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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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好得很, 不僅不怕他了，甚至都敢直呼其名了。
眼瞅著時態不對勁，小皇帝趕忙跑出來：“陸相, 江姐姐沒有騙你，她出宮的事兒，朕是知曉的, 是朕同意了的, 你、你不要傷害江姐姐！”
小皇帝的出聲, 拉回了陸闕即將噴湧無法遏制的瘋狂。
垂眸瞧見被他強行圈固在懷中的小女娘, 已然淚眼婆娑，卻固執的咬著齒貝，不肯落下一滴淚水, 便像是在借此, 無聲的與他抗爭，她並沒有做錯什麽。
不管是瞞著他出宮, 還是與宋珣幽會游街，這都是江挽書的自由，而陸闕不管是出於哪方面的原因，都無權幹涉。
陸闕瞬間冷靜了下來，恢覆了理智。
但在他要松手之時, 忽的啪嗒一聲, 有什麽東西脫落，摔在了地面。
兩人都在同時垂首看去, 卻發現是江挽書手中提著的花燈, 因為方才江挽書的劇烈掙紮, 而導致花燈在兩人之間受到了嚴重的擠壓。
隨著花燈從提手處斷裂，摔落在地, 燈芯內的燭火在頃刻間便將整只花燈點燃。
“我的花燈……”
江挽書本能的便伸出柔荑想去滅火。
而在指尖即將要觸碰到火光之時，被另一只大手及時扣住。
“一只破花燈而已，你是瘋了？”
因為陸闕扣住了她的腕骨，不讓她再往前，江挽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才到手沒多久的兔子花燈，毀滅於火海之中，直到燒為灰燼。
這一刻，江挽書的心也沈到了底。
像是隨著這道火，一並被燒毀了般。
她甚至都不再畏懼什麽權勢，更不怕眼前之人會要她的命，反手便一下將人給推開。
“不要你管！”
便算是陸闕，也不曾料到，為了一盞再撲通不過的花燈，江挽書的反應竟然會如此之大。
原本冷靜下來的理智，又被一個驚濤給帶起。
她對於宋珣送的這盞花燈，便如此的在意？在意到，甚至不顧惜自己是否會被燙傷，而執意徒手去滅火？
一如她對宋珣的感情，已經到了無可自拔的地步？
宋珣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究竟有哪裏好的！
忽的，陸闕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傷，伴隨著眼尾也開始泛酸，叫他伸到一半的手，不由僵持在了半空。
活了二十幾年，陸闕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氣得想要殺人，卻又對近在咫尺的小女娘下不去手。
別說是殺她，便算是動她一根手指頭，他甚至都不舍得下手。
只能憋著一肚子的火，有氣又沒出撒，語氣生硬而又帶著絲絲的無奈：“那人送的，便如此重要？”
宋珣的名字，已經不配出現在陸闕的口中了。
上一個讓陸闕如此惱火之人，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
可此時此刻，他再氣，卻也只能紋絲不動的站在小女娘的跟前，用一種無奈而又置氣的語氣詢問。
“陸相高高在上，睥睨眾生，這世上自是沒什麽，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很好，不僅氣他，甚至還當面如此懟他，便算是崔太後，也不會這麽與他說話。
但顯然，眼前的小女娘敢。
陸闕氣得面色冷若寒霜，方圓百裏都能秒殺諸生，但即便再氣，他依然還是沒有動。
小皇帝眼瞅著氣氛劍拔弩張，場面隨時要失控了，及時出來，蹲到江挽書的跟前。
“江姐姐，你很喜歡這只兔子花燈嗎？”
面對小皇帝的詢問，江挽書的語氣，倒是沒有面對陸闕那般的生硬了，只低低啞啞的道：“這是我收到的第一盞花燈。”
活了近十六年，江挽書從未收到過花燈，這是第一次。
哪怕這是她使了手段得來的，但至少，也是對方送的，對於江挽書而言，是一種被人放在心上的美好感覺。
而這一切，都被陸闕給毀了。
江挽書怎能不氣？
小皇帝恍然大悟，擡首向陸闕投去：陸相你看看你，都不問清楚情況，把江姐姐給惹哭，得罪狠了，眼下活該了吧？
陸闕亦是一楞。
他以為江挽書會如此生氣，是因為這是宋珣所送，所以她倍加珍惜。
但沒想到，只是因為這是她頭一回收到花燈，所以才會如此珍惜，才會在被毀了後，又如此的生氣。
頃刻間，陸闕胸口所憋的一口氣，便通了不少。
唇角微動，半晌陸闕才憋出一句：“本相……也不是故意的。”
若是她方才沒有掙紮的這般厲害，這花燈也不至於會掉落進而被燒之一燼了。
江挽書別過首，只拿後腦勺對著陸闕，根本不願搭理他。
陸闕便這麽站著，也沒動，一時之間，場面便僵持住了。
小皇帝嘆了口氣，陸相也太沒用了，罷了，還是他來幫他一把吧。
起身挪到陸闕的身側，小皇帝用胳膊肘輕輕的抵了下陸闕。
小聲提醒：“陸相，道歉要有誠意，哄小女娘高興更是要用心，你這樣端著，江姐姐可是不會原諒你的，要放低姿態，快快，不然她就要更生氣，說不準日後都不會理你了！”
陸闕這輩子就沒哄過人，更別提哄小女娘。
但只猶豫了一瞬，陸闕便挪動了步子。
先是居高臨下的，低低喚了聲：“江挽書。”
江挽書依然蹲於地，守著地上化為灰燼的花燈，在陸闕喚她時，她不僅不看他，甚至還轉過了身，背對著他。
陸闕在心中嘆謂了聲。
兩步繞到了她的跟前，跟著便也蹲下了身。
“方才是我沖動了，弄壞了你的花燈，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陸闕不再以“本相”稱呼，而是以平等的身份，向江挽書道歉。
小女娘濃密的烏睫輕輕一顫，卻還是沒吭聲。
“雖然第一盞花燈不慎燒毀了，但你想要多少盞，我都買給你，可好？”
地上的小女娘依然未動，便在陸闕以為這哄人的話還是不管用時，江挽書忽的開了口：“這又不是買的。”
是猜燈謎送的。
是用銀子買不到的。
是獨一無二的。
他什麽也不懂。
江挽書終於肯與他說話了，便算是當初科舉，陸闕都不曾像此刻這般，懸著顆心。
但只要她肯與他說話，便說明他方才哄人的話，還是有用的。
“你看上哪盞，我都能為你猜來，若是猜錯了，你只管提要求。”
最後加的這個條件，倒是令江挽書心動了。
小女娘這才微微擡起鵝蛋小臉，“什麽要求都可以？”
陸闕無底線的縱容：“都可以。”
江挽書這才從地上起了身。
雖然她還是很氣陸闕毀了她的花燈，但像今日這般，坑他的機會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自然是不能放過了。
隨便找了家最近的小攤，江挽書隨手一指。
“這盞。”
對影成三人，打一字。
陸闕只沈吟片刻，便徐徐啟唇：“奏。”
店家笑道：“公子真聰明，一下便猜中了，來這是您的燈籠。”
陸闕接過，轉手便遞到了江挽書的跟前，語氣放緩：“還想要哪盞？”
一定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哪兒能這麽又快又準的？
江挽書毫不客氣的接過花燈，這盞花燈也是一只兔子，但上繪明月望海，與被燒毀的那盞，又是全然不同的意境。
爾後江挽書又隨手指向另外一盞。
是非分明，猜一樂器。
陸闕依然沒有思考多久，很快便給出了答案：“二胡。”
“公子又猜對了，您可是我見過，猜燈謎最快的人了！”
一旁的小皇帝聽到店家的誇讚，便像是自己受了誇獎一般，驕傲的接腔：“那是自然的，可不是誰都能開創先河，連中三元，在學問之上，沒有人能比得過陸相！”
尋常小老百姓，大字也不識幾個，如何明白什麽叫連中三元，又如何能知，這陸相，便是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陸闕。
店家只以為陸闕是哪位學識淵博的大儒，連聲誇讚：“公子看著年紀輕輕，實則滿腹經綸，實在是令人佩服，來您的花燈收好了。”
同方才一樣，陸闕轉手便又遞給了江挽書。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內，陸闕便以一人之力，將這家小攤的花燈，都給洗劫一空了。
江挽書和小皇帝兩個人，四只手，都完全提不過來了。
店家苦笑著道：“公子，這麽多花燈，您也用不到呀，該是夠了吧？”
但陸闕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有個小娘子，還在與我置氣，若是她未覺得夠，哪怕是將整條街的花燈都猜了來，都遠遠不夠。”
江挽書一怔。
在燈火闌珊，月明高懸之間，年輕首輔黑白分明的眸色，在光影落錯之中，直直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恍若天上人間，只能瞧見她一人。
心跳在這一瞬，莫名加快了些許。
店家哪兒還看不明白，方才陸闕每贏一盞花燈，都會在第一時間，轉手送給身側那位容貌昳麗絕色的小女娘。
“原來公子是不小心惹自家娘子不高興了呀，那您盡管繼續猜，大不了我今日便豁出這一車的花燈了，也在此祝二位，百年好合，和和美美呀！”
江挽書回神，瞬間面上染了層薄薄的紅霞，想要解釋她與陸闕之間並不是夫妻關系。
但在開口前，便見陸闕隨手一拋，直接將一錠金子丟到了店家的懷中。
“賞你了。”
會說便該多說些。
店家的話，成功讓陸闕心情愉悅，轉手便賞了一錠金子，這金子別說是買一車的花燈了，便算是將這一街的花燈都給包下來，也是綽綽有餘。
這店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多謝公子打賞，多謝公子！”
迫於生計節儉慣了的江挽書，見陸闕竟然一出手便是一錠金子，眼都直了。
“花燈又不值錢，你幹嘛這麽浪費銀子！”
見小女娘急了，陸闕卻反而是笑了，能與銀子開始計較，便說明她已經被他給哄好，不再計較那盞被燒毀的花燈了。
“無礙，我最不缺的便是銀子，便當是一擲千金，博佳人一笑了。”
江挽書伸到一半的柔荑，不由頓在了半空，本便因為店家的一句“你家娘子”而羞恥萬分，眼下更是被陸闕的一句“博佳人一笑”而瞬間染紅了兩靨。
便是連雪白的耳垂，都暈開了一圈的紅霞。
江挽書很輕的跺了跺腳，輕輕咬了咬齒貝：“誰、誰要你一擲千金了！”
陸闕卻是輕聲一笑，略微靠近一寸，嗓音低沈而又添了三分和煦。
“不氣了？”
因著靠的距離極近，幾乎是貼著耳畔，以至於陸闕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酥酥麻麻的震動，帶著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
這下不僅是耳垂徹底紅透了，便是心都在這一瞬間，幾乎快提到了嗓子眼兒。
江挽書將懷中的所有花燈往陸闕的手中一塞，以雙手捂住了耳朵。
“誰、誰要理你。”
雖是嘴上說著賭氣的話，但陸闕卻知，她已經不生氣了。
“自古以來，未曾嫁娶的男男女女，都會在上元節這日，聚在禦河邊放花燈，祈願姻緣，據說頗為靈驗，可要一試？”
小女娘面子薄，有些話適合點到為止，陸闕極為自然的將話題一轉，成功的吸引了江挽書的註意。
“那便去瞧瞧吧。”
在放河燈的同時，江挽書也想趁機尋一下宋珣。
只是放眼望去，人流攢動，一不小心便會被人流沖散，也不知宋珣被人流帶到哪兒去了。
眼下陸闕和小皇帝在這兒，江挽書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小皇帝全程目睹陸闕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將鬧脾氣的小女娘給哄高興的同時，還順便邀請了對方一道去禦河邊放河燈。
江挽書初來乍到京城，不知京城的習俗，但小皇帝卻是清楚的。
未婚嫁的男女，是會在禦河邊放河燈祈求姻緣。
但若是一男一女結伴去放河燈，那是只有情人才會這般做，以此向河神祈願兩人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而江挽書幾乎沒怎麽猶豫便應了下來，顯然是對這個習俗完全不知情。
至於陸闕……
一貫不茍言笑的年輕首輔，深幽的黑眸此刻卻蕩漾著星星點點的笑意，便是連唇邊，都帶著微微上揚的弧度，彰顯著他此刻的好心情。
顯而易見，他不僅知曉這個習俗，並且還是故意的！
方才他們贏的花燈中，也有不少河燈的樣式，正好拿來放了。
江挽書的心情好轉了，看陸闕便也跟著順眼了不少，見一貫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首輔大人，此刻雙手提滿了花燈，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畢竟這些花燈，都是他贏回來的，她便勉為其難的，幫忙提幾盞吧。
“給我幾盞吧？”
陸闕道了聲不必，轉而喚了聲：“長風。”
非常有眼力界，絕不插足陸闕與江挽書之間的二人世界的長風，直到聽見陸闕的輕喚，這才第一時間現身。
“大人。”
陸闕轉手便將花燈全給了長風，而後從中將所有兔子形狀的花燈給挑選了出來。
他拿著河燈，而轉手將其中最漂亮的一盞繪明月東升的兔子花燈，遞給了江挽書。
“這盞更好看。”
他贏的，自然是要比宋珣那廝送的，要好千萬倍。
當然，這後半句話，陸闕並未說出口。
很顯然，江挽書對這盞兔子花燈很喜歡，美眸彎了彎，但轉而覺得自己在陸闕的跟前，不能表現出那麽明顯的喜歡。
畢竟先前是這廝弄壞了她的第一盞花燈，可不能如此輕易的便原諒他方才惡劣的行為。
“也便一般般吧。”
嘴上雖是這般說，但身體卻是很誠實的，伸出一只雪膩的柔荑，自陸闕的手中接過花燈。
禦河邊人群湧動，不過長風已經提前一步，為他們騰出了一個好位置。
甚至連筆墨都備上了，“大人，江姑娘，屬下瞧他們都會在河燈上寫願望，據說這樣會更容易讓河神瞧見。”
不愧是陸闕千挑萬選的貼身侍衛，這個時候便非常上道，只需陸闕的一個眼神，便將一切鋪墊都給準備妥當，為兩人的相處制造了絕佳的氛圍。
而完全不知情的江挽書，先挑了一盞河燈，再將筆一同遞給了小皇帝。
“陛下也許個願吧？”
“謝謝江姐姐。”
高高興興接過花燈的小皇帝，順勢便蹲到了江挽書的身側，占據了本該屬於陸闕的位置，而渾然不曾察覺。
只是沒等小皇帝提筆寫下願望，便覺得後脊背莫名發涼，扭頭一瞧，便與陸闕的死亡凝視對了上。
“陸相你先寫。”
這種時候的小皇帝，腦袋便無比的靈光，很自覺的起身，讓出了位置，自己挪啊挪，挪到了角落。
陸闕這才收回了冰冷的死亡視線，恍若方才什麽也沒發生，在江挽書的身邊蹲了下來。
“陛下你寫好了……”
江挽書還不知曉身邊換了人，一面說著，側首一瞧，卻發現身邊竟是陸闕。
“大人，陛下怎麽跑旁邊去了？”
陸闕輕描淡寫道：“他說要再想想寫什麽，不必管他。”
被迫讓出了位置，縮在角落的小皇帝：“……”
才不是呢，他是被迫的！
“你寫了什麽？”
陸闕只是隨口一問，並未去偷看。
江挽書以雙手護住，“願望不可以被第二個人瞧見，否則便不靈驗了。”
陸闕很低的笑了聲，便也不再多問，轉而在自己的那盞河燈上寫了起來。
江挽書見他寫得認真，不由有些好奇：“大人你也信這個？”
“不信。”
陸闕淡淡回了句，卻又在後面補了一句：“但你信。”
他不信，但因為她信，所以他便也放下了架子，陪著她一起胡鬧。
河燈內的燭火昏黃跳躍入年輕首輔如古潭般深幽的黑眸之中，如星落湖泊，萬千璀璨盡碎於其間。
而此刻，這雙星星點點的黑眸之中，清楚的只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姿。
以及，她在那一瞬，漏掉了半拍的心跳。
江挽書完全無法去回應這樣的眼神，便只能有些慌亂的挪開了視線，裝作什麽也沒瞧見，將自己的那盞河燈，緩緩的放入河中。
爾後江挽書雙手合掌，闔目虔誠的祈願。
遠處寺廟鐘聲銘銘，鐘鳴鼎食的煙火人間，明月散落光輝，籠罩在身側小女娘的柔美的側顏之上。
如同鍍了一層出塵，不似人間所有的光彩，美得那般不可方物，而又清塵脫俗。
這樣世間少有的美，宛若明月般光潔，而明月便該，握於他的手中。
祈願好後，江挽書微側首，卻再度與那雙黑白分明的黑眸對上。
“大人不祈願嗎？”
陸闕徐徐啟唇：“你的願望能實現便好。”
今日陸闕是怎麽回事，簡直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不再那麽高高在上的冷冰冰，且總是說一些，會叫人誤會的話。
這樣的話，江挽書是完全無法回應的。
受不住如此深沈的目光凝視，江挽書便幹脆起了身，整了整裙擺。
“祈願好了，走吧？”
這時，小皇帝的肚子非常合時宜的咕嚕嚕叫了起來。
江挽書與陸闕同時瞧去，小皇帝羞赧的捂著肚皮。
“朕、朕沒有用晚膳，便被陸相給薅出來了。”
江挽書這才發覺，天色已暗，月上柳梢頭，原本只是想著待一個時辰左右便回宮，沒想到一不留神，便耽擱了這麽久。
長風立時提議：“對面有一家謫仙樓，菜色不錯，陛下可要去嘗嘗？”
小皇帝第一時間看向江挽書，“可以嗎？”
聰明的小皇帝認識到一點，凡事只要江挽書同意了，那麽陸闕這邊一定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江挽書也看向陸闕，“大人，可以嗎？”
果然，陸闕自然的應下：“去瞧瞧吧。”
小皇帝高高興興的跟著江挽書一道前往謫仙樓。
“這還是朕頭一回在宮外用膳，江姐姐，有你在真好呀。”
這話江挽書便有些不解了，“陛下為何這般說？”
陸闕便在江挽書的左側，在無形之中，為走在裏側的這一大一小，擋去外面的人潮擁擠。
遠遠看著，男俊女美，再加模樣可愛的小皇帝，便像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在上元佳節這一日，攜手游街。
小皇帝偷偷的往陸闕那邊瞥了眼。
爾後才小聲同江挽書告狀：“因為陸相非常、極度、變態的嚴厲，朕長這麽大，幾乎都沒出過宮。”
不算今日，唯一的一次，便是他偷偷溜出宮去大相國寺找親娘。
“但是有江姐姐在便不一樣了，只要江姐姐想的，陸相都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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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 不僅不怕他了，甚至都敢直呼其名了。
眼瞅著時態不對勁，小皇帝趕忙跑出來：“陸相, 江姐姐沒有騙你，她出宮的事兒，朕是知曉的, 是朕同意了的, 你、你不要傷害江姐姐！”
小皇帝的出聲, 拉回了陸闕即將噴湧無法遏制的瘋狂。
垂眸瞧見被他強行圈固在懷中的小女娘, 已然淚眼婆娑，卻固執的咬著齒貝，不肯落下一滴淚水, 便像是在借此, 無聲的與他抗爭，她並沒有做錯什麽。
不管是瞞著他出宮, 還是與宋珣幽會游街，這都是江挽書的自由，而陸闕不管是出於哪方面的原因，都無權幹涉。
陸闕瞬間冷靜了下來，恢覆了理智。
但在他要松手之時, 忽的啪嗒一聲, 有什麽東西脫落，摔在了地面。
兩人都在同時垂首看去, 卻發現是江挽書手中提著的花燈, 因為方才江挽書的劇烈掙紮, 而導致花燈在兩人之間受到了嚴重的擠壓。
隨著花燈從提手處斷裂，摔落在地, 燈芯內的燭火在頃刻間便將整只花燈點燃。
“我的花燈……”
江挽書本能的便伸出柔荑想去滅火。
而在指尖即將要觸碰到火光之時，被另一只大手及時扣住。
“一只破花燈而已，你是瘋了？”
因為陸闕扣住了她的腕骨，不讓她再往前，江挽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才到手沒多久的兔子花燈，毀滅於火海之中，直到燒為灰燼。
這一刻，江挽書的心也沈到了底。
像是隨著這道火，一並被燒毀了般。
她甚至都不再畏懼什麽權勢，更不怕眼前之人會要她的命，反手便一下將人給推開。
“不要你管！”
便算是陸闕，也不曾料到，為了一盞再撲通不過的花燈，江挽書的反應竟然會如此之大。
原本冷靜下來的理智，又被一個驚濤給帶起。
她對於宋珣送的這盞花燈，便如此的在意？在意到，甚至不顧惜自己是否會被燙傷，而執意徒手去滅火？
一如她對宋珣的感情，已經到了無可自拔的地步？
宋珣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究竟有哪裏好的！
忽的，陸闕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傷，伴隨著眼尾也開始泛酸，叫他伸到一半的手，不由僵持在了半空。
活了二十幾年，陸闕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氣得想要殺人，卻又對近在咫尺的小女娘下不去手。
別說是殺她，便算是動她一根手指頭，他甚至都不舍得下手。
只能憋著一肚子的火，有氣又沒出撒，語氣生硬而又帶著絲絲的無奈：“那人送的，便如此重要？”
宋珣的名字，已經不配出現在陸闕的口中了。
上一個讓陸闕如此惱火之人，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
可此時此刻，他再氣，卻也只能紋絲不動的站在小女娘的跟前，用一種無奈而又置氣的語氣詢問。
“陸相高高在上，睥睨眾生，這世上自是沒什麽，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很好，不僅氣他，甚至還當面如此懟他，便算是崔太後，也不會這麽與他說話。
但顯然，眼前的小女娘敢。
陸闕氣得面色冷若寒霜，方圓百裏都能秒殺諸生，但即便再氣，他依然還是沒有動。
小皇帝眼瞅著氣氛劍拔弩張，場面隨時要失控了，及時出來，蹲到江挽書的跟前。
“江姐姐，你很喜歡這只兔子花燈嗎？”
面對小皇帝的詢問，江挽書的語氣，倒是沒有面對陸闕那般的生硬了，只低低啞啞的道：“這是我收到的第一盞花燈。”
活了近十六年，江挽書從未收到過花燈，這是第一次。
哪怕這是她使了手段得來的，但至少，也是對方送的，對於江挽書而言，是一種被人放在心上的美好感覺。
而這一切，都被陸闕給毀了。
江挽書怎能不氣？
小皇帝恍然大悟，擡首向陸闕投去：陸相你看看你，都不問清楚情況，把江姐姐給惹哭，得罪狠了，眼下活該了吧？
陸闕亦是一楞。
他以為江挽書會如此生氣，是因為這是宋珣所送，所以她倍加珍惜。
但沒想到，只是因為這是她頭一回收到花燈，所以才會如此珍惜，才會在被毀了後，又如此的生氣。
頃刻間，陸闕胸口所憋的一口氣，便通了不少。
唇角微動，半晌陸闕才憋出一句：“本相……也不是故意的。”
若是她方才沒有掙紮的這般厲害，這花燈也不至於會掉落進而被燒之一燼了。
江挽書別過首，只拿後腦勺對著陸闕，根本不願搭理他。
陸闕便這麽站著，也沒動，一時之間，場面便僵持住了。
小皇帝嘆了口氣，陸相也太沒用了，罷了，還是他來幫他一把吧。
起身挪到陸闕的身側，小皇帝用胳膊肘輕輕的抵了下陸闕。
小聲提醒：“陸相，道歉要有誠意，哄小女娘高興更是要用心，你這樣端著，江姐姐可是不會原諒你的，要放低姿態，快快，不然她就要更生氣，說不準日後都不會理你了！”
陸闕這輩子就沒哄過人，更別提哄小女娘。
但只猶豫了一瞬，陸闕便挪動了步子。
先是居高臨下的，低低喚了聲：“江挽書。”
江挽書依然蹲於地，守著地上化為灰燼的花燈，在陸闕喚她時，她不僅不看他，甚至還轉過了身，背對著他。
陸闕在心中嘆謂了聲。
兩步繞到了她的跟前，跟著便也蹲下了身。
“方才是我沖動了，弄壞了你的花燈，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陸闕不再以“本相”稱呼，而是以平等的身份，向江挽書道歉。
小女娘濃密的烏睫輕輕一顫，卻還是沒吭聲。
“雖然第一盞花燈不慎燒毀了，但你想要多少盞，我都買給你，可好？”
地上的小女娘依然未動，便在陸闕以為這哄人的話還是不管用時，江挽書忽的開了口：“這又不是買的。”
是猜燈謎送的。
是用銀子買不到的。
是獨一無二的。
他什麽也不懂。
江挽書終於肯與他說話了，便算是當初科舉，陸闕都不曾像此刻這般，懸著顆心。
但只要她肯與他說話，便說明他方才哄人的話，還是有用的。
“你看上哪盞，我都能為你猜來，若是猜錯了，你只管提要求。”
最後加的這個條件，倒是令江挽書心動了。
小女娘這才微微擡起鵝蛋小臉，“什麽要求都可以？”
陸闕無底線的縱容：“都可以。”
江挽書這才從地上起了身。
雖然她還是很氣陸闕毀了她的花燈，但像今日這般，坑他的機會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自然是不能放過了。
隨便找了家最近的小攤，江挽書隨手一指。
“這盞。”
對影成三人，打一字。
陸闕只沈吟片刻，便徐徐啟唇：“奏。”
店家笑道：“公子真聰明，一下便猜中了，來這是您的燈籠。”
陸闕接過，轉手便遞到了江挽書的跟前，語氣放緩：“還想要哪盞？”
一定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哪兒能這麽又快又準的？
江挽書毫不客氣的接過花燈，這盞花燈也是一只兔子，但上繪明月望海，與被燒毀的那盞，又是全然不同的意境。
爾後江挽書又隨手指向另外一盞。
是非分明，猜一樂器。
陸闕依然沒有思考多久，很快便給出了答案：“二胡。”
“公子又猜對了，您可是我見過，猜燈謎最快的人了！”
一旁的小皇帝聽到店家的誇讚，便像是自己受了誇獎一般，驕傲的接腔：“那是自然的，可不是誰都能開創先河，連中三元，在學問之上，沒有人能比得過陸相！”
尋常小老百姓，大字也不識幾個，如何明白什麽叫連中三元，又如何能知，這陸相，便是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陸闕。
店家只以為陸闕是哪位學識淵博的大儒，連聲誇讚：“公子看著年紀輕輕，實則滿腹經綸，實在是令人佩服，來您的花燈收好了。”
同方才一樣，陸闕轉手便又遞給了江挽書。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內，陸闕便以一人之力，將這家小攤的花燈，都給洗劫一空了。
江挽書和小皇帝兩個人，四只手，都完全提不過來了。
店家苦笑著道：“公子，這麽多花燈，您也用不到呀，該是夠了吧？”
但陸闕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有個小娘子，還在與我置氣，若是她未覺得夠，哪怕是將整條街的花燈都猜了來，都遠遠不夠。”
江挽書一怔。
在燈火闌珊，月明高懸之間，年輕首輔黑白分明的眸色，在光影落錯之中，直直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恍若天上人間，只能瞧見她一人。
心跳在這一瞬，莫名加快了些許。
店家哪兒還看不明白，方才陸闕每贏一盞花燈，都會在第一時間，轉手送給身側那位容貌昳麗絕色的小女娘。
“原來公子是不小心惹自家娘子不高興了呀，那您盡管繼續猜，大不了我今日便豁出這一車的花燈了，也在此祝二位，百年好合，和和美美呀！”
江挽書回神，瞬間面上染了層薄薄的紅霞，想要解釋她與陸闕之間並不是夫妻關系。
但在開口前，便見陸闕隨手一拋，直接將一錠金子丟到了店家的懷中。
“賞你了。”
會說便該多說些。
店家的話，成功讓陸闕心情愉悅，轉手便賞了一錠金子，這金子別說是買一車的花燈了，便算是將這一街的花燈都給包下來，也是綽綽有餘。
這店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多謝公子打賞，多謝公子！”
迫於生計節儉慣了的江挽書，見陸闕竟然一出手便是一錠金子，眼都直了。
“花燈又不值錢，你幹嘛這麽浪費銀子！”
見小女娘急了，陸闕卻反而是笑了，能與銀子開始計較，便說明她已經被他給哄好，不再計較那盞被燒毀的花燈了。
“無礙，我最不缺的便是銀子，便當是一擲千金，博佳人一笑了。”
江挽書伸到一半的柔荑，不由頓在了半空，本便因為店家的一句“你家娘子”而羞恥萬分，眼下更是被陸闕的一句“博佳人一笑”而瞬間染紅了兩靨。
便是連雪白的耳垂，都暈開了一圈的紅霞。
江挽書很輕的跺了跺腳，輕輕咬了咬齒貝：“誰、誰要你一擲千金了！”
陸闕卻是輕聲一笑，略微靠近一寸，嗓音低沈而又添了三分和煦。
“不氣了？”
因著靠的距離極近，幾乎是貼著耳畔，以至於陸闕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酥酥麻麻的震動，帶著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
這下不僅是耳垂徹底紅透了，便是心都在這一瞬間，幾乎快提到了嗓子眼兒。
江挽書將懷中的所有花燈往陸闕的手中一塞，以雙手捂住了耳朵。
“誰、誰要理你。”
雖是嘴上說著賭氣的話，但陸闕卻知，她已經不生氣了。
“自古以來，未曾嫁娶的男男女女，都會在上元節這日，聚在禦河邊放花燈，祈願姻緣，據說頗為靈驗，可要一試？”
小女娘面子薄，有些話適合點到為止，陸闕極為自然的將話題一轉，成功的吸引了江挽書的註意。
“那便去瞧瞧吧。”
在放河燈的同時，江挽書也想趁機尋一下宋珣。
只是放眼望去，人流攢動，一不小心便會被人流沖散，也不知宋珣被人流帶到哪兒去了。
眼下陸闕和小皇帝在這兒，江挽書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小皇帝全程目睹陸闕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將鬧脾氣的小女娘給哄高興的同時，還順便邀請了對方一道去禦河邊放河燈。
江挽書初來乍到京城，不知京城的習俗，但小皇帝卻是清楚的。
未婚嫁的男女，是會在禦河邊放河燈祈求姻緣。
但若是一男一女結伴去放河燈，那是只有情人才會這般做，以此向河神祈願兩人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而江挽書幾乎沒怎麽猶豫便應了下來，顯然是對這個習俗完全不知情。
至於陸闕……
一貫不茍言笑的年輕首輔，深幽的黑眸此刻卻蕩漾著星星點點的笑意，便是連唇邊，都帶著微微上揚的弧度，彰顯著他此刻的好心情。
顯而易見，他不僅知曉這個習俗，並且還是故意的！
方才他們贏的花燈中，也有不少河燈的樣式，正好拿來放了。
江挽書的心情好轉了，看陸闕便也跟著順眼了不少，見一貫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首輔大人，此刻雙手提滿了花燈，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畢竟這些花燈，都是他贏回來的，她便勉為其難的，幫忙提幾盞吧。
“給我幾盞吧？”
陸闕道了聲不必，轉而喚了聲：“長風。”
非常有眼力界，絕不插足陸闕與江挽書之間的二人世界的長風，直到聽見陸闕的輕喚，這才第一時間現身。
“大人。”
陸闕轉手便將花燈全給了長風，而後從中將所有兔子形狀的花燈給挑選了出來。
他拿著河燈，而轉手將其中最漂亮的一盞繪明月東升的兔子花燈，遞給了江挽書。
“這盞更好看。”
他贏的，自然是要比宋珣那廝送的，要好千萬倍。
當然，這後半句話，陸闕並未說出口。
很顯然，江挽書對這盞兔子花燈很喜歡，美眸彎了彎，但轉而覺得自己在陸闕的跟前，不能表現出那麽明顯的喜歡。
畢竟先前是這廝弄壞了她的第一盞花燈，可不能如此輕易的便原諒他方才惡劣的行為。
“也便一般般吧。”
嘴上雖是這般說，但身體卻是很誠實的，伸出一只雪膩的柔荑，自陸闕的手中接過花燈。
禦河邊人群湧動，不過長風已經提前一步，為他們騰出了一個好位置。
甚至連筆墨都備上了，“大人，江姑娘，屬下瞧他們都會在河燈上寫願望，據說這樣會更容易讓河神瞧見。”
不愧是陸闕千挑萬選的貼身侍衛，這個時候便非常上道，只需陸闕的一個眼神，便將一切鋪墊都給準備妥當，為兩人的相處制造了絕佳的氛圍。
而完全不知情的江挽書，先挑了一盞河燈，再將筆一同遞給了小皇帝。
“陛下也許個願吧？”
“謝謝江姐姐。”
高高興興接過花燈的小皇帝，順勢便蹲到了江挽書的身側，占據了本該屬於陸闕的位置，而渾然不曾察覺。
只是沒等小皇帝提筆寫下願望，便覺得後脊背莫名發涼，扭頭一瞧，便與陸闕的死亡凝視對了上。
“陸相你先寫。”
這種時候的小皇帝，腦袋便無比的靈光，很自覺的起身，讓出了位置，自己挪啊挪，挪到了角落。
陸闕這才收回了冰冷的死亡視線，恍若方才什麽也沒發生，在江挽書的身邊蹲了下來。
“陛下你寫好了……”
江挽書還不知曉身邊換了人，一面說著，側首一瞧，卻發現身邊竟是陸闕。
“大人，陛下怎麽跑旁邊去了？”
陸闕輕描淡寫道：“他說要再想想寫什麽，不必管他。”
被迫讓出了位置，縮在角落的小皇帝：“……”
才不是呢，他是被迫的！
“你寫了什麽？”
陸闕只是隨口一問，並未去偷看。
江挽書以雙手護住，“願望不可以被第二個人瞧見，否則便不靈驗了。”
陸闕很低的笑了聲，便也不再多問，轉而在自己的那盞河燈上寫了起來。
江挽書見他寫得認真，不由有些好奇：“大人你也信這個？”
“不信。”
陸闕淡淡回了句，卻又在後面補了一句：“但你信。”
他不信，但因為她信，所以他便也放下了架子，陪著她一起胡鬧。
河燈內的燭火昏黃跳躍入年輕首輔如古潭般深幽的黑眸之中，如星落湖泊，萬千璀璨盡碎於其間。
而此刻，這雙星星點點的黑眸之中，清楚的只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姿。
以及，她在那一瞬，漏掉了半拍的心跳。
江挽書完全無法去回應這樣的眼神，便只能有些慌亂的挪開了視線，裝作什麽也沒瞧見，將自己的那盞河燈，緩緩的放入河中。
爾後江挽書雙手合掌，闔目虔誠的祈願。
遠處寺廟鐘聲銘銘，鐘鳴鼎食的煙火人間，明月散落光輝，籠罩在身側小女娘的柔美的側顏之上。
如同鍍了一層出塵，不似人間所有的光彩，美得那般不可方物，而又清塵脫俗。
這樣世間少有的美，宛若明月般光潔，而明月便該，握於他的手中。
祈願好後，江挽書微側首，卻再度與那雙黑白分明的黑眸對上。
“大人不祈願嗎？”
陸闕徐徐啟唇：“你的願望能實現便好。”
今日陸闕是怎麽回事，簡直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不再那麽高高在上的冷冰冰，且總是說一些，會叫人誤會的話。
這樣的話，江挽書是完全無法回應的。
受不住如此深沈的目光凝視，江挽書便幹脆起了身，整了整裙擺。
“祈願好了，走吧？”
這時，小皇帝的肚子非常合時宜的咕嚕嚕叫了起來。
江挽書與陸闕同時瞧去，小皇帝羞赧的捂著肚皮。
“朕、朕沒有用晚膳，便被陸相給薅出來了。”
江挽書這才發覺，天色已暗，月上柳梢頭，原本只是想著待一個時辰左右便回宮，沒想到一不留神，便耽擱了這麽久。
長風立時提議：“對面有一家謫仙樓，菜色不錯，陛下可要去嘗嘗？”
小皇帝第一時間看向江挽書，“可以嗎？”
聰明的小皇帝認識到一點，凡事只要江挽書同意了，那麽陸闕這邊一定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江挽書也看向陸闕，“大人，可以嗎？”
果然，陸闕自然的應下：“去瞧瞧吧。”
小皇帝高高興興的跟著江挽書一道前往謫仙樓。
“這還是朕頭一回在宮外用膳，江姐姐，有你在真好呀。”
這話江挽書便有些不解了，“陛下為何這般說？”
陸闕便在江挽書的左側，在無形之中，為走在裏側的這一大一小，擋去外面的人潮擁擠。
遠遠看著，男俊女美，再加模樣可愛的小皇帝，便像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在上元佳節這一日，攜手游街。
小皇帝偷偷的往陸闕那邊瞥了眼。
爾後才小聲同江挽書告狀：“因為陸相非常、極度、變態的嚴厲，朕長這麽大，幾乎都沒出過宮。”
不算今日，唯一的一次，便是他偷偷溜出宮去大相國寺找親娘。
“但是有江姐姐在便不一樣了，只要江姐姐想的，陸相都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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