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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一百四十八章元正大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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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元正大會(2)

比玉吃不到菜肴,心卻不甘,放眼望著殿外,問小默道:“是什麽肴饌?”

“大雁。”

“大雁?”比玉咽了咽涎水,心道:大雁本就是上好的美味,再入經小默神廚之手,那滋味……

不管比玉在一邊暢想,舒晏道:“我的這首樂舞用的是磬,乃是石屬,而石頭對於做食饌根本就毫不相幹,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你要怎樣將二者聯系在一起?難道你是借鑒的尚未開化時候的上古之人的方法,用的石刀、石錘宰殺的大雁,以應石屬之說?”

“石刀、石錘?”小默“嗤”了一聲道:“你說的也太膚淺了。那豈不是太敷衍了事了嗎?食樂配我可是用心的。”

“不用石刀、石錘,難道用的石鍋不成嗎?”

“正是。”

說著話,傳饌宦官已上了肴饌,卻不是捧盤、瓷碟,而是每人手裏端著一個大石盆,看起來頗重的樣子,掀開蓋子,乃是一整只大雁。

看著眾人驚奇的目光,小默解釋道:“石鍋上古既有,只不過久已被鐵鍋取代。鐵鍋雖然比石鍋好用,但在有些方面,石鍋的好處卻是鐵鍋達不到的。之所以用石鍋配大雁,是因為大雁難得。民間總有將去了頭頸的雉、鵝等禽類冒充大雁的,所以為了防止旁人猜疑,我決定將大雁整只上來。因為鐵鍋傳熱快,散熱亦快,但雁卻甚肥大,如果燉制時間長,必然火候大,那樣會造成湯肉混沌;如果燉制時間短,則難以入味。而石鍋雖傳熱緩慢,熱量卻經久不衰,可以長火慢燉,將各類調羹慢慢地滲入進雁肉的最裏面,還可以長久地保溫,不必擔心糜爛。”

劉莽和宇文襲此時也難抵石鍋烹雁的香味,從女伎身上轉過神來,享受美味。

宇文襲剛吃了幾口,卻突然尿急,想要去小解,便起身出去了。

接下來是拂舞《龜雖壽》。《龜雖壽》本是曹操晚年所作,感嘆大業未成身已老之意,後被編成舞曲。人老如秋涼,而簫音最適合演繹這種秋涼。

柷聲發出,簫音響起。

“咦?”小默突然有所發現,問舒晏道,“我本以為簫笛大體同狀,都是一根圓管而已,怎麽你這個簫卻是多根成排的!”

舒晏聽了笑道:“此曲所用的乃是排簫,你所說的單根的乃是洞簫。洞簫跟笛確實大體相似,只是笛者橫吹,簫者豎吹。洞簫按照長短大小可分為多種,都是各具特色,或清或濁,若是獨奏,都難免音色單調。而此種排簫,共十六根竹管,由短到長依次緊密排列而成,由清到濁,各種音色完備,演奏此曲足可勝任。”

隨著簫音,一名樂伎唱起:“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裏……”

女舞姬開始起舞。顧名思義,拂舞乃是持拂而舞。不但手持拂子,而且還都是長袍廣袖,這點與《江南可采蓮》的短衣窄袖的舞女風格完全不同。《江南可采蓮》體現出女子的天然、純樸、靈巧、活力之美;而此舞恰相反,衿裙飄搖,步態輕盈,袖拂飛舞,粉面半掩。雖然蒼涼乃是此曲的基調,卻恰恰因此,眼眸中生出一種不舍之態,冷艷之外又帶著多情,柔美之中又不失端莊。

不知是因為樂舞美還是菜品美的原因,劉莽的口中竟流出涎水。此時他的眼睛看得業已直了,就連鄰座出恭的人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而這個宇文襲自從回來之後,既不看戲,也不跟劉莽搭話,只顧埋頭大吃。

古時的宴席與後代的不同,喝酒與吃飯是兩碼事,吃飯是吃飯,喝酒是喝酒。喝酒常常被視為飯後的消遣享受,所以一般往往是先吃飯後飲酒。下一道端上來的並非什麽菜肴,而是一道主食。

只見每位侍者都端著一節大粗的竹筒獻上來。舒晏正思忖這是道什麽肴饌,以及這道肴饌與竹子有何關系,就聽小默高聲報道:“五谷同竹。”

“五谷同竹?名字很好聽。難不成你把五谷裝進這竹筒內烹制的?”

“誠然。”

舒晏非常納悶:“難道除了鐵鍋、石鍋之外,還有竹鍋不成?”

小默一笑:“竹子如柴一樣,經火一燒就化為灰燼,當然不能用做鍋。不過它卻另有妙用,聽我跟你道來:無論什麽樣的宴會,肴饌即便再多,也是離不開主食谷物的。既然本次元正大會中的菜肴都要出新,主食自然也不能落了俗套。不過,菜肴食材廣泛,又有多種烹制方法;而主食不過寥寥數種,人之常食,又只稻、黍、稷、麥、菽五種,即所謂的‘五谷’。我就想,如何才能做出一種新鮮的飯食,而又能跟你的八音扯上關系呢?那時,八屬之中我已經確定了兩三屬,於是我就在剩下的幾屬之中反覆思考,最終確定了用竹跟主食搭配。確定了竹屬,選取的谷物也不是單選某一種,而是將五谷全部匯聚。竹子多節,每一節都如同一個密閉的瓶罐。當然,我所選的竹子並非普通竹子,而是一種茶盞粗的香竹,將每節竹子的上端割開一個小孔,將五谷裝入裏面——當然,各谷物的蒸煮火候不同,菽等不易煮爛的谷物要經過提前浸泡。再加入適量的水,然後隔空烤蒸,直至將竹筒內的水份蒸發得差不多,同時竹子的外表也已被烤焦,聽到一聲炸裂,便可將竹子刨開,此時,筒內五谷已經粘合到一起,谷香凝聚,再加上天然竹香,六種香氣融為一體,美不可言。”

以往宴會,賓客們都是只想品嘗新鮮菜肴,對於飯食往往只是意思一下而已。可是今天,人們對於這道主食產生了極大興趣,甚至蓋過了菜肴。大家紛紛將自己面前的竹筒刨開,一段由不同顏色、不同大小的谷物顆粒組成的圓柱狀的谷餅隨著香氣顯露出來,頃刻間已被分食幹凈。

舒晏則半打趣般道:“五谷雖是常物,卻習性各異,然則天下地域廣闊,各地風土、氣候俱不相同,五谷俱全之地不多,五谷同餐更是難得。今日良機,本來我也想嘗嘗‘五谷同竹’的味道,看來是不能夠了。”

小默剛想答言,卻見司馬炎吃了幾口五谷同竹,亦覺得好吃,又想到如今天下久無天災人禍,百姓都安享太平,於是一高興,便道:“五谷,民之所倚。自古至今,都是天下之根本。五谷盈,則天下安;五谷竭,則天下亂。且問眾卿,今朝天下五谷是盈?是竭?”

百官一聽,都知道這是皇上想聽讚歌了,誰不想爭取這個表現的機會,拍個馬屁?卻被施惠搶了先,道:“陛下洪福齊天,如今天下不但無兵戎之災,上天亦且眷顧非常,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當然是盈了。”

司馬炎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卻又發問道:“即便風調雨順,五谷俱盈,卻也難免有偏頗,也要有個高下,五谷之中哪個最盈?”

一句話卻把施惠給問住了,尷尬地回答不出。司馬炎又看向群臣,群臣也都面面相覷,不能回答。

如同戶數人口一樣,天下一年所產谷物數量、上繳國庫數量都是有據可查的。施惠乃是散騎侍郎,答不出也在情理之中,而像大司農等職分所在的大臣竟也沒有一個知曉。

皇上同群臣說話,曲目暫時沒有往下安排,鼓樂停。在一片安靜之中,忽聽小默奏道:“回陛下,五谷之中,惟稷最盈。”

此舉可把舒晏嚇一跳,急忙偷對小默道:“你這個冒失鬼,朝堂之上,豈敢亂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又不掌管國庫,這個問題你如何能知曉?”

小默能回答這個問題,司馬炎雖然覺得有點意外,但終究是有人能答上了,他還是很高興,“天下五谷分藏於公私倉廩之中,你非司職之臣,如何知曉民生大事?”

面對舒晏的急迫,小默不慌不忙地回答皇上道:“臣乃一介禦廚,自然不知道天下倉廩各產五谷多少。然臣做的這道五谷同竹,所選竹筒形如圓柱,而上開小孔通氣,就如同倉廩一般。將五谷同裝入竹筒之中,加火蒸烤,其餘四谷都很安分,惟見稷從小孔中溢出來,由此可見,當然稷是最盈的。”

司馬炎聽後哈哈大笑,不住地點頭。對於這個問題,他的本意只想考驗一下群臣,並沒期望得到準確的正經答案,卻使群臣一度陷入尷尬,小默的這個並不正經的回答卻輕松解了圍。

君臣又恢覆歡飲。舒晏趕忙安排下一曲,乃是一段鼙舞,曲目是《殿前生桂樹》。鼙是一種小型的鼓,本是一種戰鼓。鼙舞大概就是起源於戰場,戰勝的一方敲著戰鼓歡慶勝利的場面。

只見上來一群青年男子,按行列排開。每人均是短衣窄袖打扮,頭上裹著巾幘,腰前歪挎一面小鼓,雙手一面敲,一面舞動起身子來。前兩曲即便風格迥異,但終究都是女樂,離不開清純柔美,而此舞卻滿是陽剛之氣,雄姿英發——時而昂首挺胸,大步向前;時而雙腳循環起落,身軀如摔跤狀左右晃動,一副雄赳赳的姿態。鼓雖小鼓,但卻歡快而有力,幾十面鼓一起敲打,咚咚作響,整齊劃一,完全不輸大鼓的氣勢。

《殿前生桂樹》本是古曲,卻被後來的魏晉統治者分別改成各自朝代歌功頌德的篇章,原著的古樂辭已亡佚,改編之後的歌功頌德樂辭都是假大空之語,無甚趣味,不錄也罷。

小默看後歡喜,道:“此舞讓人精神振奮,而且不用另外配樂,舞者自己身兼二職,既是舞師,又是樂師。”

舒晏點頭道:“沒錯。鼙舞所用的鼓本身就是革屬的樂器,不用再另外選配樂器了。只是我卻替你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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