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美雲猛然把袖子擼到上去，露出了小臂上一片猙獰的疤痕：“你看看，這是徐塞北拿電熨鬥燙的。你能想象得到嗎？一個男人會對自己的妻子下這樣的狠手！這個疤已經兩年了。這兩年，每年的夏天我都過的像是地獄一樣。每次看到這個疤痕，心就像被人拿在手裏狠狠的捏。又是疼，又是屈辱。陳律師，難道我受的這些罪，就是活該嗎？”

陳雨天看了一眼她胳膊上觸目驚心的疤痕，又迅速把目光偏了：“別的地方還有傷嗎？”

劉美雲的聲音悲憤：“有。我胸上，還有他拿牙咬出來的一圈疤，是深紅色的一圈牙印。陳律師，你也是女人。你想想，如果你的身體被人摧殘成這樣了，你會這麽輕易的善罷甘休嗎？我的這輩子已經都被他毀了。這幾年，連想死的心都有過了！”

陳雨天微微閉眼。

確實，一個女人的身體被摧殘成這樣，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這些傷疤不滅，她心上的傷疤便永難愈合。

而....她估計要帶著這些身體上和心理上的傷痕，度過她的後半生了。

再若是凈身出戶，那未免也太過淒慘，太讓人絕望。

她忽然感受到一陣巨大的悲傷。

為眼前這個女人悲傷，也為自己悲傷——她已經隱隱意識到，她會為這個女人，再跳一次火坑。

深深的嘆息一聲，擡眼去看劉美雲：“嗯，你和他結婚幾年了？”

劉美雲把衣服袖子放了下來：“三年了。”

“那麽，這三年裏，他對你動過幾次手？”

“動過幾次手？我都數不清了！三天一吵，兩天一鬧。今年他不經常在家，但只要一回家，就要指桑罵槐的找我麻煩。”

劉美雲的聲音又開始哽咽：“陳律師，你能想象得到嗎？今天早上他打我，是因為我想給他做頓飯，緩和一下兩個人的關系。我正在廚房切菜，他陰著臉進來了，嫌我切的豆腐不平整，就開始對我動手.....”

陳雨天皺了眉。

她回憶著今天中午在徐明朗公司見到的徐塞北。

他長得高高壯壯，虎背熊腰。穿著打扮十分講究。

一張臉雖然粗獷，但眉目間卻依稀能夠看出一些類似徐明朗的清秀。

她又想到徐塞北阻攔徐媽對她動手，又假意打她實則保護的舉動。

她無法想象出這樣的徐塞北竟然會對自己的妻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也無法想象到這樣溫和平靜的徐塞北，竟然剛剛家暴了自己的妻子。

她有些迷茫了。

不知道應該去相信自己對徐塞北的第一印象，還是相信劉美雲的話。

沈默了一會，去問劉美雲：“那麽，你們之間發生過幾次比較嚴重的沖突？或者，他對你嚴重的施暴行為，發生過幾次？”

“三次。”

劉美雲回答的斬釘截鐵：“第一次，是我們在床上的時候，他像瘋了一樣咬我的胸，陳律師要是不相信，我們一會可以進房間，我脫了衣服給你看我胸上的疤。第二次，就是我胳膊上的疤，他拿熨鬥燙的。第三次，是打到了我的眼睛上。不是這一次，是兩個月前了。你看....”

劉美雲把臉湊近陳雨天眼皮子底下：“我眉骨這兒有個疤，被眉毛蓋著，平時大概看不出來。那次也不知道是打壞哪兒了，我的眼角就開始流血，流的特別多，那時候，我真的懷疑我會不會瞎了。”

陳雨天匆匆的從茶幾上拿了紙和筆：“什麽時間？去醫院了嗎？”

劉美雲咬了牙：“眼睛受傷那次，本來想去醫院，但沒去成。又是嫌丟人，又是過了一會發現血止住了，還有是太難過。那時候是真想死了。你想，一個連死的心都有了的人，還去什麽醫院呢！”

陳雨天皺眉：“其餘兩次呢？”

“其餘兩次，一次是去年五月，一次是去年十二月。都去了醫院。是他送我去的。醫生還以為我被搶劫了或是強奸了，要報警，他攔了。”

劉美雲已經淚流滿面：“陳律師，我也是爹生媽養的，雖說家裏邊窮，也是爹媽當成寶貝一樣養大的，我為什麽要受這樣的罪，為什麽要被他這樣對待？”

陳雨天擡眼，眼眸裏有深深的憐惜：“遭遇家暴的女人，比你想象的多，家暴對女人造成的傷害，也比你想象的要嚴重。這並不是你的錯。你之所以會被這樣對待，只是因為你遇上了一個惡棍。”

一句話，就讓劉美雲泣不成聲。

她沒再開口說什麽，只是肆無忌憚的哭喊著。

聲音有些竭嘶底裏，飽含了委屈、憤恨、屈辱。

陳雨天安安靜靜的聽著她哭。

張阿姨和李華被她哭的如坐針氈，坐立難安。

張阿姨的身份不好開口說些什麽。李華怯生生的小聲安慰了一句：“你.....你別哭了.....”

話沒說完，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

陳雨天深深嘆息。

她想，李華是想到了自己的傷處。

劉美雲和李華哭噎了許久，終於漸漸停息。

陳雨天抽了兩張紙巾分別遞給兩人：“都別哭。劉女士，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想問，醫院的診斷記錄，你現在還留著嗎？”

劉美雲文雅的擤了一把鼻涕：“有，我都留著。陳律師，還有一次，是上個月十五號，我身上的傷還沒好，他就又下了狠手，拿皮帶抽我，脫光了衣服抽。我那時候，真覺得自己像個婊子.....我也對爹媽說過，說想跟他離婚，可是爹媽一聽，就罵我不識擡舉。我媽還一直在勸我，你自己好好的，把他也伺候的好好的，他罵你，你就給他個笑臉，他還能動了手不成。有時候，我真的懷疑我自己，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哪兒錯了，哪兒都不好，或者是天生低賤命，天生就該被他糟蹋。陳律師，你說不是我的錯，只是因為他是個惡棍，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好多好多年，可是沒有一個人對我這樣說過.....”

話說著，又泣不成聲了。

李華跟在一旁哭，哭的同樣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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