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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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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四)

知晴喝了兩大杯水,然後把昨天碰到葉萍的事告訴了楚雲。

“蘆笙的驗屍報告有任何問題嗎?”

楚雲搖搖頭:“這個案子不歸我管。應該就是以自殺結案了。”

她放松下來,懶散地躺到沙發上,“你說葉萍是什麽心理?”

“想讓傅晏禮身敗名裂。”

“可是,為什麽是這個時候?”

楚雲笑道:“蘆笙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個時候抖出一點傅晏禮不光彩的過去推波助瀾,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知晴點點道:“那求實可不能被當槍使。”

“看來你還沒完全昏頭。”他本來就一身泥濘,上衣被知晴又拽又當紙巾,皺得不成樣子。

她忍不住笑道:“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你在暗示我?”

“楚雲!”她臉頰泛紅,“別瞎說。”

他本是隨口調侃,看她紅了臉,急忙撇開視線,“你也換件衣服,一會兒出去吃午飯。”

*

知晴怎麽也沒想到,請假搬家變成了這樣。

楚雲開車帶著她去到了一家沿江的飯店。

她張望了一下,“怎麽跑這麽遠來吃飯?”

“換個心情。”

知晴點點頭,不再多問,轉而玩笑道:“你給淩竹灌了什麽迷魂湯?他居然站在你這邊指責我。”

他哧地笑出聲:“得道多助而已。他說你什麽?”

“說我拋棄你!”

“實話。”

......

“不過。”她頓了頓,神情嚴肅,“止行好像跟他說了什麽。”

“隨他說。”楚雲毫不在意,“咱倆又沒什麽見不得人。”

知晴嘆了口氣:“我很久沒見到止行了,他現在連電話都不接。我怕他再這麽下去,會被強制退學。”

“兩個月而已。”楚雲歪了歪頭,意味深長道,“原來你兩個月見不到他就這麽擔心了?”

知晴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眼眸低垂。“倒不是時間長短,而是他的精神狀態。當時我暈倒之後,止行直接走了?”

“你覺得以他的性格會怎麽樣?”

“會跟你爭吧。”知晴也有點不確定,“所以醒來不見他我也挺吃驚。看來確實不想再理我了。”

楚雲低聲悶笑道:“因為他知道自己爭不過。”

“他才不會向你服輸。”

“可是對你,他會。”

“他跟你說的?”知晴不解道。蘇止行一直狠狠逼問她要答案,難道因為自己暈倒心軟了。

“你跟他說的。”楚雲身子前傾,輕聲道,“你說:‘楚雲,我喜歡你。’然後不停叫我名字。”

知晴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不可能!你捉弄我!”

“怎麽?”他得意地靠在椅背上,“難道不是?”

“我——”知晴又羞又急,“我不可能這麽說。”

“我有錄音的。”楚雲拿出手機晃了晃,“聽聽?但我手上沒耳機,得外放。”

“不要!”知晴脫口而出,然後悔恨地咬了下嘴唇。【這不就是承認了嗎!】

“騙你的。”

“我就說嘛——”

“錄音是騙你的,話是真的。”

“你!”知晴轉過頭,“我才不信。”

“知晴。”他收起笑意,“有時候,人需要坦誠一些。否則,等你意識到失去了什麽,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剛開始我確實氣瘋了。逃避著一切,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出國後有一年秋天,我走在路上,看著滿地的銀杏,突然就想起你。”楚雲坐直了身子,虔誠地看著她,“我們甚至沒有好好告別。期待還沒有完全落空的分離,是不可能隨時間淡忘的。

一片樹葉若和枝幹決心分開,它一定會隨風飄走,徹底消失。可是,它如果只是落在了泥土中,即使腐爛,也不過是徹底融入了那棵樹而已。

那個時候,我就想,我必須得再見你一次。就算之後的結局是再次分離,我也能徹底放下。

然後,我見到了你。我發現——喜歡你仍然和呼吸一樣簡單。

當然,如果你不再喜歡我了,我也沒那麽賤。可你總是口是心非。我常常想,你這麽不會說謊,我當初是怎麽被你騙得團團轉的?”

“楚雲——”

“聽我說完。”他似乎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說出了這番話,“這幾年我也在反思自己。事實上,你向我求助了很多次。可是我那個時候滿腦子都是跟你談戀愛,根本沒有想過你到底在想什麽,你需要什麽。這麽看來,你不告訴我——倒也合理。”

“不是的!我故意瞞著你,怎麽還成你的錯了?”知晴大聲反駁道。

“這從來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楚雲閉了閉眼睛,喉結微微滾動,“知晴。我以前不肯叫這個名字是希望你接受那段過去。但是現在,我希望你釋懷它。錯或者對,都過去了。我回來的本意,不是為了提醒你過去的不愉快。”

知晴呆呆看著楚雲,冷不丁道:“可是,你回來之後並沒有給我好臉色。”

......

果然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

楚雲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又不是聖人。我承認,第一次看到蘇止行,我確實嫉妒得失了理智。但如果你倆是真心相愛的,我會退出的。”

“那後面——”

“後面?”楚雲沒好氣道,“那是因為你有病卻不治。”

“我——”雖然知道自己的問題,但被這麽直接了當說出來,就像是被脫光了衣服,示於人前。

碰到這種情況,知晴總是會下意識反擊:“你就沒病?我看你有時候也病得不輕!”

楚雲笑道:“我有什麽病?”

“你——”在她心裏,眼前的人好得不得了,於是只能胡說八道,“你仗著自己力氣比我大,欺負我。”

楚雲撲哧一笑:“你真覺得我是暴力狂?”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知晴喃喃道,“可是,有的時候,你明明可以好好說話,非得——”

“你以為我不想好好說?”楚雲嘆道,“你腦子不清醒的時候我跟你講道理根本講不通。有些情緒得先釋放掉。”

“你都有理。”知晴撇撇嘴,“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別人也這麽對我這麽辦?事實上,我幾乎對所有有著正常力量的成年男性都沒有反抗之力。”

楚雲楞住,不自覺眨了一下眼睛。

“噗。哈哈哈哈。”知晴一臉得意,“讓我來告訴你吧,除了你,其他人根本沒有可乘之機。不過,止行算一個例外。”

她補充道:“我一直把他當弟弟養,所以日常對他親密一點。怎麽就給養歪了?”

楚雲沒好氣地說道:“你對他那麽縱容,平時行事完全不顧男女之別,他不歪才有鬼了。”

“主要他從小就姐姐,姐姐地叫我,我也一直都這麽想的。”

“蘇禾過世的時候他才十三四歲,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你在這個時候是他唯一親近的人,要什麽給什麽。他愛上你再正常不過了。”

知晴還是不明白:“可我大他太多了,他身邊的漂亮小姑娘能圍一個操場。”

“愛是不講道理的。”楚雲嘆了口氣,“希望他能慢慢想通吧。”

“你好像對他也滿寬容的?”知晴詫異道,“我以為你會連提都不想提。”

“畢竟是你弟弟,不過他再敢傷害你或者其他人,我不會手軟的。”

“那——”知晴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難道沒遇到過更好的人?”

“我看不到別人。”

“是不是我當時傷害你太深了?”知晴垂下眼眸,“對不起。我本來以為這樣你會更容易放下。”

“你到底什麽理解能力?”他氣得閉了閉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說,我只看得到你。十一年來一直如此。”

......

“用不用我再說直白點?!”

“不,不用。我聽得懂。”

楚雲笑了笑:“那就好,吃飯吧。”

這是一家粵菜館,自從上次在冬寧之後,已經四個多月沒吃過了。

她喝了口玉米排骨湯,笑道:“你記不記得咱倆第一次正式約會的地方?”

“你說呢?”

“那是我第一次去茶餐廳,你沒看出來我很緊張嗎?”

楚雲擡眼道:“我更緊張,哪有心思琢磨這些?”

她眼神閃躲著,“如果我那個時候是以許知晴的身份出現在你眼前。你——”

“沒有區別。”

“楚雲,我是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車沒房沒錢,沒親人,沒顏,沒學歷,脾氣還不好的平平無奇的許知晴。”

“許知晴,我是從小在槐夏長大,沾爹媽的光,有輛破車有套小房,工作不光鮮收入勉強糊口,死讀書到博士,脾氣又臭又倔的大齡單身男青年楚雲。”

知晴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咱倆這相親開場白也挺特別。”

“哦?”她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你一般和相親的女孩兒聊什麽?”

“說這幹嘛。”

“相過多少個?”

“記不得。”

她哦了一聲,揶揄道:“多得數不過來了?”

楚雲輕咳一聲,“被我媽和小姨以各種招數輪流騙。”

“那個孟瑤,你爸媽很滿意吧?”

他眉頭輕擰一下,“提她做什麽?都回絕了。”

“人家女孩兒可傷心了吧?”

“許知晴。”楚雲微怒又有點尷尬道,“別聊這個了,我又不是自願的。”

“除了吃飯,你們還做過什麽?”知晴抿著笑意,“她都去你家了。”

“我媽叫去的,我壓根不知道。”

知晴神色一頓,“會送她回家嗎?分別的時候會擁抱嗎?會——”

“不會!”

“那其他女孩呢?”她的心境悄無聲息地變化著,像有什麽東西擠壓著胃部,讓她再也吃不下東西。

許是察覺到了氣氛微妙的變化,他一下變得結巴:“知晴,我——”

“你媽媽給你選的,肯定既漂亮家庭條件也好,學歷工作樣樣都沒得挑。”她垂下眼簾,小聲呢喃道,“楚雲,你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地差勁。”

“你腦子一如既往不太好。”

知晴怔了一瞬,唇角情不自禁彎起,最後實在忍不住,低頭無聲笑著。

“楚雲,那些女孩子不會忍不住想抱你親你嗎?”

他呆滯在座位上,半晌,才輕笑出聲,“你怎麽還是這麽膚淺?”

“你怎麽還是這麽可愛。”

“嘖!”楚雲蹙著眉,“不許說我可愛!你到底什麽眼神?”

“楚雲。”她收起笑意,眼神繾綣,“我相親過很多次,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讓我覺得可愛的男人。”

“在這一點上,我不是很想當特別的那個。”

知晴無奈又癡眷地低笑了聲,“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他眼眸微動,耳尖微微泛紅,“隨你。”

*

吃過飯後,兩人一起沿著江邊走著。她想起自己和楚雲就重逢在這裏,不由得出了神。

九月的瀾江邊已經泛涼,知晴打了個寒顫。

“冷嗎?要不回車上去吧?”

“不冷,就是風突然吹過來而已。”

橋中央站著一個女人,長長的卷發和荷葉擺的連衣裙隨微風飄起,手隨意搭在欄桿上,竟有點詩情畫意的味道。

知晴走進一看,居然是葉萍。

葉萍也看到了她,微笑打了個招呼,又轉頭望著江面,並沒有繼續和她搭話。好像對面只是一個擦身而過的陌生人而已。

走遠之後,楚雲才問了句。

“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傅晏禮的前妻。”知晴又回頭看了一眼葉萍,她仍楞楞望著前方,“總覺得,今天的她很不一樣。”

“嗯?”

“她昨天像一把利劍,今天卻只是一塊玻璃。”

“女人總是善變的。”楚雲調侃道,“你也是啊。”

知晴斜睨了他一眼,說教道:“善變是人的天性,不分性別。就說說你吧,你——”

“餵!”楚雲突然大叫了一聲。

葉萍從橋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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