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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27)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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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27)亡靈

我下意識朝旁側扭身一避。

“她怎會在紅珠裏!”

將將想到的反制之計,如今倒好,直成了宋老爺索命的厲害物。

要將我整個吞噬的怨鬼,將將與我擦肩而過,又忽地剎住。

即便她的腿腳因此快要崩裂,卻全然感覺不到疼意般,猝不及防轉頭,緊盯著我不放。

張開的血盆大口,綠液止不住往外滴落,砸得她腳邊地腐蝕凹陷,冒出股股煙氣。

沒等我緩過勁,又是一場猛撲追殺。

本就躲閃不及,頭頂的重山紅陣又似尋著機會。

趁我側身避讓,手上卸勁那一瞬,強大的威壓陡然砸下,壓得白鶴被迫往下低垂幾分。

撲閃間,我甚至好似看見白鶴若隱若現地閃動著。

好似已能看見,它被重山紅陣盡數壓散的場景。

可宋老爺還覺不夠。

“這般超脫於因果而生的寶貝,你真以為,我會眼睜睜看著她墜入井中,將它封印不成?”

“不,不對,確是將它封印,只不過,是暫且將它引進了我的紅珠裏。”

猛然間,我曾以為宋老爺制服了怨鬼,站在水井旁,彎下身子,平靜無波的目光,落向水井裏。

那一聲“噗通”的水花,我一直以為是怨鬼李婆子的索命音。

不論生前,還是為鬼後。

原是她徹底被引入黑暗的愉悅聲響。

宋老爺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目光漸漸朝我,落向眾人逃離之處,朝那一揮手。

“至於你們?”

紅陣分支應聲而動,齊齊竄出數百根紅線,猝不及防刺穿重重廢墟,索命而去。

“宋懷安!”

“啊啊啊啊啊!”

“神仙救我!”

驚叫聲此起彼伏,尖利得仿佛快要劈開黑夜。

喉頭彌漫著腥甜。

無力瞧著紅線將他們捆成一團。

逃脫所跑的那些步子,我勉力支撐紅陣砸落至今,好似在做無用功。

倏忽間,他們便被數百根紅線扯了回來,投入紅陣為他們留好的縫隙中,想將其盡數被吞噬。

可直至看見,紅線還未停歇。

穿刺,扯回。

帶著一群下人,去靈堂“抓賊”的管事,猝不及防被紅線扯來,躍至半空,突而迎上眼前人,嚇得快要昏死過去。

連帶著那一連串,驚疑未定的下人。

“這是何妖物!”

“我就說靈堂有鬼!”

“你無事提著燈籠過去作甚!”

“啊啊啊啊!還不是那賊!定是那賊將妖物引來害人了!”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越來越多。

提著燈籠的守靈下人,白日匆促見過一面的丫鬟,大喊著救命,拼命掙紮的安婆子……

甚至……

“大人!那胡人,怎會有,啊,這等妖異事!”

“我的銀子!快放開我!我只是過路,都不認識這府裏的人!”

“二叔,快救我!我還能見上我娘嗎嗚嗚嗚!”

“不成器的玩意兒,別耽誤我想法子!這妖物的紅線,竟用衙門的刀都劈不斷。”

斬殺了黑衣人與烏雲的府衛,去追張客商的府衛,張客商,那曾殺了二夫人的孫巡檢,還有他那膽小的侄兒。

“我的腿腳,我的腿腳,啊,大夫!”

無人能制約的紅陣愈發猖狂。

這般下去,它是想將全禹城的人盡數抓來不成!

掙紮與哭喊聲回蕩在整個禹城上空,似回魂的亡靈。

可那真正回魂的亡靈,居高臨下地瞧著這一切,耳邊回蕩著所有人的驚懼哭喊,交雜在一起,甚至辨不出每個人在哭訴些什麽。、

他唇邊卻揚起滿意地笑。

“宋懷安,你到底想做何事!”

“你宋府中人不放過,連整個禹城的人,你都想一並拖去死不成!”

若想反叛閻王,反叛地府,與他認為是地府探子的我為敵,不已然能達成所願。

搞出這樣一場天大的事端,亂了所有人的命數。

即便他逃得過地府追捕,又豈能躲過因果對惡事的懲罰!

宋老爺好似這時才想起,還有個我來。

猛一揮手,無數人哭喊聲頓時靜止。

或朝前或朝旁側栽倒,仿佛都在那一剎那昏睡了過去,整個身子都栽進重山紅陣中,被它緊緊纏繞包裹。

逃不掉一個。

“蘇姑娘,你莫不是,還想著那因果?

宋老爺拍了拍手,他眸子裏難掩的笑意,透過那陣眼垂落,仿佛我在他面前不過是個透明人,一眼便能道破我所想。

且他全然不在乎,反而愈發覺事情有趣。

“若我說,我這般做,亦是在順應因果,哈哈,蘇姑娘,莫要急著瞪眼,耐心些,聽我說罷。”

宋老爺嘴上是這般溫和說著,可要人命的紅陣,並那索命的怨鬼李婆子,一刻未停朝我追殺而來。

逼得我半點喘息不得,承重的白鶴忽閃,已落到破滅邊緣。

許並非我錯覺,重山紅陣抓回的人越多,深陷在那紅陣裏的人越多,那威壓都仿佛愈重幾分。

紅陣陡然間降下許多,逼近得不過半臂之距。

“蘇姑娘,你未覺得,這世間不過一巨大的騙局麽?”

宋老爺目光掃過遠處空茫,指尖微點,如同盤算著遠方的小樓矮屋,亦或是更遠處,將整座城團團圍擋的高聳城墻。

“他們,這府裏,這府外,整座禹城,都要死去,都會死去,”

他微笑著,補了一句:“因著你我所‘信奉’的,因果。”

“你說什麽!”

腰間衣裳剛被怨鬼撕扯去一片,猝不及防便聽得這駭人消息。

“怎麽?”宋老爺忽感驚奇:“你竟不知此事?哈哈哈哈!”

“原以為,只我是那被騙之人,如今看來,你才是真正被蒙在鼓裏的人。”

我冷眼看他,仿佛找到同類般喜悅,甚至站在重山紅陣的陣眼邊,躍躍欲試,似乎還想跳下來與我長談一番。

“那便由我來告訴你。”

“禹城中人,盡數會死,早一時,晚一時,又有何妨?”

旁人生死,他怎能論斷得如此雲淡風輕。

他本想借由烏雲,而後又是三夫人,最後,又是二夫人深藏的那封書信。

朝廷的主和派。

他想作何!

他莫不是想讓整個禹城,死在胡人手中!

“原你因此荒謬說法,才想控制烏雲為你做事,過後又毫不留情要殺她!”

屬實可笑至極。

妄圖在因果定好的生死中,蕩出一道為他所用的時機。

“你莫不是忘了那反噬!”

“呵,若非被你察覺,又豈會壞了我的好計,引來那反噬!”

“不過現時,”

宋老爺嘴角閃過一抹冷笑:“你再不會是威脅了。”

隨即,朝左追右撲我不放的怨鬼,厲聲下了最後通牒:“磨嘰半日,連個身處強弩之末的人都對付不了,收你有何用!”

怨鬼不甘地嘶吼反駁著。

仿佛剛才將我逼至絕境,仍不過在打鬧嬉戲。

她猛伸出兩只長手,將我團團圍困。

猝不及防間,手腳都被她長手拉扯住,任我左右掙紮不得。

“李婆子!”

頓然語塞。

我對她所有了解,來源她賣弄的浮誇,來源人後涼薄白眼。

甚至想不自量力地,喚起她曾身為人的良知,都不知該從哪裏下手。

只直直對上她張開的血盆大口。

將兩個我一並吞噬,都不在話下。

可她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輕易將我吞盡,只在醞釀著。

敞開的大嘴,漸漸盈上湧動的綠液,腐蝕之聲咕嚕嚕作響。

她難以壓抑住興奮,大嘴朝兩側裂開。

兜不住的綠液順著她嘴邊往下淌,砸到地上,頓時白煙四起,石板被腐蝕得全然看不出原貌。

仿佛在向我展示,片刻之後我的下場。

向上支撐的雙手被怨鬼徹底捆縛,苦苦支撐的白鶴驟然失去力量來源,只得及留下一聲嘹唳悲鳴。

霎時間化為白色光點,再看不見任何微光。

黑寂的天,只被鮮紅盡數覆蓋。

重山紅陣再無任何阻攔,陣眼直直朝我墜落。

“哈哈哈哈哈哈!”

宋老爺高立於大陣之上,狂妄自得地看著這一切,看著我:“是人是鬼,非人非鬼,這般特異之身,是我的了!”

“砰——”

一道猛烈的黑氣驟然砸在前側。

本已近在咫尺的怨鬼,瞬間被那道黑氣擊中大口,疼痛難當逼得她頓時撒了手,不住仰天長嘯,猛地後撤兩步。

仿佛看到了她的相生相克之物。

“你,你……”

“你又是何方鬼怪!”

宋老爺不滿地瞥了眼怨鬼李婆子,如今這話都說不利索的模樣,轉頭與我一道,看向來人。

黑氣化形擋在我身前,眸子冷如淬冰,並未答他。

只略側頭垂首,與我道了句“抱歉”。

騰出手來施展的湧動白光,同他一道,再度托住那重山紅陣。

令我松了口氣的同時,難得還能因他這毫無緣由之言,輕笑一聲。

“你在幹等些什麽!”宋老爺不滿吼道:“平白吸食了多少怨氣,如今還使喚不動你了!”

“他,他!”

得虧“視線”,否則如何能從怨鬼那張可怖腫脹的臉上,看出滿滿驚駭。

不同是犯了錯之人,雖謝執比我犯的錯事輕些,還能當個引路人。

可怨鬼怎見他就這般恐懼?

見我就恨不得好生折磨一番。

除卻這兩者,他還有何旁的身份?

“怎麽?”

宋老爺顯然對此也有些興趣,唇邊露出些許玩味:“莫非,你還是何人物不成?”

“宋懷安,”謝執面無表情,朝他冷冷道:“這場鬧劇,已到將盡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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