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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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曲冉冉趴在雲舟的邊上往下看,下面突然傳來女人的一聲慘叫。
那嗓音聽在耳裏莫名的有些耳熟。曲冉冉看向陸七，陸七此刻也滿臉疑惑的看著她。想來和她想到了一塊去。
漂浮在上空的雲舟突然緩緩落下，穩穩當當的落到地面。四周是一片狼藉,曲冉冉從雲周裏出來,一腳踩到地上，感覺腳下軟綿綿的。低頭一看，是一截血糊糊的半邊手掌。手掌上可看出原來覆蓋有鱗片，現在那層鱗片都已經被掀了,血肉模糊,只剩下個形狀,勉強供人分辨。
曲冉冉面色不改,把腳挪開,另外重重踩在草地上，左右碾擦了兩下。把鞋底給弄幹凈。
“是你？”她聽到走到前面的陸風詫異的說了一句，她擡頭去看,見著上回見過的徐子蘭抱著手臂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
不遠處躺著一把斷劍,曲冉冉見過那把劍,是徐子蘭的佩劍。現在那把劍被從中劈成了兩半,連著劍柄的那段直直插在土裏,另外一半躺在地上。映襯得徐子蘭那張流著冷汗的臉格外的悲涼。
“你們認識？”
無幽轉身滿臉好奇，見陸七滿臉驚訝解釋道,“這女人二話不說沖上來，被我繳械了。”
無幽並不是什麽良善之輩，留這偷襲他的人一條命,不過是才飽餐一頓心情不錯。不然下場和被他吞入肚腹的那些妖鬼們也大差不差。
“他們就是我們要送請帖的人。”
曲冉冉看著無幽,臉色古怪到極點。
無幽聞言立即叫屈，“不幹我事,我救了他們來著，誰知道她竟然從背後偷襲，我才逼不得已反擊的。”
“而且！”無幽指著徐子蘭，“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你們和他，是一夥的？”跌坐在地上的徐子蘭盯著鳳鳴山的幾個弟子，為首的那三個，看著有些眼熟，但記不得在哪兒看到過了。
昆侖境的守境者雖然沒有完全的得道飛升，但因為看守上神地界，所以身份當然要比其他修仙門派的高。自然也不會記住曲冉冉幾人。
“怎麽說呢。”曲冉冉搓搓手，覺得眼下有些難辦。
“我想這裏頭應該是有什麽誤會。”
曲冉冉覺得這會兒請帖送不送的，都沒有什麽要緊了。打成這個，能接帖子才有鬼。
她看了一眼徐子蘭身後的那幾個男女。那幾個男女看著都年輕，和徐子蘭差不多。不過修士的外表也說明不了什麽。
一大把幾百歲了，還一副年輕人皮囊的老不死。
“現在還是別說這個，前輩的手受傷了，還是先處置一下。”曲冉冉見到徐子蘭的右手手臂扭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怕是骨頭整個被打斷了。
“放肆！”
徐子蘭喝道，她搖搖晃晃起來。勉強還算好的左手揚起來，內裏積蓄靈力。然而下刻一股罡風打在她的身上，將她立即擊飛出幾丈遠。恰好落入紫薇宮的地界內。
陸七見到無幽已經出手，袖子下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
這會兒原本平靜的樹林裏，起了一陣輕緩的風。風力不強，甚至暖煦，但林子裏那些存在了千年以上的大樹，樹葉被吹的嘩嘩作響。
陸風就要上前查看徐子蘭的情況，他雖然不知無幽之前和徐子蘭發生了什麽，不過見剛才徐子蘭想要對他們動手，原本對她不佳的觀感一下就落到了底部。
才上前走了幾步，原本平靜的空氣裏，蕩開一層輕波。徐子蘭前方的那塊地方，景象隨著蕩開的清波變得層層疊疊。
陸風下意識退後幾步。
那層層疊疊的波光裏，走出了幾個白衣人。
沒等陸風開口，白衣少年們向兩邊排開。一個人走了下來。
陸風見到走下來的人也是白衣，但天青的領褖和旁邊的少年們區別開來。
“你們是什麽人？”
左輔一一從來者的臉上看過，落到了曲冉冉的臉上。頓時耳邊電閃雷鳴霹靂不斷。
她怎麽來了？
左輔差點撐不住自己鎮定自若的樣子。
頓時那些話本子上的內容，在腦子裏跳了出來。這難道是神君的消息走漏出去了，所以她過來要孩子了？
話本子裏都是這麽寫的，男女有了奸情之後，被人揭穿，男人連夜翻墻逃跑，留下女人苦苦支撐。然後某年某月，孩子都能滿地亂跑的時候。男人於某某時段，從別人的嘴裏，得知自己竟然當年還搞出了個孩子！
一下驚喜若狂，連忙到岳家門前求娶，正好嬌妻嬌兒現成的雙喜臨門大喜事。
到了神君這兒，只不過是換了下位置。事情應該還是差不多？
他眼睛有些發直的望著曲冉冉，腦子精彩紛呈：難道這是來搶孩子，啊，不對，下聘來了？
和曲冉冉兩目相對小會，左輔突然反應過來，下什麽聘，神君的事兒只告訴了他和右弼兩個。這麽重大的事，不管是他還是右弼，怎麽可能往外洩露！
而這姑娘手裏空空的，沒得下聘的樣子，就算是凡人也知道下聘的時候不能空手去，至少手裏還得提只雞呢！
啊，不對。他們家神君不是下聘就能娶走的。
啊，也不對！
眾人見著左輔的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曲冉冉看。這眼睛看著，臉上也沒閑著。白了變青，青了轉紫。
這看的他們目瞪口呆，又摸不著頭腦。
陸七對曲冉冉使眼色，看看紫薇宮那邊的領頭人，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認識。
曲冉冉聳聳肩，兩手一攤，神情裏格外無奈。
兩邊的紫薇宮弟子也覺察出左輔的不對勁。
“左輔？”
有弟子小聲提醒。這下終於把左輔的思t緒給拉了回來。
左輔神情還是剛開始出現的神情，只是臉色變來變去。被弟子這麽一提醒，臉色也恢覆成了平常的樣子。
“你們何人？”
“我們是鳳鳴山的弟子。”
陸風是少宗主，這話自然是得他來回答。
“前來給昆侖境的幾位前輩送請帖。只是沒想到，會遇上這等意外。”
左輔看了一眼陸風，他對這個年輕人，沒有任何感觸。和一棵樹一株草沒有任何區別。
只不過看到陸風身前的無幽，左輔挑了挑眉。
無幽是神獸裏的反叛，天界提倡什麽，他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這麽多年下來，沒被天界派神將給打得半死拖回去，全靠他自己游走在天界的忍耐底線。
這樣一個反叛，左輔自然見過也認得。
“這是你做的？”
左輔指著地上已經徹底暈死過去的徐子蘭問。
“這可不能怪我。”無幽滿臉無辜，“他們被妖鬼襲擊，眼看著都要全軍覆沒了。還是我酒救了她。結果這人反而對我出手。哦，對了。”
無幽擡手指向曲冉冉，“看著這姑娘不過剛問了幾句，這人就不分青紅皂白，要對她動手。左輔，你說這人是不是不分好歹？”
無幽方才見左輔看到曲冉冉那模樣，料想搞不好，左輔已經知曉了天樞君的事。聽左輔問起，幹脆就將隨意傷人的帽子給扣到了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腦袋上。
左右他也沒有亂說。
左輔再次看向曲冉冉，“他的話屬實？”
曲冉冉有些為難，“興許是有什麽誤會吧。”
一句話，便是坐實了。
左輔看了一眼那邊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個人，那幾個人都是當年衛梓的同門。
他側首看向身後的弟子，“把他們帶進去。”
說完，看向曲冉冉，“你們也來吧。”
現如今該受帖子的人已經成了那般光景，他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面前的更是仙域，鳳鳴山一行人多少有些心慌氣短。跟在大師兄師姐的身後，往裏面走。
如果說紫薇宮之外，還有混雜的妖魔鬼怪的氣息。到了內裏之後，那些混雜的渾濁立即滌盡，只剩下清冽浩蕩之氣。
陸風知曉剛才領頭說話的是仙人，他一改平日裏的自信。走的每一步都罕見的透著拘謹。
相比他，曲冉冉則是要放開的多。
這地方她還是頭一回來。上周目她知道紫薇宮的名號，甚至也見過天樞君本人。但紫薇宮她還沒來過。只見碧洗一般的天際懸著大大小小的山嶼，山嶼之上，建有亭臺樓閣。若是細看，能見到千萬縷瑞條從這些懸浮半空的島嶼間穿行而過。
這是在外面完全看不到的。
曲冉冉控制的很好，即使震撼，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面上失態。
前面帶路的左輔，心思糾結，原本以為不會再看見她。結果這多久的功夫，都已經找上門來了。
她嘴裏說著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們見識的多了。凡人嘴裏的“不是故意”又有幾句話可信的！
應該還是和神君扯不開關系。
左輔安排弟子把徐子蘭幾個人帶去治傷。又給曲冉冉幾個安排了住處。
一行人除了曲冉冉之外，其餘的人都有些發懵，他們不過就是送帖子，見到主人不在，便追了過來，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
結果這運氣好的有些過分了，即使送與帖子的人，這會兒生死不知，但是他們卻進了仙域裏。
安排好一切後，左輔回頭就見到身後的弟子看他的眼神頗有些欲言又止。
左輔知道他們想什麽，平常這種事，最多給徐子蘭幾個塞藥。讓他們不死就行。至於安排這些人進來，那是前所未有過的。
左輔被弟子看著，沒有半點心虛氣短。
曲冉冉和神君有關系，現在也不知道她為何出現在這兒，與其放她走，還不如留她下來。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對這些弟子解釋的。
他只是讓人領著曲冉冉等人去暫住的地方休息。畢竟跑了這麽一路，又險些和徐子蘭動手，都是耗費精氣神的事。
左輔看著曲冉冉離開，她忽然回頭，望向了天空最高的那處浮島。
看看，果然是沖著神君來的。
左輔想起之前從曲冉冉這兒猜測的事兒，心底下格外的覆雜。原本以為神君是被拋棄的，誰知人家根本對他餘情未了。這一來，倒是像一夜溫存抽身離去的負心漢了。
尤其這種事兒，男人要是不願意，女人也沒辦法。
左輔修行千年，有些事還是知道的。尤其神君自己承認的，一見面就好了。
左輔還是希望神君是那個高天孤月一樣的神君。對凡塵的這些事，即使知道，也是孤身世外的旁觀。哪怕有這一段，也只是漫長生命裏，耗不起眼的一點小變故。
可有了孩子，那就不是小變故了。
左輔插袖，見著曲冉冉走的遠了，這才感嘆的嘆出口氣來。
真是世事難料，天道難測啊。
“左輔？”
身後的弟子，見到他沒來由的嘆氣，面面相覷，都摸不著頭腦。
左輔回頭看弟子們，搖搖頭，沒打算解釋。徑直往天樞君的主殿去了。
紫薇宮裏來了一群生人，不管如何，都要稟報給神君知道。
主殿裏相比較平常，多了許多花花草草。以前也不是沒種過，不過都是天界的仙葩，紫薇宮到底不是天界，那些仙葩水土不服，勉勉強強長出個大致的模樣之後，就雕零了。
當然神君還種過其他的花草，把人間的那些叫得上名號的，叫不上名號的，全都來了一遍。結果長得最好的，竟然是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生命力頑強，但模樣不好看，而且在那兒弄得和荒野地似的。後面也就都鏟掉了。
現在左輔覺得，主殿那兒又有當年的風采了。
這次不是狗尾巴草，而是大把大把的午時花，在一叢的翠綠裏黃黃綠綠格外喜人。
神君也沒有和平日一樣在殿內，而是站在那兒看花草。
旁邊的仙鶴邁著步子，趁著神君低頭註視的功夫，一鳥喙徑直就啄在了上面。
“去。”神君拿樹葉丟它，仙鶴張著翅膀逃跑。
“神君，那位姑娘來了。”
左輔拱手道。
天樞君神情微滯，反應過來左輔說的是誰，看向左輔的神情，是淺淺的一層薄怒。
“你從哪裏知道的。”
左輔知道這事兒瞞不久，“屬下是從衛流錦那兒打聽的，神君多年潔身自好，屬下猜測應該就是他們那行人裏頭。”
知道也就知道了。
他自己做的錯事，就算有心隱瞞，瞞不住那也是理所當然。
到了這會兒，他幹脆都破壇子破摔了。
“她都過來尋孩子了。神君打算怎麽處置？”
左輔說起這事，都恨不得捶胸頓足。
這種事，神君及時抽身是最好的，等到幾十年上百年過去，就都是過眼雲煙。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孩子來。
這孩子是怎麽在神君肚子裏落下的，他們不知道。畢竟這麽多年，左輔還沒見過哪個上神親自上陣懷孩子的。
至於為什麽和凡人不一樣，可能是因為神君天生神骨神血，所以哪怕生孩子都不同凡響。
“也幸好孩子在神君這。要是在母親的肚子裏，不等臨盆恐怕先把母親的精血都耗費完了。”
天樞君呼吸顫了下。
不過這點異常非常的輕微，輕微到左輔完全沒有察覺。
“現在這姑娘過來了，應該是為了孩子的事來的吧？”
原本左輔想說，怕不是為了神君來的。話說出來就成了為了孩子。
反正左右也差不多了。
“你想多了。”神君毫不留情的嗤笑，原本蔚然的眉眼裏一片冰冷，“她這個人冷清冷性，孩子的事別說她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也只會躲得遠遠的，生怕惹上麻煩。”
啊，這。
左輔被自家神君這話弄得目瞪口呆，他仔細的想想，前幾次夢境裏那姑娘看著也不是狼心狗肺的模樣。
他才想說，見著神君臉上的冷笑，頓時不管什麽話，全都落入他自己的肚子裏了。
“那，屬下讓他們離開？”
天樞君說不必，“你都讓她來了，一杯茶都不到的功夫，你就讓她走，失了禮節不說，還顯得自家心虛。”
這下左輔徹底不知道神君想要幹什麽了，說人家冷心冷肺不會管孩子，又讓她留t下。
都說婦人懷孕後，脾性會變得難以捉摸。難道神君也是這種狀況？
他正疑惑間，見到右弼來了，手裏還端著個漆盤，上頭放著一只碗。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苦澀的湯藥味。
“這是做什麽？”天樞君隔空點了點右弼手裏托著的東西。
“神君，這是安胎藥。”
霎時，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平靜。左輔幹凈利落的把腦袋給扭過去。
天樞君好歹活了這麽些年，見多了風風雨雨，沒有和左輔一樣當場變色。
“哪裏來的？”
右弼是個老實人，聽到神君問，他就答，“是在醫書上抄的方子。”
左輔頓時兩手捂臉，不忍直視。
他們學過醫術，不過用到的地方少之又少。他們是方外之人，不會輕易踏足塵世。尤其神君和懷孕婦人不一樣，雖然肚子都有個孩子，應該……還是有相同的地方吧。
天樞君看了下右弼托著的那碗黑不拉幾的藥，“本神用不著。”
“孩子是靠著本神用神力滋養，不用這個。”
然後看著右弼，“你喝了吧，既然都煮好了，那就不要浪費物力。”
醫書上抄的安胎方子，是令孕婦氣虛血旺，又或者血虛氣旺的。根據懷孕時間長短不同使用。男人喝下去，也鬧不出什麽事來。
右弼遲疑，碗裏的藥汁都是才熬出來不久，為了保持藥性，他還用靈力溫著。所以那股濃厚的湯藥味兒格外的醇厚。聞在鼻子裏頭，就是一個苦。
右弼提起藥碗，深吸一口氣幾口灌下。
等到放下碗，左輔見著右弼的面色已經快和這些草差不多顏色了。
“以後不用送這些湯藥過來。”天樞君心情稍微好了些，順便把話說明了。有熱情的下屬，有時候也是個很苦惱的事。
不把話說明白了，恐怕下回他們還敢。
右弼嘴裏滿是苦藥味，其實他還準備了一包蜜餞，不過這這會兒就在他袖子裏頭，也派不上用場。
“神君，那個姑娘那邊……”
左輔輕聲問。
“既然來了，就還能如何。”
左輔看見神君面上的笑淡了。
“神君，和那個姑娘一起進來的，還有徐子蘭等人。”
天樞君有些意外，隨即笑道，“是不放心衛流錦，所以才來的吧？”
左輔點頭，“他們在外被偷襲了，另外還和那位姑娘一行人起了沖突。”
天樞君眼底裏透出詫異，隨即臉上又生出些急切。
“聽無幽說，他當時恰好遇上徐子蘭等人遇襲，解決那些妖魔之後。徐子蘭以為他們和那些妖魔是一夥的。”
“所以對那姑娘動手。”
天樞君眼裏的詫異褪去，清質的嗓音裏透著冷，“她動手了？”
左輔頓了下，“沒來得及，屬下到那裏的時候，徐子蘭已經被無幽給擊飛了。”
天樞君彎腰去擺弄午時花，沒有說話。
“難得，無幽竟然還會做好事。”
左輔右弼互看一眼，不太能明了神君的意思。
“留他們下來吧。安心靜養。”
左輔哦了一聲，“那位姑娘神君是想……”
“本神不想。”
話語落下，左輔迷瞪著眼和那邊的天樞君大眼瞪小眼。
“屬下沒有問——”
“本神原來說的，記不住了？”天樞君截斷左輔的話語反問。
左輔閉嘴，和右弼馬上告退。
走在道上，右弼拉著左輔道，“神君這段日子，性子有些奇怪。醫書上寫的果然還是對的。這藥怕是還是得喝。”
話語落下，右弼頭頂上炸了個雷。
天雷自然是炸不到紫薇宮的，只有可能是神君。畢竟主殿這一片籠罩在神君的神識下，他們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開神君的法眼，只要神君想看。
左輔一言不發拉著右弼趕緊跑。
他總覺得，神君這是有點兒……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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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冉冉趴在雲舟的邊上往下看,下面突然傳來女人的一聲慘叫。
那嗓音聽在耳裏莫名的有些耳熟。曲冉冉看向陸七，陸七此刻也滿臉疑惑的看著她。想來和她想到了一塊去。
漂浮在上空的雲舟突然緩緩落下，穩穩當當的落到地面。四周是一片狼藉,曲冉冉從雲周裏出來,一腳踩到地上，感覺腳下軟綿綿的。低頭一看，是一截血糊糊的半邊手掌。手掌上可看出原來覆蓋有鱗片，現在那層鱗片都已經被掀了,血肉模糊,只剩下個形狀,勉強供人分辨。
曲冉冉面色不改,把腳挪開,另外重重踩在草地上，左右碾擦了兩下。把鞋底給弄幹凈。
“是你？”她聽到走到前面的陸風詫異的說了一句，她擡頭去看,見著上回見過的徐子蘭抱著手臂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
不遠處躺著一把斷劍,曲冉冉見過那把劍,是徐子蘭的佩劍。現在那把劍被從中劈成了兩半,連著劍柄的那段直直插在土裏,另外一半躺在地上。映襯得徐子蘭那張流著冷汗的臉格外的悲涼。
“你們認識？”
無幽轉身滿臉好奇，見陸七滿臉驚訝解釋道,“這女人二話不說沖上來，被我繳械了。”
無幽並不是什麽良善之輩，留這偷襲他的人一條命,不過是才飽餐一頓心情不錯。不然下場和被他吞入肚腹的那些妖鬼們也大差不差。
“他們就是我們要送請帖的人。”
曲冉冉看著無幽,臉色古怪到極點。
無幽聞言立即叫屈，“不幹我事,我救了他們來著，誰知道她竟然從背後偷襲，我才逼不得已反擊的。”
“而且！”無幽指著徐子蘭，“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你們和他，是一夥的？”跌坐在地上的徐子蘭盯著鳳鳴山的幾個弟子，為首的那三個，看著有些眼熟，但記不得在哪兒看到過了。
昆侖境的守境者雖然沒有完全的得道飛升，但因為看守上神地界，所以身份當然要比其他修仙門派的高。自然也不會記住曲冉冉幾人。
“怎麽說呢。”曲冉冉搓搓手，覺得眼下有些難辦。
“我想這裏頭應該是有什麽誤會。”
曲冉冉覺得這會兒請帖送不送的，都沒有什麽要緊了。打成這個，能接帖子才有鬼。
她看了一眼徐子蘭身後的那幾個男女。那幾個男女看著都年輕，和徐子蘭差不多。不過修士的外表也說明不了什麽。
一大把幾百歲了，還一副年輕人皮囊的老不死。
“現在還是別說這個，前輩的手受傷了，還是先處置一下。”曲冉冉見到徐子蘭的右手手臂扭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怕是骨頭整個被打斷了。
“放肆！”
徐子蘭喝道，她搖搖晃晃起來。勉強還算好的左手揚起來，內裏積蓄靈力。然而下刻一股罡風打在她的身上，將她立即擊飛出幾丈遠。恰好落入紫薇宮的地界內。
陸七見到無幽已經出手，袖子下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
這會兒原本平靜的樹林裏，起了一陣輕緩的風。風力不強，甚至暖煦，但林子裏那些存在了千年以上的大樹，樹葉被吹的嘩嘩作響。
陸風就要上前查看徐子蘭的情況，他雖然不知無幽之前和徐子蘭發生了什麽，不過見剛才徐子蘭想要對他們動手，原本對她不佳的觀感一下就落到了底部。
才上前走了幾步，原本平靜的空氣裏，蕩開一層輕波。徐子蘭前方的那塊地方，景象隨著蕩開的清波變得層層疊疊。
陸風下意識退後幾步。
那層層疊疊的波光裏，走出了幾個白衣人。
沒等陸風開口，白衣少年們向兩邊排開。一個人走了下來。
陸風見到走下來的人也是白衣，但天青的領褖和旁邊的少年們區別開來。
“你們是什麽人？”
左輔一一從來者的臉上看過，落到了曲冉冉的臉上。頓時耳邊電閃雷鳴霹靂不斷。
她怎麽來了？
左輔差點撐不住自己鎮定自若的樣子。
頓時那些話本子上的內容，在腦子裏跳了出來。這難道是神君的消息走漏出去了，所以她過來要孩子了？
話本子裏都是這麽寫的，男女有了奸情之後，被人揭穿，男人連夜翻墻逃跑，留下女人苦苦支撐。然後某年某月，孩子都能滿地亂跑的時候。男人於某某時段，從別人的嘴裏，得知自己竟然當年還搞出了個孩子！
一下驚喜若狂，連忙到岳家門前求娶，正好嬌妻嬌兒現成的雙喜臨門大喜事。
到了神君這兒，只不過是換了下位置。事情應該還是差不多？
他眼睛有些發直的望著曲冉冉，腦子精彩紛呈：難道這是來搶孩子，啊，不對，下聘來了？
和曲冉冉兩目相對小會，左輔突然反應過來，下什麽聘，神君的事兒只告訴了他和右弼兩個。這麽重大的事，不管是他還是右弼，怎麽可能往外洩露！
而這姑娘手裏空空的，沒得下聘的樣子，就算是凡人也知道下聘的時候不能空手去，至少手裏還得提只雞呢！
啊，不對。他們家神君不是下聘就能娶走的。
啊，也不對！
眾人見著左輔的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曲冉冉看。這眼睛看著，臉上也沒閑著。白了變青，青了轉紫。
這看的他們目瞪口呆，又摸不著頭腦。
陸七對曲冉冉使眼色，看看紫薇宮那邊的領頭人，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認識。
曲冉冉聳聳肩，兩手一攤，神情裏格外無奈。
兩邊的紫薇宮弟子也覺察出左輔的不對勁。
“左輔？”
有弟子小聲提醒。這下終於把左輔的思t緒給拉了回來。
左輔神情還是剛開始出現的神情，只是臉色變來變去。被弟子這麽一提醒，臉色也恢覆成了平常的樣子。
“你們何人？”
“我們是鳳鳴山的弟子。”
陸風是少宗主，這話自然是得他來回答。
“前來給昆侖境的幾位前輩送請帖。只是沒想到，會遇上這等意外。”
左輔看了一眼陸風，他對這個年輕人，沒有任何感觸。和一棵樹一株草沒有任何區別。
只不過看到陸風身前的無幽，左輔挑了挑眉。
無幽是神獸裏的反叛，天界提倡什麽，他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這麽多年下來，沒被天界派神將給打得半死拖回去，全靠他自己游走在天界的忍耐底線。
這樣一個反叛，左輔自然見過也認得。
“這是你做的？”
左輔指著地上已經徹底暈死過去的徐子蘭問。
“這可不能怪我。”無幽滿臉無辜，“他們被妖鬼襲擊，眼看著都要全軍覆沒了。還是我酒救了她。結果這人反而對我出手。哦，對了。”
無幽擡手指向曲冉冉，“看著這姑娘不過剛問了幾句，這人就不分青紅皂白，要對她動手。左輔，你說這人是不是不分好歹？”
無幽方才見左輔看到曲冉冉那模樣，料想搞不好，左輔已經知曉了天樞君的事。聽左輔問起，幹脆就將隨意傷人的帽子給扣到了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腦袋上。
左右他也沒有亂說。
左輔再次看向曲冉冉，“他的話屬實？”
曲冉冉有些為難，“興許是有什麽誤會吧。”
一句話，便是坐實了。
左輔看了一眼那邊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個人，那幾個人都是當年衛梓的同門。
他側首看向身後的弟子，“把他們帶進去。”
說完，看向曲冉冉，“你們也來吧。”
現如今該受帖子的人已經成了那般光景，他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面前的更是仙域，鳳鳴山一行人多少有些心慌氣短。跟在大師兄師姐的身後，往裏面走。
如果說紫薇宮之外，還有混雜的妖魔鬼怪的氣息。到了內裏之後，那些混雜的渾濁立即滌盡，只剩下清冽浩蕩之氣。
陸風知曉剛才領頭說話的是仙人，他一改平日裏的自信。走的每一步都罕見的透著拘謹。
相比他，曲冉冉則是要放開的多。
這地方她還是頭一回來。上周目她知道紫薇宮的名號，甚至也見過天樞君本人。但紫薇宮她還沒來過。只見碧洗一般的天際懸著大大小小的山嶼，山嶼之上，建有亭臺樓閣。若是細看，能見到千萬縷瑞條從這些懸浮半空的島嶼間穿行而過。
這是在外面完全看不到的。
曲冉冉控制的很好，即使震撼，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面上失態。
前面帶路的左輔，心思糾結，原本以為不會再看見她。結果這多久的功夫，都已經找上門來了。
她嘴裏說著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們見識的多了。凡人嘴裏的“不是故意”又有幾句話可信的！
應該還是和神君扯不開關系。
左輔安排弟子把徐子蘭幾個人帶去治傷。又給曲冉冉幾個安排了住處。
一行人除了曲冉冉之外，其餘的人都有些發懵，他們不過就是送帖子，見到主人不在，便追了過來，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
結果這運氣好的有些過分了，即使送與帖子的人，這會兒生死不知，但是他們卻進了仙域裏。
安排好一切後，左輔回頭就見到身後的弟子看他的眼神頗有些欲言又止。
左輔知道他們想什麽，平常這種事，最多給徐子蘭幾個塞藥。讓他們不死就行。至於安排這些人進來，那是前所未有過的。
左輔被弟子看著，沒有半點心虛氣短。
曲冉冉和神君有關系，現在也不知道她為何出現在這兒，與其放她走，還不如留她下來。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對這些弟子解釋的。
他只是讓人領著曲冉冉等人去暫住的地方休息。畢竟跑了這麽一路，又險些和徐子蘭動手，都是耗費精氣神的事。
左輔看著曲冉冉離開，她忽然回頭，望向了天空最高的那處浮島。
看看，果然是沖著神君來的。
左輔想起之前從曲冉冉這兒猜測的事兒，心底下格外的覆雜。原本以為神君是被拋棄的，誰知人家根本對他餘情未了。這一來，倒是像一夜溫存抽身離去的負心漢了。
尤其這種事兒，男人要是不願意，女人也沒辦法。
左輔修行千年，有些事還是知道的。尤其神君自己承認的，一見面就好了。
左輔還是希望神君是那個高天孤月一樣的神君。對凡塵的這些事，即使知道，也是孤身世外的旁觀。哪怕有這一段，也只是漫長生命裏，耗不起眼的一點小變故。
可有了孩子，那就不是小變故了。
左輔插袖，見著曲冉冉走的遠了，這才感嘆的嘆出口氣來。
真是世事難料，天道難測啊。
“左輔？”
身後的弟子，見到他沒來由的嘆氣，面面相覷，都摸不著頭腦。
左輔回頭看弟子們，搖搖頭，沒打算解釋。徑直往天樞君的主殿去了。
紫薇宮裏來了一群生人，不管如何，都要稟報給神君知道。
主殿裏相比較平常，多了許多花花草草。以前也不是沒種過，不過都是天界的仙葩，紫薇宮到底不是天界，那些仙葩水土不服，勉勉強強長出個大致的模樣之後，就雕零了。
當然神君還種過其他的花草，把人間的那些叫得上名號的，叫不上名號的，全都來了一遍。結果長得最好的，竟然是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生命力頑強，但模樣不好看，而且在那兒弄得和荒野地似的。後面也就都鏟掉了。
現在左輔覺得，主殿那兒又有當年的風采了。
這次不是狗尾巴草，而是大把大把的午時花，在一叢的翠綠裏黃黃綠綠格外喜人。
神君也沒有和平日一樣在殿內，而是站在那兒看花草。
旁邊的仙鶴邁著步子，趁著神君低頭註視的功夫，一鳥喙徑直就啄在了上面。
“去。”神君拿樹葉丟它，仙鶴張著翅膀逃跑。
“神君，那位姑娘來了。”
左輔拱手道。
天樞君神情微滯，反應過來左輔說的是誰，看向左輔的神情，是淺淺的一層薄怒。
“你從哪裏知道的。”
左輔知道這事兒瞞不久，“屬下是從衛流錦那兒打聽的，神君多年潔身自好，屬下猜測應該就是他們那行人裏頭。”
知道也就知道了。
他自己做的錯事，就算有心隱瞞，瞞不住那也是理所當然。
到了這會兒，他幹脆都破壇子破摔了。
“她都過來尋孩子了。神君打算怎麽處置？”
左輔說起這事，都恨不得捶胸頓足。
這種事，神君及時抽身是最好的，等到幾十年上百年過去，就都是過眼雲煙。誰知道半路殺出一個孩子來。
這孩子是怎麽在神君肚子裏落下的，他們不知道。畢竟這麽多年，左輔還沒見過哪個上神親自上陣懷孩子的。
至於為什麽和凡人不一樣，可能是因為神君天生神骨神血，所以哪怕生孩子都不同凡響。
“也幸好孩子在神君這。要是在母親的肚子裏，不等臨盆恐怕先把母親的精血都耗費完了。”
天樞君呼吸顫了下。
不過這點異常非常的輕微，輕微到左輔完全沒有察覺。
“現在這姑娘過來了，應該是為了孩子的事來的吧？”
原本左輔想說，怕不是為了神君來的。話說出來就成了為了孩子。
反正左右也差不多了。
“你想多了。”神君毫不留情的嗤笑，原本蔚然的眉眼裏一片冰冷，“她這個人冷清冷性，孩子的事別說她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也只會躲得遠遠的，生怕惹上麻煩。”
啊，這。
左輔被自家神君這話弄得目瞪口呆，他仔細的想想，前幾次夢境裏那姑娘看著也不是狼心狗肺的模樣。
他才想說，見著神君臉上的冷笑，頓時不管什麽話，全都落入他自己的肚子裏了。
“那，屬下讓他們離開？”
天樞君說不必，“你都讓她來了，一杯茶都不到的功夫，你就讓她走，失了禮節不說，還顯得自家心虛。”
這下左輔徹底不知道神君想要幹什麽了，說人家冷心冷肺不會管孩子，又讓她留t下。
都說婦人懷孕後，脾性會變得難以捉摸。難道神君也是這種狀況？
他正疑惑間，見到右弼來了，手裏還端著個漆盤，上頭放著一只碗。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苦澀的湯藥味。
“這是做什麽？”天樞君隔空點了點右弼手裏托著的東西。
“神君，這是安胎藥。”
霎時，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平靜。左輔幹凈利落的把腦袋給扭過去。
天樞君好歹活了這麽些年，見多了風風雨雨，沒有和左輔一樣當場變色。
“哪裏來的？”
右弼是個老實人，聽到神君問，他就答，“是在醫書上抄的方子。”
左輔頓時兩手捂臉，不忍直視。
他們學過醫術，不過用到的地方少之又少。他們是方外之人，不會輕易踏足塵世。尤其神君和懷孕婦人不一樣，雖然肚子都有個孩子，應該……還是有相同的地方吧。
天樞君看了下右弼托著的那碗黑不拉幾的藥，“本神用不著。”
“孩子是靠著本神用神力滋養，不用這個。”
然後看著右弼，“你喝了吧，既然都煮好了，那就不要浪費物力。”
醫書上抄的安胎方子，是令孕婦氣虛血旺，又或者血虛氣旺的。根據懷孕時間長短不同使用。男人喝下去，也鬧不出什麽事來。
右弼遲疑，碗裏的藥汁都是才熬出來不久，為了保持藥性，他還用靈力溫著。所以那股濃厚的湯藥味兒格外的醇厚。聞在鼻子裏頭，就是一個苦。
右弼提起藥碗，深吸一口氣幾口灌下。
等到放下碗，左輔見著右弼的面色已經快和這些草差不多顏色了。
“以後不用送這些湯藥過來。”天樞君心情稍微好了些，順便把話說明了。有熱情的下屬，有時候也是個很苦惱的事。
不把話說明白了，恐怕下回他們還敢。
右弼嘴裏滿是苦藥味，其實他還準備了一包蜜餞，不過這這會兒就在他袖子裏頭，也派不上用場。
“神君，那個姑娘那邊……”
左輔輕聲問。
“既然來了，就還能如何。”
左輔看見神君面上的笑淡了。
“神君，和那個姑娘一起進來的，還有徐子蘭等人。”
天樞君有些意外，隨即笑道，“是不放心衛流錦，所以才來的吧？”
左輔點頭，“他們在外被偷襲了，另外還和那位姑娘一行人起了沖突。”
天樞君眼底裏透出詫異，隨即臉上又生出些急切。
“聽無幽說，他當時恰好遇上徐子蘭等人遇襲，解決那些妖魔之後。徐子蘭以為他們和那些妖魔是一夥的。”
“所以對那姑娘動手。”
天樞君眼裏的詫異褪去，清質的嗓音裏透著冷，“她動手了？”
左輔頓了下，“沒來得及，屬下到那裏的時候，徐子蘭已經被無幽給擊飛了。”
天樞君彎腰去擺弄午時花，沒有說話。
“難得，無幽竟然還會做好事。”
左輔右弼互看一眼，不太能明了神君的意思。
“留他們下來吧。安心靜養。”
左輔哦了一聲，“那位姑娘神君是想……”
“本神不想。”
話語落下，左輔迷瞪著眼和那邊的天樞君大眼瞪小眼。
“屬下沒有問——”
“本神原來說的，記不住了？”天樞君截斷左輔的話語反問。
左輔閉嘴，和右弼馬上告退。
走在道上，右弼拉著左輔道，“神君這段日子，性子有些奇怪。醫書上寫的果然還是對的。這藥怕是還是得喝。”
話語落下，右弼頭頂上炸了個雷。
天雷自然是炸不到紫薇宮的，只有可能是神君。畢竟主殿這一片籠罩在神君的神識下，他們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開神君的法眼，只要神君想看。
左輔一言不發拉著右弼趕緊跑。
他總覺得，神君這是有點兒……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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