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24）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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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24）神仙
劇痛。
猛然間側身擦過地。
豆蔻衣袖之下，半只手臂隱隱滲出血痕，難耐的疼勁，促使我頗為艱難地睜開眼。
但幸得，現身傾力沖出去救人後，竟也只半只手在痛。
手臂觸地那一瞬，仿佛被什麽東西接住般，一下子沒了剛觸地時，皮開肉綻的疼意。
比之身為貓身，被刀直接捅進腹部，那點血跡還算不得甚致命傷。
廢墟裏驚起的煙塵，再度落回廢墟。
靜寂到可怕的滯澀氣氛裏，我不必擡頭，似都能瞧見眾人驚駭欲死的目光。
“她，她，憑空……”
“真，真有神仙！”
假山旁的二少爺，與楞怔輕功落地的柳葉刀驚得聲響斷續。
半響，兩個人也沒能連成句完整之言。
“蕓娘！”
大少爺跑動未停，直沖到身前，半跪下，小心翼翼地看著躺倒的三夫人，如同對待何易碎的珍寶。
眼眶泛紅，仿佛跨過那道心裏的坎後，不再掩飾地，道出所有曾秘而不宣的深情。
不忘對我投來感激與探究並存的一眼。
“夫人！”
一陣破空之聲。
我猛轉動“視線”，向匆匆趕至的七香細瞧。
她眸中的訝然與關切做不得假，也無絲毫呆滯無神的不妥。
可她方才明明被宋老爺控制住了。
突然之間，又能單憑自己毅力掙脫？
這連冷血殘忍到極致的烏雲，都沒能做到之事。
自始至終未能尋見宋老爺身影，我終不得而知。
然半抱著的人嚶嚀一聲，悠悠轉醒，自顧自從地上直起身來，一手茫然地扶著自己額頭。
“我怎還在此？”
三夫人下意識喚人道：“七香！七香！我們怎又繞回來了？”
七香匆落到她身前，目光一直未從我面上移開。
直至聞言，這才好似突從震驚裏回神，趕忙替她揉起頭腦穴位來。
“我方才好似入了個夢，忽地睜開眼，竟看見自己淩空虛虛站著，一不留神，便朝下墜去。”
“真是個可笑的夢。”
三夫人美眸頗為舒緩地睜開，輕轉，這才後知後覺轉過一片寂靜，漸落在我身上，露出幾分疑惑：“你是何人？”
一晃眼，又看到旁側，心虛地默默朝後退的柳葉刀，再度驚呼道：“你又是何人？都圍著我作甚？”
七香偷瞧我一眼，仿佛真把我當成了柳葉刀話裏的神仙，垂身俯到她耳邊，簡明扼要將經過說了一遭。
“甚！”
三夫人聽得幾乎快跳起來，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七香，又看了看圍著她一圈的眾人。
“我竟飛起來了！”
你與柳葉刀關註之處，怎如此不約而同。
“這位……姑娘，謝過你救命大恩！”
大少爺上前半步，頗為鄭重地朝我作揖一禮。
一旁的七香也與我彎腰屈禮，連帶著她旁側慢半拍的三夫人，稀裏糊塗地朝我謝過。
“不知姑娘姓氏，今夜可否先於府中住下，待宋某明日備齊謝禮，再按禮謝過。”
大少爺話音未落，卻聽得旁側柳葉刀滿不在乎地補充道：“尋常凡間之物，神仙哪能看得上，需尋些珍寶才是。”
得來大少爺隱晦探究一瞥。
但覆見站於她旁側的二少爺後，不動聲色收回了目光。
“阿瞳！”
靠在假山旁的二夫人突然間驚喊一聲，仿佛從噩夢中驚醒，後怕地拍了拍自個兒前胸。
二少爺並柳葉刀頗為欣喜地上前，替她順氣。
“舉手之勞罷了，無足掛齒。”
我曾幻想過數次。
半得肉身後，若我突而憑空出現在這戲文一般的話本中，旁人該是一副怎樣反應。
但最終，大抵都是一種死局。
被當做孤魂野鬼。
若皮相在他們看來生得好些，便算作艷鬼。
無一例外地，嚇得驚駭欲死，避之不及。
但我未曾想過，身比腦快的念動，能帶來如此解法。
得來一句謝。
已經夠了。
“那話好似個俠士。”
柳葉刀極為小聲，與二少爺附耳說道。
“這如何得行！”
三夫人終緩過神來，摒開左右兩人，大步上前，十分自來熟地拉住我手，觸感溫柔。
雙眸裏仿佛有細碎的星在閃動，讓人得見其中那份難得流露的真摯謝意。
“若不是你，我今日定要死在此處，還是個燒毀後的荒蕪之地，哪有比這更慘之事！”
她看著我，仿佛做出了個極為艱難的決定：“待明日，待明日好生謝過你之後，再走不遲。”
猝不及防地聽得此言，大少爺霎時間渾身一松。
我這才意識到，原從那假山後踏出開始，他便一直是那副身形緊繃之態。
“謝？”
二夫人暈乎著，好似聽到個戳中她念頭的詞，下意識嘴唇翕張：“是該謝的。”
仿佛自個兒得到認同，三夫人朝她投去讚許一眼，隨即雙眸卻猛地放大：“你這又是怎的了！”
七香無奈上前，小聲為她，再往前補補因果事由。
二夫人未答所問，迷蒙的目光落在柳葉刀面上時，陡然清醒幾分。
“柳葉刀俠士，你願救我兒與我逃出此地，實是感激不盡。”
柳葉刀狡黠一笑：“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不值當掛在嘴邊。”
但二夫人並未被她孩童氣之言逗笑，反而神色漸漸肅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若你願答應，事成之後所得，皆歸你有。”
“且說便是，只要我能辦到，定當相助。”
“你可想功成名就，做個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識的豪俠？”
她一字一字清晰落下，將引誘輕巧拋出，緊盯著對面人，驟然發亮的雙眸。
三夫人本在聽七香低言，聞言不由朝這側偏了偏，也豎起耳朵準備聽她們所說。
大少爺亦停下與我攀談，猛然間回首，看向二夫人的目光多了幾分愕然審視。
“這，這事成了，還能這般？”
二夫人肯定地點了點頭。
“可，可能像當初的沈老爺那樣……”
話說到一半，柳葉刀似覺有些太過，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卻見二夫人朝她投來的肯定目光，令她頗感不可思議地笑彎了眉眼。
緩神間，二夫人漸聚起幾分氣力。
準確無誤地摸到衣裳一處下擺，只聽得撕拉一聲，扯下一塊，緊握著舉到身前。
我見過那物。
但好容易舉起的氣力，隨著她如此費力舉動，很快再度散去。
緊握著布的手踉蹌一下。
旁側的二少爺趕忙接過，在她的示意下，雙手用力將那塊布撕扯開。
那塊有內襯的碎布，扯爛後徹底暴露在外。
掉出一封，再樸素不過的信。
“這是，”
二夫人猛喘了一口氣，漸平覆後，這才緩聲繼續道：“能救人命之物。”
“你從何得來！”
大少爺訝然出聲，隨即垂首扶額間，仿佛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如此。眼下，只需將此物交給……”
“……徐校尉。”
二夫人分外鄭重地，從二少爺手中取回那封信，仿佛那封樸素的信裏，承載了千斤重的份量。
必須得由她親手，交到柳葉刀手上。
柳葉刀長舒一口氣，似覺十分簡易：“你放心，我師兄與徐校尉有些交情，待我直接交由……二夫人！”
“啊啊！”
眼前一幕落在三夫人眼裏，逼得她不由驚愕叫喊出聲。
可那聲戛然而止。
連帶著柳葉刀與二少爺傾力沖過去的動作。
柳葉刀顫動的指尖緩緩停滯，觸碰到一瞬的蔻梢綠雲緞裙，咻地滑落。
眼睜睜看著，方才還無力癱倒在地的二夫人，陡然間蹦起身來，大步朝一方向而去。
這如出一轍的舉動。
又是宋老爺！
我急忙想趕上前去。
卻愕然發現，雙手雙足被死死定在原處，根本不聽使喚。
轉目瞧去，另幾人也同我般，定在原處動彈不得。
倏忽間，連唯一能動的腦袋，也如被何物凝固。
整個人仿佛掉進夢魘之中，無論如何也沖不破那層阻礙。
“沒用的。”
溫和之聲突現。
拐角之後，宋老爺雙手負於身後，徐徐踱步而出。
他仍以那魂魄之身，眾人無從得見，只我眼見著他，緩緩逼近。
“蘇姑娘，真是令我意外。”
“我本以為，早看透你深藏的秘密，卻不想，這下才給了我個驚喜。”
忽地，他雙眸間湧動著幾分熱切：“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竟有魂魄之身，又能現出凡人之影，三界之中，竟還有這種奇事！”
平靜湧來的無力，但我動不得，閉不上眼。
人與鬼不同。
即便我已魂魄之身突現於人面前，他們要麽驚恐跑掉，要麽將我當做會法力的神仙。
但人與鬼也相同。
他們死後就是鬼，貪婪本性難移。
何況看到另一相近之鬼，身上原有不同之處。
自打宋老爺從棺木中爬出那一刻，我便已做了最壞打算。
即便旁人將死多回，依舊撐著未在宋老爺面前露出特異之處。
可這次來不及了。
我也無法得知，死去後成鬼的三夫人，帶著死在這荒蕪之處的怨氣，可會與李婆子一般成了怨鬼？
“可也幸得你有此奇處，”
宋老爺面目含笑，話音卻再疏離不過：“才使我那紅珠，將為人身的你控住。”
“否則，你可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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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觸地那一瞬，仿佛被什麽東西接住般，一下子沒了剛觸地時，皮開肉綻的疼意。
比之身為貓身，被刀直接捅進腹部，那點血跡還算不得甚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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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到可怕的滯澀氣氛裏，我不必擡頭，似都能瞧見眾人驚駭欲死的目光。
“她，她，憑空……”
“真，真有神仙！”
假山旁的二少爺，與楞怔輕功落地的柳葉刀驚得聲響斷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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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中的訝然與關切做不得假，也無絲毫呆滯無神的不妥。
可她方才明明被宋老爺控制住了。
突然之間，又能單憑自己毅力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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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未能尋見宋老爺身影，我終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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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還在此？”
三夫人下意識喚人道：“七香！七香！我們怎又繞回來了？”
七香匆落到她身前，目光一直未從我面上移開。
直至聞言，這才好似突從震驚裏回神，趕忙替她揉起頭腦穴位來。
“我方才好似入了個夢，忽地睜開眼，竟看見自己淩空虛虛站著，一不留神，便朝下墜去。”
“真是個可笑的夢。”
三夫人美眸頗為舒緩地睜開，輕轉，這才後知後覺轉過一片寂靜，漸落在我身上，露出幾分疑惑：“你是何人？”
一晃眼，又看到旁側，心虛地默默朝後退的柳葉刀，再度驚呼道：“你又是何人？都圍著我作甚？”
七香偷瞧我一眼，仿佛真把我當成了柳葉刀話裏的神仙，垂身俯到她耳邊，簡明扼要將經過說了一遭。
“甚！”
三夫人聽得幾乎快跳起來，不敢置信地看了看七香，又看了看圍著她一圈的眾人。
“我竟飛起來了！”
你與柳葉刀關註之處，怎如此不約而同。
“這位……姑娘，謝過你救命大恩！”
大少爺上前半步，頗為鄭重地朝我作揖一禮。
一旁的七香也與我彎腰屈禮，連帶著她旁側慢半拍的三夫人，稀裏糊塗地朝我謝過。
“不知姑娘姓氏，今夜可否先於府中住下，待宋某明日備齊謝禮，再按禮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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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並柳葉刀頗為欣喜地上前，替她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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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終，大抵都是一種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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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皮相在他們看來生得好些，便算作艷鬼。
無一例外地，嚇得驚駭欲死，避之不及。
但我未曾想過，身比腦快的念動，能帶來如此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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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話好似個俠士。”
柳葉刀極為小聲，與二少爺附耳說道。
“這如何得行！”
三夫人終緩過神來，摒開左右兩人，大步上前，十分自來熟地拉住我手，觸感溫柔。
雙眸裏仿佛有細碎的星在閃動，讓人得見其中那份難得流露的真摯謝意。
“若不是你，我今日定要死在此處，還是個燒毀後的荒蕪之地，哪有比這更慘之事！”
她看著我，仿佛做出了個極為艱難的決定：“待明日，待明日好生謝過你之後，再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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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意識到，原從那假山後踏出開始，他便一直是那副身形緊繃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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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香無奈上前，小聲為她，再往前補補因果事由。
二夫人未答所問，迷蒙的目光落在柳葉刀面上時，陡然清醒幾分。
“柳葉刀俠士，你願救我兒與我逃出此地，實是感激不盡。”
柳葉刀狡黠一笑：“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不值當掛在嘴邊。”
但二夫人並未被她孩童氣之言逗笑，反而神色漸漸肅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若你願答應，事成之後所得，皆歸你有。”
“且說便是，只要我能辦到，定當相助。”
“你可想功成名就，做個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識的豪俠？”
她一字一字清晰落下，將引誘輕巧拋出，緊盯著對面人，驟然發亮的雙眸。
三夫人本在聽七香低言，聞言不由朝這側偏了偏，也豎起耳朵準備聽她們所說。
大少爺亦停下與我攀談，猛然間回首，看向二夫人的目光多了幾分愕然審視。
“這，這事成了，還能這般？”
二夫人肯定地點了點頭。
“可，可能像當初的沈老爺那樣……”
話說到一半，柳葉刀似覺有些太過，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卻見二夫人朝她投來的肯定目光，令她頗感不可思議地笑彎了眉眼。
緩神間，二夫人漸聚起幾分氣力。
準確無誤地摸到衣裳一處下擺，只聽得撕拉一聲，扯下一塊，緊握著舉到身前。
我見過那物。
但好容易舉起的氣力，隨著她如此費力舉動，很快再度散去。
緊握著布的手踉蹌一下。
旁側的二少爺趕忙接過，在她的示意下，雙手用力將那塊布撕扯開。
那塊有內襯的碎布，扯爛後徹底暴露在外。
掉出一封，再樸素不過的信。
“這是，”
二夫人猛喘了一口氣，漸平覆後，這才緩聲繼續道：“能救人命之物。”
“你從何得來！”
大少爺訝然出聲，隨即垂首扶額間，仿佛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如此。眼下，只需將此物交給……”
“……徐校尉。”
二夫人分外鄭重地，從二少爺手中取回那封信，仿佛那封樸素的信裏，承載了千斤重的份量。
必須得由她親手，交到柳葉刀手上。
柳葉刀長舒一口氣，似覺十分簡易：“你放心，我師兄與徐校尉有些交情，待我直接交由……二夫人！”
“啊啊！”
眼前一幕落在三夫人眼裏，逼得她不由驚愕叫喊出聲。
可那聲戛然而止。
連帶著柳葉刀與二少爺傾力沖過去的動作。
柳葉刀顫動的指尖緩緩停滯，觸碰到一瞬的蔻梢綠雲緞裙，咻地滑落。
眼睜睜看著，方才還無力癱倒在地的二夫人，陡然間蹦起身來，大步朝一方向而去。
這如出一轍的舉動。
又是宋老爺！
我急忙想趕上前去。
卻愕然發現，雙手雙足被死死定在原處，根本不聽使喚。
轉目瞧去，另幾人也同我般，定在原處動彈不得。
倏忽間，連唯一能動的腦袋，也如被何物凝固。
整個人仿佛掉進夢魘之中，無論如何也沖不破那層阻礙。
“沒用的。”
溫和之聲突現。
拐角之後，宋老爺雙手負於身後，徐徐踱步而出。
他仍以那魂魄之身，眾人無從得見，只我眼見著他，緩緩逼近。
“蘇姑娘，真是令我意外。”
“我本以為，早看透你深藏的秘密，卻不想，這下才給了我個驚喜。”
忽地，他雙眸間湧動著幾分熱切：“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竟有魂魄之身，又能現出凡人之影，三界之中，竟還有這種奇事！”
平靜湧來的無力，但我動不得，閉不上眼。
人與鬼不同。
即便我已魂魄之身突現於人面前，他們要麽驚恐跑掉，要麽將我當做會法力的神仙。
但人與鬼也相同。
他們死後就是鬼，貪婪本性難移。
何況看到另一相近之鬼，身上原有不同之處。
自打宋老爺從棺木中爬出那一刻，我便已做了最壞打算。
即便旁人將死多回，依舊撐著未在宋老爺面前露出特異之處。
可這次來不及了。
我也無法得知，死去後成鬼的三夫人，帶著死在這荒蕪之處的怨氣，可會與李婆子一般成了怨鬼？
“可也幸得你有此奇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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