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終於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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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終於想起來
匆匆逃離了衛靈笙身邊的靈如夢整個腦子都跟漿糊一樣渾噩。
她剛要下樓梯時嗅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大量血液散發出的鐵銹腥味被分散了註意力的她沒有留意臺階上的大攤血跡, 一腳踩在上面差點滑倒。
“啊！！”
靈如夢驚慌之餘眼疾手快地抓住木欄桿將身體重心往後拉回，整個人跌坐在樓梯上被才不至於滾下去。
靈如夢膽戰心驚地站起身，她剛剛接觸過臺階的部位沾滿了腥臭的血漬, 而這時她才發現黑色的臺階幾乎每一層都落滿了血跡。
一旦註意到異常, 人的神經就會變的高度緊繃, 一點點細微的不對勁都會變的極易感知。
精神已經將近崩潰的靈如夢緊緊貼坐在墻邊呼吸困難, 她雙目渙散死死扣住自己的臉皮, 無數不屬於這裏任何一個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去死。”
“你為什麽不去死？”
“你這個殺人兇手, 是你拋下了我們, 你憑什麽活著？？？”
“你活著的意義在哪裏？是為了縮在這群怪物懷裏出賣自己的肉//體茍活？”
“你憑什麽活著啊姐姐？？？”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童聲環繞在靈如夢的耳邊, 不斷刺激她的神經。
快要被聲音逼瘋的靈如夢瘋狂用指甲刮破自己的皮膚, 嘶吼著：“我聽不懂, 我聽不懂, 我聽不懂，什麽意思？我做了什麽？我做了什麽啊？？”
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為什麽要叫她去死的靈如夢眼淚卻先一步落下, 她看著一旁的墻壁猛地將自己的頭砸上去。
鮮血流進她的眼中，模糊了視野卻沒有模糊那些聲音的喧鬧。
這一次聲音更加變本加厲地在她大腦裏用著尖銳的童音哭喊著。
“快來外面, 陪陪我們吧, 姐姐，我們死的好慘, 我們好痛啊，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靈如夢一拳砸在墻上，聲嘶力竭, “不要吵了！！！！”
“那你出來陪陪我們好不好…姐姐…看看我們…看看我們…憑什麽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了…姐姐啊…姐姐————”
在這樣高強度的精神壓迫下靈如夢身心俱疲，她再次產生了逃離這棟房子的念頭, 就在她要邁開腿時阮風雪的一聲慘叫將她的註意力拉回。
靈如夢渙散的目光重新有了聚焦，她望向樓下，“阮，風雪……”
而聽見了靈如夢的嘶吼的衛靈笙也趕了出去，僅僅是瞥見了靈如夢滿臉的鮮血他就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沖上前控制住了靈如夢。
精神已經潰散的靈如夢完全沒有反抗的想法，她只是征楞的看著一臉慌張的衛靈笙，耳邊又再次傳來那些孩子們的尖叫聲。
尖銳刺耳的尖叫聲在她的大腦裏瘋狂叫囂，即使靈如夢拼命捂住耳朵也無濟於事。
“不要叫了！！！！”
靈如夢奮力推開衛靈笙，她想要樓下跑去，可眼前卻出現了一塊到她大腿的石墻，而在石墻的後面就是樓梯。
靈如夢想都沒想，直接翻了過去，可對面哪有什麽樓梯，她翻過去的分明就是樓梯的扶桿。
樓下還跪坐在地上的簡初清幾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嘶喊著她的名字。
當她整個人都騰空後，一直圍在靈如夢耳邊的那些聲音突然就消失了，她的耳根子也清靜了下來，就好像剛才聽到的聲音都是不存在的。
但平靜下來後迎來的就是直面死亡的恐懼，絕望，後悔。
靈如夢絕望地看著眼前如同放了慢動作一樣的一切，就在她將要閉上眼睛減少恐懼時一雙大手拉住了她衣服上的腰帶。
受到慣性的影響，靈如夢整個人劇烈搖晃，她驚愕地回頭看向面目猙獰死死扯住她的衛靈笙。
“靈如夢！！”
衛靈笙的一聲嘶吼喚醒了靈如夢還處於驚恐迷茫的神智，她立刻翻身試圖去抓住衛靈笙的手臂。
就在她即將握住衛靈笙的手臂時皮帶突然斷裂，她整個人再次向下墜去。
“啊啊！！！！！”
樓下望著這一切的幾個怪物失聲尖叫，卻因失血過多無法行動，唯一一個還能行動的簡初清卻無法變成龍的形態，只能長大手臂用自身去接住靈如夢。
靈如夢只來得及喊出一句話，“快走開！！”說完她就別無他法了。
不要……不想就這麽死去……
就在靈如夢因為失重恐懼而緊閉雙眼時她感到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包住了自己，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幾條觸手將她圍成一個球托著放到了樓下。
失而覆得的幾個怪物將靈如夢抱的緊緊的，死都不再放手，生怕她下一秒又被壞東西蠱惑著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靈如夢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那些幻聽和幻覺大概都是她昏睡時看見的那個男人做的，除了他以外，她想不到別人了。
“對不起……”靈如夢嗚咽著靠在阮風雪的肩膀上。
“不是你的問題……”阮風雪心疼地抱住靈如夢，當她觸碰到靈如夢背後的異物表情驟變，又更加心疼，“會好的……”
被怪物簇擁在中間的靈如夢竟然有些貪戀他們所給的溫暖，她緩緩擡起頭，與樓上疲憊憔悴的衛靈笙對上視線。
她無聲的說了幾個字。
（明天，談談。）
兩人就像天生就這麽默契，衛靈笙一下就讀懂了她的意思，他揚起下巴擡了一下就離開了。
靈如夢收回視線，疲倦地躺在阮風雪身上，享受著這詭異的溫馨時光，但心中的那一塊大石頭卻壓的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不禁瘋狂猜想。
衛靈笙，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她穿越的。
如果衛靈笙知道，那其他人也知道嗎？
這樣的疑惑越來越雜亂，她終於忍不住抓住了阮風雪的手臂，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問道。
“今天衛靈笙突然跟我說知道我是誰，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他跟我說你們都知道，你們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靈如夢的話就像定時炸彈，直接嚇懵了幾個怪物，他們互相打著馬虎眼搪塞靈如夢，不料靈如夢更加好奇地追問。
略微恢覆過來一些的阮靈奵更是直接抱住她的手臂，放軟語氣道：“姐姐，他的話你問他就好了，他想什麽我們從來都不知道。”
見到他們的反應，靈如夢心裏也大抵有了個準，但還是面上裝著一副好奇寶寶的可憐模樣。
“為什麽啊，你們不是一起的嗎？他都知道了，你們怎麽會不知道？”說完，靈如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簡初清。
簡初清被她這一眼嚇得不輕，他算是比較了解靈如夢性格的人，現在這個滿臉疑惑不解的靈如夢完全就是她裝的。
她這是在套阮靈奵和阮風雪這兩個意志力不堅定的人的話和神情。
但簡初清也沒想到，衛靈笙居然會告訴她這麽重要的事情。
簡初清看向窗外，喃喃道：“要變天了。”
還是早晨的時間，屋外的景色卻烏雲密布，雷聲先響。
巨大的雷聲將幾人的註意力引走，阮風雪攙扶起阮靈奵跟靈如夢說了聲身體不舒服就退到了一邊休息，言外之意就是不會再回答靈如夢的問題了。
靈如夢也不想再問下去了，反正從他們的表情就不難看出他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事，只有她不知道。
在最接近真相時，人類的腦補往往才是致命的。
靈如夢在各種猜測中想到了一個最讓她惡心和寒毛豎起的可能性。
她的失憶，莫不就是他們做的，目的不知道是為什麽，但如果就連他們這些怪物都能知道她身上的事，要麽他們會讀心，要麽就是洗了她的記憶。
更可怕的猜測是，萬一她所認為的自己是某某天來到的這個世界，實際上完全錯誤？
她其實早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她忘了？因為失憶她才以為自己是現在才來到的這個世界，但實際上不是？
這個猜測越想越讓人後背發涼。
靈如夢面色發青，每個毛孔都在冒著冷汗，她隨便說了幾句話就沖上了樓回到了了自己的房間裏。
經歷過打鬥，各種壞事的房間狼藉不堪，氣味刺鼻，但對於靈如夢來說現在只要能有個讓她單獨待著的地方就足夠了。
她手腳麻利地將房間整理出了勉強還能住人的樣子，然後將所有可透光的地方拉上，房門也用櫃子抵住。
房門擋住是以防萬一衛靈笙他們再次發生什麽情況或者他們察覺到異常要抓他，反正她現在的力氣一下就能將櫃子搬開。
窗戶關上是為了阻擋天空那些眼球的監視，已經吃過一次虧的靈如夢不想再吃第二次。
做完這一切後靈如夢從自己的小櫃子中拿出了幾只白蠟燭，點燃後讓蠟液滴到鐵片上，再將蠟燭放在鐵片上固定好。
靈如夢端著蠟燭放到床頭櫃上，隨後爬到床上跪趴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拿出她的小本子就開始寫下去自己剛剛的猜測。
她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後面越寫越順暢，甚至寫了足足半個本子，就像在寫自己是主角的恐怖小說一樣。
阮靈奵借著微弱噢燭光單獨重看自己寫出來的猜測，頓時覺得後背發涼。
“阮靈奵他們，還值得我去信任嗎…不對，是他們真的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或者有真心對過我嗎……？”
說出這段話，靈如夢都覺得自己可笑，她到底在對這些怪物乞求什麽。
燭光忽明忽暗，燃燒完最後一點燭心後房間徹底暗下來。
靈如夢又點了一根蠟燭，這次她將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反反覆覆地看了個遍，直到已經滾瓜爛熟完全不可能忘記後她直接將本子撕爛。
一點點地用蠟燭燒了個精光。
她不敢留下來這些東西，如果一切都跟她猜想的一樣。
她是個被這些怪物用來完成目的而圈//養起來的一條狗，那她就不能有一點除了自己大腦以外的東西記錄她所猜測的事情。
靈如夢將窗戶隔著窗簾推開了一條縫隙，好讓紙業燃燒後的煙氣散出去又不至於讓其他人發現。
將這一切都做完後靈如夢也精疲力盡了，她縮在被窩裏，聞著幹涸後的血腥味散發的怪味入睡。
最近的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迷，幾乎沒有幾天是清醒。
靈如夢也察覺到了異常，但她只是認為自己的身體快要完蛋了，卻不知她正在走向另一個極端。
不到三分鐘靈如夢就沈沈入睡，不出所料的，她又做了跟之前一樣的夢。
在她的夢裏又出現了那幾個她頗感熟悉卻怎麽都記不起的人，他們的臉被黑霧蓋住，只能聽見他們向她呼喊的聲音與呼喚她過來的動作。
之前靈如夢是不願意過去的，她怕是個夢魘或者陷阱。
但這次她實在是太過於疲累，極度渴望一個心靈依靠，即使是假的，噩夢也好。
看著那些年齡比自己小的孩子笑著一直喊她過來，靈如夢什麽也沒有想，就這麽徑直地走了過去。
“夢夢姐姐！快過來呀，給你當媽媽，我當爸爸，她當小寶寶！”其中一個小孩拿著扮家家酒的道具歡聲笑語。
在走到他們面前時孩子們明顯還是很高興，絲毫沒有覺得她這麽一個大人出現很奇怪，更沒有傷害她。
靈如夢低下頭看著只到她膝蓋的小孩子們在嬉笑打鬧，不禁失笑。
她緩緩蹲下身，配合著這幾個陌生的孩子玩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該玩的游戲。
這裏陽光明媚，生機盎然，微風輕輕吹動她的頭發，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愜意。
靈如夢貪戀地望著周圍的景色，恨不得將這種美景獨自己擁有，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原本的世界的天空什麽顏色的了。
“好美啊……”靈如夢的眼中倒映出的都是這裏的美好。
原來她原本的世界有這麽漂亮…為什麽她以前就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呢……
正當她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愜意，輕松感時一聲稚嫩的童聲打斷了她的沈靜。
“給！老公！”一個瘦巴巴的小手拿著一對筷子和碗筷遞給靈如夢。
其他兩個孩子也端起了碗筷開始假裝吃飯，還有模有樣的評價起了每一道空氣的味道。
即使靈如夢看不見他們的臉，也能感受到他們迫不及待地欣喜。
靈如夢有些舉措不安地接過了碗筷，想了片刻也只吐出兩個字，“謝謝。”
誰料小孩直接依偎在她身上語氣歡快，“不客氣老公~我愛你噢~~”
被打了措手不及的靈如夢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咳咳咳咳！！”
在這之後他們真的做了一場歡快淋漓的扮家家酒，甚至進展飛快，短短五分鐘小孩已經從不能自理到上高中了。
心態已經成長了的，無法融入其中的靈如夢只能坐在一邊看“媽媽”教訓“小孩”，時不時的“媽媽”氣到不行還會抓著她的哭訴。
如果靈如夢不給一點反應就變成了跟她吵。
所以靈如夢只能拉下臉來，尷尬的臉都紅了的說，“你說得對…老婆……不要生，生氣了………”i
得到認可的小孩又回到其他幾個小孩之間教育他們，但她說出口的話卻讓靈如夢心口緊縮。
“就是嘛！！簡初清你太不聽話了！！你看看你的姐姐阮風雪和大哥衛靈笙，人家就不像你這樣不聽話！！！”
靈如夢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直接沖上前去抓住其中一個小孩的手大聲質問：“你叫什麽名字？你說你叫什麽？”
其他幾個小孩對於她的反應有些擔憂，圍著她拉扯她的衣服問她怎麽了，但靈如夢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個小孩的答案，沒空搭理他們。
小孩緩慢地擡起腦袋，被黑霧蓋住的眼睛似乎要透過黑霧，直勾勾的凝視著靈如夢。
稚嫩低啞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回答：“衛靈笙。”
黑霧突然散開，露出了還年幼時的衛靈笙的模樣，他瘦的離譜，整張臉都凹了進去，臉上，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舊傷疤。
靈如夢不敢置信地放開了抓著他的手，她猛然回頭看向身後，而身後的幾個孩子臉上的迷霧也已經散去，露出的是一張張寫滿了擔憂的小臉。
阮靈奵壯著膽子走上前，拉住她的衣角，聲音都在顫抖：“夢夢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又痛痛了，我去叫老師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人是阮風雪，她同樣走上前，拉住靈如夢的衣服滿臉都是擔心，“姐姐……”
“我沒事…我沒事……”已經被眼前的畫面沖擊的說話不利索的靈如夢腳步發軟。
她剛要向後退去，卻被衛靈笙和簡初清擋住了退路，幾個孩子圍著了靈如夢，像一個個傀儡一樣圍著靈如夢問，“怎麽了姐姐…？”
“不要過來！！！”靈如夢撕心裂肺地大吼。
她緊閉雙眼，卻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恐懼與痛苦，有的只是一個個孩子溫暖的懷抱和小小的手拍打著她的後背。
阮靈奵眨巴著盈滿了淚水的大眼睛，帶著哭腔道：“夢夢姐姐不怕，不痛不痛，我們是一家人，老師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
在這一刻，靈如夢的大腦深層中的某些已經被她遺忘了事情突然像大霧散去一般，顯現開來。
靈如夢還是記不起自己怎麽來到的這個世界，也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她怎麽去想都想不起來。
但在這一刻，眼前的這些小孩子們的臉已經完全與現在陪伴在她身邊的怪物們所融合了。
她想起來了他們，也想起來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姐姐，是這群孤兒院中，最大的姐姐，他們原原本本就是一家人，哪有什麽怪物，人類之分。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家人變成了怪物，她真的想不起來，但這一刻靈如夢只想緊緊地抱住他們，嚎啕大哭。
不理解情況的孩子們手足無措地安撫著靈如夢，紛紛抱住她，幾個童年悲哀的孩子們互相依偎著，舔舐彼此的傷口，這是他們經常做的事情。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你們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為什麽這麽笨，現在才想起來你們，對不起、唔……對不起………”
靈如夢哭的撕心裂肺，她抱住阮靈奵和阮風雪哭的不能自已，崩潰、後悔的哭聲響亮了整個空間。
衛靈笙心疼地抱住靈如夢，就像現在長大後的他一樣安撫著靈如夢的情緒，可成熟穩重的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屬性。
“夢夢…不要哭，我不想你哭……”
隨著幾個孩子的安慰，靈如夢覺得自己也快要醒來了。
她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俯下身親了親阮靈奵和阮風雪的皮膚粗糙臉，又摸了摸簡初清和衛靈笙的臉蛋。
堅定不移地走向了前方，踏出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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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逃離了衛靈笙身邊的靈如夢整個腦子都跟漿糊一樣渾噩。
她剛要下樓梯時嗅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大量血液散發出的鐵銹腥味被分散了註意力的她沒有留意臺階上的大攤血跡, 一腳踩在上面差點滑倒。
“啊！！”
靈如夢驚慌之餘眼疾手快地抓住木欄桿將身體重心往後拉回，整個人跌坐在樓梯上被才不至於滾下去。
靈如夢膽戰心驚地站起身，她剛剛接觸過臺階的部位沾滿了腥臭的血漬, 而這時她才發現黑色的臺階幾乎每一層都落滿了血跡。
一旦註意到異常, 人的神經就會變的高度緊繃, 一點點細微的不對勁都會變的極易感知。
精神已經將近崩潰的靈如夢緊緊貼坐在墻邊呼吸困難, 她雙目渙散死死扣住自己的臉皮, 無數不屬於這裏任何一個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去死。”
“你為什麽不去死？”
“你這個殺人兇手, 是你拋下了我們, 你憑什麽活著？？？”
“你活著的意義在哪裏？是為了縮在這群怪物懷裏出賣自己的肉//體茍活？”
“你憑什麽活著啊姐姐？？？”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童聲環繞在靈如夢的耳邊, 不斷刺激她的神經。
快要被聲音逼瘋的靈如夢瘋狂用指甲刮破自己的皮膚, 嘶吼著：“我聽不懂, 我聽不懂, 我聽不懂，什麽意思？我做了什麽？我做了什麽啊？？”
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為什麽要叫她去死的靈如夢眼淚卻先一步落下, 她看著一旁的墻壁猛地將自己的頭砸上去。
鮮血流進她的眼中，模糊了視野卻沒有模糊那些聲音的喧鬧。
這一次聲音更加變本加厲地在她大腦裏用著尖銳的童音哭喊著。
“快來外面, 陪陪我們吧, 姐姐，我們死的好慘, 我們好痛啊，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靈如夢一拳砸在墻上，聲嘶力竭, “不要吵了！！！！”
“那你出來陪陪我們好不好…姐姐…看看我們…看看我們…憑什麽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了…姐姐啊…姐姐————”
在這樣高強度的精神壓迫下靈如夢身心俱疲，她再次產生了逃離這棟房子的念頭, 就在她要邁開腿時阮風雪的一聲慘叫將她的註意力拉回。
靈如夢渙散的目光重新有了聚焦，她望向樓下，“阮，風雪……”
而聽見了靈如夢的嘶吼的衛靈笙也趕了出去，僅僅是瞥見了靈如夢滿臉的鮮血他就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沖上前控制住了靈如夢。
精神已經潰散的靈如夢完全沒有反抗的想法，她只是征楞的看著一臉慌張的衛靈笙，耳邊又再次傳來那些孩子們的尖叫聲。
尖銳刺耳的尖叫聲在她的大腦裏瘋狂叫囂，即使靈如夢拼命捂住耳朵也無濟於事。
“不要叫了！！！！”
靈如夢奮力推開衛靈笙，她想要樓下跑去，可眼前卻出現了一塊到她大腿的石墻，而在石墻的後面就是樓梯。
靈如夢想都沒想，直接翻了過去，可對面哪有什麽樓梯，她翻過去的分明就是樓梯的扶桿。
樓下還跪坐在地上的簡初清幾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嘶喊著她的名字。
當她整個人都騰空後，一直圍在靈如夢耳邊的那些聲音突然就消失了，她的耳根子也清靜了下來，就好像剛才聽到的聲音都是不存在的。
但平靜下來後迎來的就是直面死亡的恐懼，絕望，後悔。
靈如夢絕望地看著眼前如同放了慢動作一樣的一切，就在她將要閉上眼睛減少恐懼時一雙大手拉住了她衣服上的腰帶。
受到慣性的影響，靈如夢整個人劇烈搖晃，她驚愕地回頭看向面目猙獰死死扯住她的衛靈笙。
“靈如夢！！”
衛靈笙的一聲嘶吼喚醒了靈如夢還處於驚恐迷茫的神智，她立刻翻身試圖去抓住衛靈笙的手臂。
就在她即將握住衛靈笙的手臂時皮帶突然斷裂，她整個人再次向下墜去。
“啊啊！！！！！”
樓下望著這一切的幾個怪物失聲尖叫，卻因失血過多無法行動，唯一一個還能行動的簡初清卻無法變成龍的形態，只能長大手臂用自身去接住靈如夢。
靈如夢只來得及喊出一句話，“快走開！！”說完她就別無他法了。
不要……不想就這麽死去……
就在靈如夢因為失重恐懼而緊閉雙眼時她感到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包住了自己，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幾條觸手將她圍成一個球托著放到了樓下。
失而覆得的幾個怪物將靈如夢抱的緊緊的，死都不再放手，生怕她下一秒又被壞東西蠱惑著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靈如夢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那些幻聽和幻覺大概都是她昏睡時看見的那個男人做的，除了他以外，她想不到別人了。
“對不起……”靈如夢嗚咽著靠在阮風雪的肩膀上。
“不是你的問題……”阮風雪心疼地抱住靈如夢，當她觸碰到靈如夢背後的異物表情驟變，又更加心疼，“會好的……”
被怪物簇擁在中間的靈如夢竟然有些貪戀他們所給的溫暖，她緩緩擡起頭，與樓上疲憊憔悴的衛靈笙對上視線。
她無聲的說了幾個字。
（明天，談談。）
兩人就像天生就這麽默契，衛靈笙一下就讀懂了她的意思，他揚起下巴擡了一下就離開了。
靈如夢收回視線，疲倦地躺在阮風雪身上，享受著這詭異的溫馨時光，但心中的那一塊大石頭卻壓的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不禁瘋狂猜想。
衛靈笙，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她穿越的。
如果衛靈笙知道，那其他人也知道嗎？
這樣的疑惑越來越雜亂，她終於忍不住抓住了阮風雪的手臂，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問道。
“今天衛靈笙突然跟我說知道我是誰，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他跟我說你們都知道，你們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靈如夢的話就像定時炸彈，直接嚇懵了幾個怪物，他們互相打著馬虎眼搪塞靈如夢，不料靈如夢更加好奇地追問。
略微恢覆過來一些的阮靈奵更是直接抱住她的手臂，放軟語氣道：“姐姐，他的話你問他就好了，他想什麽我們從來都不知道。”
見到他們的反應，靈如夢心裏也大抵有了個準，但還是面上裝著一副好奇寶寶的可憐模樣。
“為什麽啊，你們不是一起的嗎？他都知道了，你們怎麽會不知道？”說完，靈如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簡初清。
簡初清被她這一眼嚇得不輕，他算是比較了解靈如夢性格的人，現在這個滿臉疑惑不解的靈如夢完全就是她裝的。
她這是在套阮靈奵和阮風雪這兩個意志力不堅定的人的話和神情。
但簡初清也沒想到，衛靈笙居然會告訴她這麽重要的事情。
簡初清看向窗外，喃喃道：“要變天了。”
還是早晨的時間，屋外的景色卻烏雲密布，雷聲先響。
巨大的雷聲將幾人的註意力引走，阮風雪攙扶起阮靈奵跟靈如夢說了聲身體不舒服就退到了一邊休息，言外之意就是不會再回答靈如夢的問題了。
靈如夢也不想再問下去了，反正從他們的表情就不難看出他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事，只有她不知道。
在最接近真相時，人類的腦補往往才是致命的。
靈如夢在各種猜測中想到了一個最讓她惡心和寒毛豎起的可能性。
她的失憶，莫不就是他們做的，目的不知道是為什麽，但如果就連他們這些怪物都能知道她身上的事，要麽他們會讀心，要麽就是洗了她的記憶。
更可怕的猜測是，萬一她所認為的自己是某某天來到的這個世界，實際上完全錯誤？
她其實早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她忘了？因為失憶她才以為自己是現在才來到的這個世界，但實際上不是？
這個猜測越想越讓人後背發涼。
靈如夢面色發青，每個毛孔都在冒著冷汗，她隨便說了幾句話就沖上了樓回到了了自己的房間裏。
經歷過打鬥，各種壞事的房間狼藉不堪，氣味刺鼻，但對於靈如夢來說現在只要能有個讓她單獨待著的地方就足夠了。
她手腳麻利地將房間整理出了勉強還能住人的樣子，然後將所有可透光的地方拉上，房門也用櫃子抵住。
房門擋住是以防萬一衛靈笙他們再次發生什麽情況或者他們察覺到異常要抓他，反正她現在的力氣一下就能將櫃子搬開。
窗戶關上是為了阻擋天空那些眼球的監視，已經吃過一次虧的靈如夢不想再吃第二次。
做完這一切後靈如夢從自己的小櫃子中拿出了幾只白蠟燭，點燃後讓蠟液滴到鐵片上，再將蠟燭放在鐵片上固定好。
靈如夢端著蠟燭放到床頭櫃上，隨後爬到床上跪趴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拿出她的小本子就開始寫下去自己剛剛的猜測。
她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後面越寫越順暢，甚至寫了足足半個本子，就像在寫自己是主角的恐怖小說一樣。
阮靈奵借著微弱噢燭光單獨重看自己寫出來的猜測，頓時覺得後背發涼。
“阮靈奵他們，還值得我去信任嗎…不對，是他們真的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或者有真心對過我嗎……？”
說出這段話，靈如夢都覺得自己可笑，她到底在對這些怪物乞求什麽。
燭光忽明忽暗，燃燒完最後一點燭心後房間徹底暗下來。
靈如夢又點了一根蠟燭，這次她將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反反覆覆地看了個遍，直到已經滾瓜爛熟完全不可能忘記後她直接將本子撕爛。
一點點地用蠟燭燒了個精光。
她不敢留下來這些東西，如果一切都跟她猜想的一樣。
她是個被這些怪物用來完成目的而圈//養起來的一條狗，那她就不能有一點除了自己大腦以外的東西記錄她所猜測的事情。
靈如夢將窗戶隔著窗簾推開了一條縫隙，好讓紙業燃燒後的煙氣散出去又不至於讓其他人發現。
將這一切都做完後靈如夢也精疲力盡了，她縮在被窩裏，聞著幹涸後的血腥味散發的怪味入睡。
最近的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迷，幾乎沒有幾天是清醒。
靈如夢也察覺到了異常，但她只是認為自己的身體快要完蛋了，卻不知她正在走向另一個極端。
不到三分鐘靈如夢就沈沈入睡，不出所料的，她又做了跟之前一樣的夢。
在她的夢裏又出現了那幾個她頗感熟悉卻怎麽都記不起的人，他們的臉被黑霧蓋住，只能聽見他們向她呼喊的聲音與呼喚她過來的動作。
之前靈如夢是不願意過去的，她怕是個夢魘或者陷阱。
但這次她實在是太過於疲累，極度渴望一個心靈依靠，即使是假的，噩夢也好。
看著那些年齡比自己小的孩子笑著一直喊她過來，靈如夢什麽也沒有想，就這麽徑直地走了過去。
“夢夢姐姐！快過來呀，給你當媽媽，我當爸爸，她當小寶寶！”其中一個小孩拿著扮家家酒的道具歡聲笑語。
在走到他們面前時孩子們明顯還是很高興，絲毫沒有覺得她這麽一個大人出現很奇怪，更沒有傷害她。
靈如夢低下頭看著只到她膝蓋的小孩子們在嬉笑打鬧，不禁失笑。
她緩緩蹲下身，配合著這幾個陌生的孩子玩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該玩的游戲。
這裏陽光明媚，生機盎然，微風輕輕吹動她的頭發，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愜意。
靈如夢貪戀地望著周圍的景色，恨不得將這種美景獨自己擁有，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原本的世界的天空什麽顏色的了。
“好美啊……”靈如夢的眼中倒映出的都是這裏的美好。
原來她原本的世界有這麽漂亮…為什麽她以前就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呢……
正當她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愜意，輕松感時一聲稚嫩的童聲打斷了她的沈靜。
“給！老公！”一個瘦巴巴的小手拿著一對筷子和碗筷遞給靈如夢。
其他兩個孩子也端起了碗筷開始假裝吃飯，還有模有樣的評價起了每一道空氣的味道。
即使靈如夢看不見他們的臉，也能感受到他們迫不及待地欣喜。
靈如夢有些舉措不安地接過了碗筷，想了片刻也只吐出兩個字，“謝謝。”
誰料小孩直接依偎在她身上語氣歡快，“不客氣老公~我愛你噢~~”
被打了措手不及的靈如夢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咳咳咳咳！！”
在這之後他們真的做了一場歡快淋漓的扮家家酒，甚至進展飛快，短短五分鐘小孩已經從不能自理到上高中了。
心態已經成長了的，無法融入其中的靈如夢只能坐在一邊看“媽媽”教訓“小孩”，時不時的“媽媽”氣到不行還會抓著她的哭訴。
如果靈如夢不給一點反應就變成了跟她吵。
所以靈如夢只能拉下臉來，尷尬的臉都紅了的說，“你說得對…老婆……不要生，生氣了………”i
得到認可的小孩又回到其他幾個小孩之間教育他們，但她說出口的話卻讓靈如夢心口緊縮。
“就是嘛！！簡初清你太不聽話了！！你看看你的姐姐阮風雪和大哥衛靈笙，人家就不像你這樣不聽話！！！”
靈如夢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直接沖上前去抓住其中一個小孩的手大聲質問：“你叫什麽名字？你說你叫什麽？”
其他幾個小孩對於她的反應有些擔憂，圍著她拉扯她的衣服問她怎麽了，但靈如夢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個小孩的答案，沒空搭理他們。
小孩緩慢地擡起腦袋，被黑霧蓋住的眼睛似乎要透過黑霧，直勾勾的凝視著靈如夢。
稚嫩低啞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回答：“衛靈笙。”
黑霧突然散開，露出了還年幼時的衛靈笙的模樣，他瘦的離譜，整張臉都凹了進去，臉上，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舊傷疤。
靈如夢不敢置信地放開了抓著他的手，她猛然回頭看向身後，而身後的幾個孩子臉上的迷霧也已經散去，露出的是一張張寫滿了擔憂的小臉。
阮靈奵壯著膽子走上前，拉住她的衣角，聲音都在顫抖：“夢夢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又痛痛了，我去叫老師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人是阮風雪，她同樣走上前，拉住靈如夢的衣服滿臉都是擔心，“姐姐……”
“我沒事…我沒事……”已經被眼前的畫面沖擊的說話不利索的靈如夢腳步發軟。
她剛要向後退去，卻被衛靈笙和簡初清擋住了退路，幾個孩子圍著了靈如夢，像一個個傀儡一樣圍著靈如夢問，“怎麽了姐姐…？”
“不要過來！！！”靈如夢撕心裂肺地大吼。
她緊閉雙眼，卻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恐懼與痛苦，有的只是一個個孩子溫暖的懷抱和小小的手拍打著她的後背。
阮靈奵眨巴著盈滿了淚水的大眼睛，帶著哭腔道：“夢夢姐姐不怕，不痛不痛，我們是一家人，老師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
在這一刻，靈如夢的大腦深層中的某些已經被她遺忘了事情突然像大霧散去一般，顯現開來。
靈如夢還是記不起自己怎麽來到的這個世界，也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她怎麽去想都想不起來。
但在這一刻，眼前的這些小孩子們的臉已經完全與現在陪伴在她身邊的怪物們所融合了。
她想起來了他們，也想起來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姐姐，是這群孤兒院中，最大的姐姐，他們原原本本就是一家人，哪有什麽怪物，人類之分。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家人變成了怪物，她真的想不起來，但這一刻靈如夢只想緊緊地抱住他們，嚎啕大哭。
不理解情況的孩子們手足無措地安撫著靈如夢，紛紛抱住她，幾個童年悲哀的孩子們互相依偎著，舔舐彼此的傷口，這是他們經常做的事情。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你們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為什麽這麽笨，現在才想起來你們，對不起、唔……對不起………”
靈如夢哭的撕心裂肺，她抱住阮靈奵和阮風雪哭的不能自已，崩潰、後悔的哭聲響亮了整個空間。
衛靈笙心疼地抱住靈如夢，就像現在長大後的他一樣安撫著靈如夢的情緒，可成熟穩重的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屬性。
“夢夢…不要哭，我不想你哭……”
隨著幾個孩子的安慰，靈如夢覺得自己也快要醒來了。
她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俯下身親了親阮靈奵和阮風雪的皮膚粗糙臉，又摸了摸簡初清和衛靈笙的臉蛋。
堅定不移地走向了前方，踏出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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