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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法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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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法初成

彼時,君曉在蘇清歡的說教下,正跟在他身側修習雙劍,見他修習一再失誤,給他指了另一條路。

男孩向來不喜拐彎抹角,開口便直擊齊七痛處:“師兄,這套刀法跟你一點都不搭!”

齊七:“……”

他側眸望向男孩,他正盤腿坐在地面上,兩柄長劍放在膝蓋前方,雙手拖著下巴,補上致命一刀:“練也是白練!”

齊七輕嘆一聲,俯身拾起地面上的柳葉刀,緩緩道出一聲:“我知道。”

自六歲起,他便知自己不適合修習柳葉刀法,那之後,所修習的也僅是他調改後可與劍術心法同時使用的刀法。

“可,”齊七停頓了瞬,側眸看向君曉,反問他:“小五,我知道又能如何呢?”

“我被困於入世之境,”他說:“眼下,齊門內,也唯有這套刀法或可助我突破。”

君曉打量著他,許久,他問:“師兄,你可知師姐院內那棵梨樹為何常年花開不敗?”

這個問題一時問楞了齊七,非是他不知,而是其中緣由,齊門上下無人不知,包括他眼前的君曉。

可不過片刻,他便反應了過來,他反問君曉:“你是說,我應去同母親學習那可令梨樹常年花開不敗的術法?”

“那術法,並非只能令梨樹花開不敗。”說到最後,君曉又問了他一句:“師兄,你知道你的仙骨去哪了嗎?”

他的話回蕩在腦海中、經久不散,齊七被迫退出修煉狀態,望向身側閉目養神的青煙,問:“娘,你知道我的仙骨去哪了嗎?”

他曾苦想過這個問題,卻百思不得其解。

齊門先祖齊非,五百年前出世之時便已是仙身,若非那個空諾,當時便可成仙,而他作為齊非的轉世,理應有著齊非便有的仙骨,可他偏偏沒有……

他亦曾以為仙骨消失是因他偏離本心、不願再代齊非留守齊門所致,可聽君曉之言,這其中,或另有隱情?

聞言,青煙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露出一雙墨青色的眼眸,她瞥了齊七一眼,淡淡地說:“吾族血脈,非仙骨可玷汙。”

“齊非轉世,自有仙骨,可吾族不願,便以血脈之力將那具仙骨洗去,”她擡手,輕輕地點了下他那雙淺墨色的眼睛,說:“這便是吾族血脈的證明。”

齊七呆呆地望著她,半晌,他亦擡起了手,輕觸自己的眼睛,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他曾因體無仙骨而被修仙者舍棄,那時的不甘凝成一根刺、深紮心底,督促著他勤勉奮進、兼修三家心法,使他曾對向黎生出妒意,讓他不願再提“仙骨”二字。

可眼下,那根刺,在他母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下,被輕易拔出,連帶著經年的不甘和曾經的妒意,一同消散。

原來,非是他配不上那具仙骨,而是那具仙骨配不上他。

腰側非殤劍察覺出他心態上的變化,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齊七擡手覆上非觴劍,內力在掌心流轉,困住他的入世之境微微松動,他的入世劍法,在那一瞬,初成。

西南的冬季與其他季節並無太大區別,樹木長青,草長鶯飛,留守齊門近一年的齊七打了個哈欠,微瞇起眼,望向梨樹下的蘇清歡。

她坐在秋千上,微仰著頭,伸出手,去接掉落的梨花花瓣。

蘇清歡突然開口喚了他一聲:“師兄。”

齊七低低地應了她一聲。

小姑娘的眸光落在她掌心的花瓣之上,聲音很輕:“你見過紛飛的大雪嗎?”

齊七:“見過。”

小姑娘眸光微亮,轉頭看向他,又問:“是什麽樣子的呀?好看嘛?”

她自顧自地說:“父親說,我出生那年,蘇州下了場大雪,天地間渾然一色,銀裝素裹,甚是相宜。”

“可惜我出生後,蘇州再未下過那般大的雪。”蘇清歡頓了瞬,長睫微垂,低喃道:“什麽時候,我也能見一見那般紛飛的大雪?”

乏意被這句話驅散,齊七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聲音輕柔:“待你身體再好一些,師兄帶你去北方看雪。”

小姑娘的眼睛更亮了些,可不過一瞬,那雙眸中的光亮便消失了。

“還是不了,”她回了他句,覆又仰頭,看向枝頭的梨花,嘴角微彎,又說:“師兄,盛京的冬日,應是有大雪的吧。”

齊七微微蹙眉,腦海中浮現出曾經那封書信上的“朝臣”二字,他斂了下眸,啟唇回她:“盛京的冬日,必有大雪。”

聞言,小姑娘輕笑起來,她腳尖點地,停下了輕輕晃動著的秋千,上身微傾,額頭輕抵在一側的長繩上。

“那我還是乖乖等他來接我吧,”她半闔上眼,眸光落在掌心的花瓣上,聲音很低:“等他來接我去見盛京的大雪紛飛。”

齊七望著這副模樣的蘇清歡,微啟的雙唇無聲合上。

明知事情的發展已超出他的預期,但他還是選擇了任其發展。

是以,當風問樓的小公子鳳傾為了位朝臣、叛離門派一事傳遍江湖之時,齊七的第一反應是給杜聞秋傳信,詢問他所求丹藥是否已煉制完好。

江湖公認,智謀一道上,鳳傾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而此道之上,僅次於鳳傾的是他的小師妹蘇三,亦是除風問樓外的江湖公認之事。

齊七望著遠去的信鴿,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日蘇清歡溫順地坐在秋千上,低喃的那聲:那我還是乖乖等他來接我吧。

可她這個“乖乖”又能乖到何時呢?

齊七收到杜聞秋回信之時,風問樓的人已尋上了齊門。

他們尋遍江湖,仍未得鳳傾行蹤,只好來求助蘇清歡這個江湖公認的智謀第二。

立派至今,兩派間未曾有過交集。面對風問樓的求助,齊哲一時不知應作何回覆,便將齊七喚了過去。

房內只留他們父子兩人,齊七微躬著身,回齊哲說:“若是問了歡兒,她必是要應的。”

“那還是不要問了,”齊哲眉頭微鎖,緩緩道:“連風問樓都找不到鳳傾,縱使歡兒能找到,也必是要耗上一番心神的。”

“她身體剛恢覆些,未必能受得住這番勞累。此次,我便代她推了……”

他的話還未言盡,便被齊七打斷,他說:“還是問下她吧。”

齊哲不假思索地應了他聲,應完才意識到不對,他望向少年,雙唇微啟,吐出一字:“啊?”

語氣中滿是疑惑。

少年仍微躬著身,道:“爹,有些事情,哪怕我們是她的至親,也不應代她做主。”

短暫的沈默後,齊哲微垂下眸,又應了他一聲,而後,他俯身請退,駕馬向西,遠去雲秋堂。

姬家一事後,齊七曾寫信央杜聞秋煉制過一種丹藥,藥效只有一個,便是壓制蘇清歡體內錯亂的經脈,保她暫調內力而不傷性命,可在危急時刻自保。

這丹藥說起來簡單,但要煉制出卻非易事,僅是再度制衡她體內餘毒和散靈之術兩者,便耗費了杜聞秋一番心血。

故而時至今日,杜聞秋也僅煉制出五枚。

齊七取完丹藥便馬不停蹄地回了齊門,然後,在山腳下撞上了正欲遠去的馬車,駕車的是向黎,車內坐著蘇清歡等人。

向黎:“!!!”

他當即拽緊韁繩,停下馬車,低低地喚了聲:“師兄。”

“怎麽突然……”

君曉從車內探出腦袋,話剛說到一半,便瞥見了正前方的齊七,男孩滿目震驚,並果斷地縮回了車內。

齊七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說:“好巧啊!”

向黎當即跳下了馬車,緊隨其後,君曉和無雙也從車內出來,站到了向黎身側。

齊七打量著三人,聲音微惱:“我倒是不知,你們如今已膽大到敢一同不辭而別了!”

無一人敢開口,且皆垂下了腦袋。

齊七又掃了眼三人,走上前,進了馬車。車內,蘇清歡縮在一角,雙腿微微蜷起,額頭抵在雙膝上,縮成小小的一團。

齊七頓時沒了脾氣,哪怕她打算又一次不辭而別。

他上前,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蘇清歡這才出了聲,聲音倔強:“師兄,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齊七的手僵住,半晌,他低嘆了聲,說:“原就是,我讓父親問的你。”

小姑娘猛地擡起腦袋,望向他,眸中凝著一層水霧,眼睛卻睜得極大,雙目中滿是震驚。

半晌,她張了張雙唇,委屈地說:“師兄,我不想不辭而別的,我只是怕、只是怕……”

“你有什麽好怕的呢?”齊七在她身側坐下,低聲道:“從小到大,我有哪次未曾依著你?”

“所以,”蘇清歡再度將頭抵在雙膝上,聲音比齊七的還要低:“才會更怕的。”

“若連你都不同意……”

若連他都不同意,世上便無人會幫她,她這一輩子,便只能是蘇三。

齊七側眸望向她,終是徹底妥協下來,不再向她討要解釋。他牽起她的手,又從懷中取出那五枚丹藥,將之塞進她的手中。

“丹名回血,先生所制,可保你暫時調用小師姑的內力而不傷及性命。”

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字傳入蘇清歡耳中,她的目光落在那五枚丹藥上,無聲地聽他講解著丹藥功效。

“藥效唯此一個,卻極耗氣血,於你的身體而言負擔極大,輕易不可服用。”

“危急時刻,你可服用它以換取自保之力,我以為,你此行用得上它。”

蘇清歡緩緩擡起眸,呆呆地望向齊七,他擡起手,輕輕地彈了下她的額頭,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嘴角微微彎起。

小姑娘瞬間紅了眼,猛地撲進他懷裏,聲音微啞:“師兄,我只是想先去探下鳳傾行蹤。”

“我沒想幫風問樓的,我真正想的,是同鳳傾合作。”

“我想知道他是否能如願,若是連他都能如願,我是不是、是不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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