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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樁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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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樁買賣

她的話並未言盡,齊七卻已知曉,或者說,早在風問樓尋上門那一刻,齊七便已猜出她會做出何種決定。

風問樓作為江湖上最大的情報組織,比之齊門,更不便與朝臣有所牽扯。

鳳傾作為其中最出色的弟子,此點更是必須要遵守的。可他不僅與朝臣有所牽扯,還愛慕上了他,並為之叛離了門派。

這於風問樓而言,可謂是不可饒恕之錯,故而至今,他們仍在追查鳳傾行蹤,欲將人帶回樓中,甚至為此,不惜求到了他師妹頭上。

可偏他師妹,在門規約束之下,如鳳傾一般,仍想同朝臣有所牽扯。若鳳傾此次可如願,那處境比之尚好的她,自然亦可如願。

故而,她從頭到尾籌謀的便是,如何瞞過風問樓與鳳傾達成合作,借鳳傾去試一試她所願的可行性。

齊七望著懷中的小姑娘,輕撫她的脊背,低應她:“師兄知道的。”

一聲又一聲,直至小姑娘情緒平覆下來,起身探頭,叫回了君曉和無雙。

筆直地如同被罰站般並排站著的三人被叫走了兩人,向黎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重回車內,車外只剩下自己。

他猶豫片刻,同樣上車,剛拿起韁繩,齊七便從車內走出。

向黎:“……”

他望了眼他,又順著他的視線望向了自己手中的韁繩,然後,他果斷地將韁繩遞給了他。

齊七掃了他眼,接過韁繩,自顧地坐在了另一側,駕馬離開,一言不發。

“師兄,”向黎低喚了他聲,啟唇解釋道:“我並非不辭而別,只,師姐是臨時通知的我,我攔不下她,只好先跟著她離開。”

他雙唇翕動了下,聲音刻意壓低了許多:“卻未想,會在此處與師兄迎面相撞。”

齊七又掃了他眼,面色稍緩,這才啟唇同他說了句:“進去吧。”

向黎頓時長呼一口氣,笑應了他聲,應完才反應過來,追問了句:“師兄可知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齊七:“知道。”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乃是風問樓五小姐夫家的故居,那裏地處荒涼,人煙稀少,便於藏身,且風問樓在那處的情報網,受五小姐管轄。

據蘇清歡推測,鳳傾便藏在那裏。

齊七早些年游歷江湖時,曾與這位鳳五小姐打過幾次交道,知其對其父親最是唯命是從,此次鳳傾叛離,亦是她最先開始搜捕,全然不顧與鳳傾的姐弟之情。

他雖不信鳳五小姐會違抗其父之令私藏鳳傾,卻還是依蘇清歡所言,駕車去了那處故居。

向黎先他們一步前去探查,然後,在那裏發現了鳳傾的身影。

臨近目的地,馬車漸行漸快,蘇清歡有些迫不及待,出了馬車,戴著帷帽坐在了齊七左側。

那原是向黎的位置,可眼下,他仍守在故居外盯著鳳傾的行蹤。

念及向黎,齊七瞥了蘇清歡眼,問:“歡兒怎知,向來唯父命是從的鳳五小姐會為了幫鳳傾、站在她父親的對立面?”

“非是為了幫鳳傾,”蘇清歡糾正他,說:“師兄不知,鳳五小姐的意中人,亦是位朝臣。”

齊七:“???”

“還是曾經的新科狀元、如今的駙馬爺,”蘇清歡感慨一句,又道:“他與鳳五小姐相識於微末之時,曾私定過終身。”

“那時,他只是個窮書生,而鳳五小姐長伴其身側,兩人感情甚篤,後來他一舉中第,求娶鳳五小姐之時,方知風問樓樓規。”

“鳳五小姐自是將風問樓放在了首位,而他不願為她放棄光明仕途,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後來,他殿試第一,入了四公主的眼,成了當朝駙馬,而鳳五小姐,聽從父命,另嫁他人。”

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緩緩停在府邸門前,向黎飛落至車前,朝他們躬身行禮,喚了聲:“師兄,師姐。”

齊七朝他點了下頭,視線掃過他落至蘇清歡身上,他問:“歡兒,是如何知曉此等風問樓秘辛?”

小姑娘下巴微揚,帷帽因她的動作微微晃動,露出一角,使得她隱隱得意的神色映入齊七眼中。

她說:“師兄莫不以為,我應下風問樓之求,僅是為了借之探查出鳳傾行蹤?”

齊七挑了下眉,示意她繼續說。

“是為了它的情報網,”蘇清歡接著道:“風問樓為了尋出鳳傾行蹤,可謂是下了血本!”

“近年來所有的江湖秘辛、包括風問樓內部隱事,他們對我,可是無一隱瞞!”

“風問樓以販賣情報為生,如此輕易便將之盡數告知你,”齊七頓了瞬,問她:“歡兒就沒懷疑過消息的真實性嗎?”

“並非輕易,”蘇清歡糾正他,說:“這些,都是我一點一點從風問樓樓主和幾位公子小姐口中誆出來的。”

“真實性,亦是派人去驗證過的。”

說到這裏,無雙從車內探出腦袋,默默地舉了下手。

蘇清歡和齊七的視線皆落在她身上,然後,蘇清歡又按著她的腦袋將人推回了車內。

想來,這就是她派出驗證的人了。

齊七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停留片刻,無聲地勾了下嘴角,他轉頭直視前方,莞爾道:“倒是我,小瞧了我家歡兒。”

小姑娘得意地揚高了下巴,亦看向了正前方。

府門打開一條縫,從中走出位青衣男子,他的視線落在蘇清歡身上,嘴角微勾,說:“想來,這位便是近年來名聲大噪的蘇三小姐。”

齊七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微展的折扇上,右手悄聲覆上非殤劍劍柄。

可隨之,蘇清歡的手卻覆在了他的手上,她朝他輕輕地搖了下頭,旋即跳下馬車,摘下了帷帽。

齊七微抿了下唇,放下非殤劍,同她一起躍下馬車,站在蘇清歡身側,朝鳳傾抱拳行禮,自報家門:“齊門齊七,見過鳳小公子。”

蘇清歡緊隨他後,亦朝鳳傾抱拳行禮,道:“齊門蘇三,來此只為同鳳小公子做一樁買賣。”

“吱扭”一聲從門內傳來,那道門縫稍大了些,鳳傾回眸望了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

“咣當”一聲,大門徹底關上,鳳傾的視線再度落到蘇清歡身上,雙唇微啟:“聽聞,蘇三小姐接了我父親的委托?”

蘇清歡點了點頭。

男子收起折扇,眉梢微揚,又問:“卻要同我做買賣?”

這次,蘇清歡出聲應了句:“嗯。”

鳳傾:“原因。”

蘇清歡:“想拿鳳小公子問路,去試一下某事成功的幾率。”

鳳傾輕嘖一聲,說:“倒是坦白。”

蘇清歡的視線移至他身後的木門上,刻意將聲音放大了些:“想來,門內那位,便是讓鳳小公子叛離家門的朝臣。”

鳳傾眉頭微蹙,雙唇微啟,尚未來得及出聲,木門再度被打開,他猛地回眸,望向門內的白衣青年。

他面色蒼白,視線掃過鳳傾落至他身前的幾人上,開口道:“幾位,請進。”

隨即,他側身,朝蘇清歡幾人比了個請的手勢。

鳳傾微抿了下唇,最後望了他們幾人一眼,率先擡腳,邁入門內,牽起男子的手,徑直往府內走去。

齊七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難得地感到一絲憂愁,他問:“歡兒,你當真認為,鳳傾會同你做這樁買賣?”

顯而易見,他完全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當然,”蘇清歡眉眼展開,淺笑道:“畢竟,他孤立無援啊!”

話中的篤定與殘忍讓齊七感到詫異的同時,也讓他第一次認識到了江湖人口中那個於智謀一道上僅次於鳳傾的蘇三小姐。

他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蘇清歡,但無妨,無論她變成何種模樣,滿腹算計也好,殘忍無情也罷,她終還是他的小師妹。

齊七擡腳,同她說:“走了,跟上去吧。”

蘇清歡輕應了聲,幾人便跟在鳳傾身後進了門,入了正廳,落了座。而後,鳳傾主動開口,問蘇清歡要做什麽買賣。

蘇清歡:“你我聯手,去碰一碰你的老本家。”

鳳傾:“……”

短暫的沈默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蘇清歡身上,那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傻子,他簡單翻譯了下她的話:“你要我同你聯手,去對付我的父母兄長,骨肉至親?”

蘇清歡無視他的目光,笑應了聲:“對。”

鳳傾果斷拒絕道:“不做。”

“鳳小公子不妨再考慮片刻,”蘇清歡的語氣平淡,不似在勸人,而是闡述:“你應清楚,既然我能找到這裏,風問樓便也能尋到此處。”

她說的也確是僅用闡述便言清的事實。

“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屆時,他們顧及親情或會放過你,但你身旁這位公子呢?”

“或者,你此刻起另尋容身之所,帶著這位新科狀元繼續東躲西藏?”

廳內只剩下蘇清歡的聲音。

“鳳小公子,你看似有很多選擇,但真正能走的路……”蘇清歡停了瞬,視線掃過鳳傾身側男子,落在他悄聲攥起的手上,又道:“只有兩條。”

那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蘇清歡勾了下嘴角,說:“與我聯手,或者……”

“放棄我,”她的話被另一人接了過去,白城微垂著眸,聲音很輕:“鳳傾,我們還是……”

鳳傾徑直打斷他,回蘇清歡說:“這樁買賣,我做了。”

蘇清歡滿意地笑了起來,道:“鳳小公子果然是爽快人!”

白城楞了瞬,再度啟唇,還未出聲,便被鳳傾無情地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在我這裏,沒有第二條路。”他盯著蘇清歡,問:“你要我怎麽做?”

蘇清歡:“帶著他,離開這裏,去望月谷。”

鳳傾:“之後呢?”

“我會告知風問樓你們藏身於那裏,”蘇清歡說:“望月谷三面皆是高崖,唯有一條路進出,你只要攔住風問樓請的殺手,護他周全,便是你勝。”

“此戰在整個江湖見證之下,你若是勝了,風問樓便不可能再為難他,你們也不必再東躲西藏。”

蘇清歡足夠坦誠,直接將計謀同鳳傾全盤托出,鳳傾便也不再同她拐彎抹角。

“是條好路,”他說:“只可惜,我攔不住樓裏請來的殺手。”

他話音剛落,非殤劍便被齊七拍在了桌子上,他瞥了眼蘇清歡,啟唇強調二字:“聯手。”

“彼時,我與師兄,皆會在望月谷內。”蘇清歡回望了齊七一眼,莞爾道:“風問樓請來的殺手傷不到你們二人,這點,鳳小公子無需多慮。”

鳳傾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再度開口,便是商量具體行動。

而後,鳳傾親自送走了他們一行人。

馬車將行前,鳳傾望著府門前白城的身影,停在馬車一側道了句:“蘇三小姐,你我合作期間,還請慎言。”

齊七回眸望了他一眼,徑直駕車離去,然後,他聽到車內的小姑娘低聲嘟囔了句:“自討苦吃。”

他擡手敲了下車身,片刻後,小姑娘戴著帷帽探出了腦袋,問:“師兄喚我何事?”

齊七:“他怎就成了自討苦吃?”

聞言,蘇清歡頓時有了精神,她將一旁的向黎塞進車裏,再次霸占了他的位置。

“師兄可知,鳳傾還有第三條路可走?”她說:“一條最為簡單的路?”

齊七沈默了瞬,緩緩點了點頭,道:“那條路確實簡單,可一旦走了,便回不了頭。”

“這江湖是灘渾水,”他輕喃道:“入了,便輕易出不去。”

“可鳳傾連問都沒問過,怎知白公子不願踏入這攤渾水之中?”蘇清歡微垂下眸,聲音很低:“若他們真心相愛,白城又怎會不願?”

“分明是鳳五小姐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鳳傾怯了,不敢去問!”

齊七視線微移,落到小姑娘身上,白紗之下,她微嘟著嘴,眸色晦暗,神色隱隱有些不甘。

輕風拂過,吹起白紗一角,她手腕上那條象征著身份的藍色發帶亦迎風飄動起來。

齊七斂了下眸,直視前方,雙唇微啟,聲音很輕,隨著這陣清風傳入蘇清歡耳中。

“歡兒,你又為何執著於以鳳傾問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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