是玉石綴成,少用紗幔,若有人不經意闖入,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提醒池中的人。

屋頂建得很高,窗戶亦在高處,有人的時候就會關上,等到無人時才會敞開通風。一定是沒有風,水汽又太充盈,她才會覺得呼吸如此難受,想要大口喘氣又不敢張開嘴,怕一開口就是微弱的輕吟。

湯池是圓形,池壁平滑,一圈套一圈,似一層層臺階延伸往下,中心便是汩汩泉眼,一池都是活水,置身其中甚至還能感覺到水在流動。

葉知微坐在最上面一層的石階上,衣服沾了水緊貼在皮膚上,只有小腿浸在溫暖的池水中,理應感到冷的。

可又實在熱得要命,無論是手,抑或是其他什麽。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咬著手背,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

像被拖進了水裏,任何感官都失去了作用。

手有點用力了,可能明天腰上會留下痕跡,貼得又很緊,她的思緒飛散著,試圖緩解著顫栗感,指關節有點硬,手掌扣在腰間,所以她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貼著皮膚傳遞過來的脈搏。

有點快,她的脈搏也這麽快嗎?

她渾渾噩噩地想,忽然心跳聲變大,她往後仰,似乎要軟倒下去,他又扶著她的腰將身體撈回來。

唇舌碾過,她的手被拿下來按在湯池邊,於是那些微弱的聲音又隨著霧氣在屋中回蕩。

溫熱的泉水一波一波湧來,她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湯泉的溫度還是別的,混沌間又後知後覺地想,他說忍不住也確實不是在騙她,因為自己也難以忍受……

喉嚨一緊,她死死咬著嘴唇。

一根琴弦被扯著兩端,緊緊地繃直,這時只要稍微用力琴弦就會斷掉,斷掉的瞬間琴弦會發出最後一聲嗚咽。

然後才會漸漸平息下來,隨著霧氣和水流飄散至無聲。

葉知微沒力氣了,身體向前倒下來,半身沒入池中,他就起身抱住她,讓她兩條手臂環在自己肩上。

他的長發披在肩後,幾根碎發緊貼在額前,眉眼被泉水洗滌過,濕漉漉的好看,唇上亦泛著水光,水珠沿著脖頸滑下,沒入緊實的胸膛。

他低聲道:“你不是也沒忍住?”

她顫抖著,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溫月彰親了親她,又將她托起,抵在池壁間,噙著笑說:“……腰好軟。”

……

一番折騰下來,葉知微一點勁都沒了,回到床上蓋上被子,她有氣無力地說:“你這個混蛋,我就知道你沒醉。”

溫月彰沈吟半晌,說:“出門的時候的確有點頭暈,在外面站了會就清醒了。”

她又低聲罵了幾句,咕咕噥噥的,他俯身湊近,聽到她說的是:“明天哪裏也不去,我要睡覺。”

他笑著說好,將人擁在懷中。

窗外有落雪聲,想來明天推開門,又是一片琉璃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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