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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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正值盛暑時節。
午時，外面清脆、此起彼伏的蟬鳴聲不停。
幾個小太監搭著梯子去捉樹上的夏蟬，生怕擾了裏面貴人的清凈。
內室放有充足的冰塊，盡管僥幸從軒窗投射進來的驕陽也被隔絕於窗臺一方小天地。
書案上擱置了只寫了一半的課業，另半邊，一個粉雕玉琢、玉冠束發的小少年正趴在上面闔目安睡。
明明屋內涼爽宜人，可他卻皺著眉頭睡得滿頭大汗，嘴裏還不住地嘟囔念叨著什麽。
思緒隨著夢境飄蕩。
皇位之上，身形挺拔修長，龍章鳳姿的青年慵懶地靠在椅背，漫不經心地聽下面的官員細數次輔陸衍的罪責。
待最後一個官員檢舉完畢，退回隊伍裏，他才重新看向立在下首中央的男人，啟聲道：“次輔大人還有何話可說？”
男人身軀挺拔莊正，盡管脖頸被數把刀劍所脅，也不見絲毫慌張。
他用清冷的目看向皇帝，“宋平章死有餘辜，他謀害了微臣的妻子，微臣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皇帝年幼登基，多年來夾縫生存於三個輔政大臣的手裏，生怕哪天屁股底下的皇位突然被奪去，另兩人早已被他用挑撥之計鬥垮，只要再除掉陸衍，此後朝中大事都有他一人做主，再不受他人置喙。
李晉見不得對方大難臨頭還如平常從容鎮定的神色，那讓他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裏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根據錦衣衛調查的陳年舊事他嘲弄道：“次輔莫不是年紀大了不記事了，聽侯府的老人說，那馮氏明明是心灰意冷與你和離後才離開地侯府。”
在察覺到對方面色淒淒，不再像剛才一般泰然自若後，李晉發現了打擊這位次輔的痛點，遂又嘲諷了幾句。
對方皆沈默不語。
李晉很快覺得沒了意思，便招手示意侍衛將人先收押監牢。
臨走前，陸衍最後一次對李晉道：“願陛下收回大權後切記嚴明法度，莫聽信劉岐、劉昌之輩，兩年內不要向西境開戰。”
被念到名字的幾人站在大殿上皆眼觀鼻鼻觀口默不做聲。
皇帝怒了，剛剛陸衍念到的幾人都是他母族中人，此番幫他鬥垮陸衍一黨勢力功不可沒。
那時的李晉年輕氣盛，不甘只做守成之君，勢必要做出一番大事業。
西境的皇帝突然崩逝，大皇子和二皇子爭皇位爭的不可開交，根本無暇他顧，李晉之前提過趁機征討西境，都被陸衍駁回。
陸衍倒臺的兩個月後，李晉迫不及待地出征西境。
未料到西境兩個皇子在魏軍兵臨城下時竟暫時不盡前嫌地共同抵禦魏軍，加上負責軍備糧草的劉岐和前方開路的中軍元帥杜謙有嫌隙，生怕對方立了功勞，遲遲不肯發糧導致最後魏軍大敗而歸，傷了元氣。
此外，還因為他過於器重劉家外戚，朝中本來的肱骨之臣在劉家人的迫害下紛紛告老還鄉，他的王朝不但沒有像預想地那樣步步往上走，反而變得烏煙瘴氣。
一步錯步步錯，直到後面李晉才意識到陸衍的用意時，卻已經晚了。
他比預想中多花了五年才徹底肅清外戚幹政的影響，直到三十歲才攻破西境，讓周邊幾個小國盡數向他臣服。
但午夜夢回，李晉有時還是會夢見自己小時陸衍在書房裏耐心教導他為君者的道理。
他真的做錯了嗎？
李晉自己也不知道。
畫面如晨霧見了太陽很快散去。
從夢境中掙紮醒來，甫一睜開眼，卻見一端正挺拔的小少年逆光站在他身側。
他像是嘆了口氣，淡聲道：“先生昨日囑咐的功課還沒寫完，殿下怎麽就睡著了。”
李晉呆呆楞楞地看向少年與夢境中的陸次輔六七分相像的臉，認出他是自己的伴讀以及好兄弟陸宗玉，隨後又將目光下移到書案上還沒寫完的功課。
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還有陸衍，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陸大人深受父皇器重，已經做到了首輔，怎麽在夢裏等他當上皇帝了對方還是次輔。
李晉感覺自己的思緒現在亂的像一團打結的毛線。
陸宗玉見太子殿下又在發呆，原本與父親陸衍如出一轍的淡然之色因著年紀還小沒克制住地流露出幾分煩悶。
他將筆塞到李晉手上，催促道：“殿下快寫吧，等會兒先生就要來檢查了。”
更主要的是，今日是他母親回來的日子，陸宗玉想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家。
他的母親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聰慧機敏，將外曾祖父留下來的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年前將他和父親留在家中，獨自帶著商隊去了塞北開拓商機。
他再怎麽獨立懂事，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對許久不見的母親像是倦鳥渴望歸巢一般。
若不是對方是皇子，他已經開始撂挑子走了。
再怎麽說兩人也相處了好幾年，陸宗玉很是熟悉這位同齡小太子的本性。
見“威逼”不成，於是誘哄道：“臣的母親從塞北帶回來好多新奇的玩意，殿下若是早點寫完就能和臣一起回府中看了。”
李晉一聽，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霎時拋到腦後。
“本宮馬上寫完了，宗玉你等等我。”李晉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道。
陸宗玉清清淡淡地嗯了聲，又好心提點道：“殿下這次別再像之前一樣把字寫錯了。”
李晉面色一囧，臉頰微微發紅，故作不耐煩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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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外面清脆、此起彼伏的蟬鳴聲不停。
幾個小太監搭著梯子去捉樹上的夏蟬，生怕擾了裏面貴人的清凈。
內室放有充足的冰塊，盡管僥幸從軒窗投射進來的驕陽也被隔絕於窗臺一方小天地。
書案上擱置了只寫了一半的課業，另半邊，一個粉雕玉琢、玉冠束發的小少年正趴在上面闔目安睡。
明明屋內涼爽宜人，可他卻皺著眉頭睡得滿頭大汗，嘴裏還不住地嘟囔念叨著什麽。
思緒隨著夢境飄蕩。
皇位之上，身形挺拔修長，龍章鳳姿的青年慵懶地靠在椅背，漫不經心地聽下面的官員細數次輔陸衍的罪責。
待最後一個官員檢舉完畢，退回隊伍裏，他才重新看向立在下首中央的男人，啟聲道：“次輔大人還有何話可說？”
男人身軀挺拔莊正，盡管脖頸被數把刀劍所脅，也不見絲毫慌張。
他用清冷的目看向皇帝，“宋平章死有餘辜，他謀害了微臣的妻子，微臣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皇帝年幼登基，多年來夾縫生存於三個輔政大臣的手裏，生怕哪天屁股底下的皇位突然被奪去，另兩人早已被他用挑撥之計鬥垮，只要再除掉陸衍，此後朝中大事都有他一人做主，再不受他人置喙。
李晉見不得對方大難臨頭還如平常從容鎮定的神色，那讓他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裏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根據錦衣衛調查的陳年舊事他嘲弄道：“次輔莫不是年紀大了不記事了，聽侯府的老人說，那馮氏明明是心灰意冷與你和離後才離開地侯府。”
在察覺到對方面色淒淒，不再像剛才一般泰然自若後，李晉發現了打擊這位次輔的痛點，遂又嘲諷了幾句。
對方皆沈默不語。
李晉很快覺得沒了意思，便招手示意侍衛將人先收押監牢。
臨走前，陸衍最後一次對李晉道：“願陛下收回大權後切記嚴明法度，莫聽信劉岐、劉昌之輩，兩年內不要向西境開戰。”
被念到名字的幾人站在大殿上皆眼觀鼻鼻觀口默不做聲。
皇帝怒了，剛剛陸衍念到的幾人都是他母族中人，此番幫他鬥垮陸衍一黨勢力功不可沒。
那時的李晉年輕氣盛，不甘只做守成之君，勢必要做出一番大事業。
西境的皇帝突然崩逝，大皇子和二皇子爭皇位爭的不可開交，根本無暇他顧，李晉之前提過趁機征討西境，都被陸衍駁回。
陸衍倒臺的兩個月後，李晉迫不及待地出征西境。
未料到西境兩個皇子在魏軍兵臨城下時竟暫時不盡前嫌地共同抵禦魏軍，加上負責軍備糧草的劉岐和前方開路的中軍元帥杜謙有嫌隙，生怕對方立了功勞，遲遲不肯發糧導致最後魏軍大敗而歸，傷了元氣。
此外，還因為他過於器重劉家外戚，朝中本來的肱骨之臣在劉家人的迫害下紛紛告老還鄉，他的王朝不但沒有像預想地那樣步步往上走，反而變得烏煙瘴氣。
一步錯步步錯，直到後面李晉才意識到陸衍的用意時，卻已經晚了。
他比預想中多花了五年才徹底肅清外戚幹政的影響，直到三十歲才攻破西境，讓周邊幾個小國盡數向他臣服。
但午夜夢回，李晉有時還是會夢見自己小時陸衍在書房裏耐心教導他為君者的道理。
他真的做錯了嗎？
李晉自己也不知道。
畫面如晨霧見了太陽很快散去。
從夢境中掙紮醒來，甫一睜開眼，卻見一端正挺拔的小少年逆光站在他身側。
他像是嘆了口氣，淡聲道：“先生昨日囑咐的功課還沒寫完，殿下怎麽就睡著了。”
李晉呆呆楞楞地看向少年與夢境中的陸次輔六七分相像的臉，認出他是自己的伴讀以及好兄弟陸宗玉，隨後又將目光下移到書案上還沒寫完的功課。
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還有陸衍，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陸大人深受父皇器重，已經做到了首輔，怎麽在夢裏等他當上皇帝了對方還是次輔。
李晉感覺自己的思緒現在亂的像一團打結的毛線。
陸宗玉見太子殿下又在發呆，原本與父親陸衍如出一轍的淡然之色因著年紀還小沒克制住地流露出幾分煩悶。
他將筆塞到李晉手上，催促道：“殿下快寫吧，等會兒先生就要來檢查了。”
更主要的是，今日是他母親回來的日子，陸宗玉想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家。
他的母親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聰慧機敏，將外曾祖父留下來的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年前將他和父親留在家中，獨自帶著商隊去了塞北開拓商機。
他再怎麽獨立懂事，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對許久不見的母親像是倦鳥渴望歸巢一般。
若不是對方是皇子，他已經開始撂挑子走了。
再怎麽說兩人也相處了好幾年，陸宗玉很是熟悉這位同齡小太子的本性。
見“威逼”不成，於是誘哄道：“臣的母親從塞北帶回來好多新奇的玩意，殿下若是早點寫完就能和臣一起回府中看了。”
李晉一聽，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霎時拋到腦後。
“本宮馬上寫完了，宗玉你等等我。”李晉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道。
陸宗玉清清淡淡地嗯了聲，又好心提點道：“殿下這次別再像之前一樣把字寫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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