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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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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從綿長而又昏懵的覺中醒來,馮玉蓁睜開眼。

身後的軀體通過肢體挨著的地方傳來溫熱的體溫,一只手臂從背後橫跨環在腰腹上。

這個姿勢,像是自己躺在對方的懷抱中。

兩人之間鮮少出現的溫情。

明明隔著衣衫和一層皮肉,卻好似能聽見他沈穩有力的心跳。

而後頸處變化的吐息證明身後人也已經從睡夢中醒過來。

陸衍睜開眼,和夢中一樣的姿勢讓他微微楞神,他輕輕收回手,平躺在床上,神色略微恍惚。

事不過三,前兩次的夢境或許他可以歸結於偶然意外,但是昨晚他又陷入了怪夢,夢境中的事情發展好像一直圍繞著自己和馮氏展開。

從納征成婚,到侯府的日常,夢中他見到了妻子鮮少在自己面前展現的另一面,活潑爛漫,不愛拘束,但是夢境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變得愈發像尋常的世家婦,克己守禮端莊持重。

與此同時她身上的靈氣也在慢慢地消失,漸漸地被人言和侯府繁雜的規矩壓迫得沈默。

恍惚間記起成婚時他第一次掀開蓋頭見到馮氏的畫面,她的目光初始是羞怯而又大膽的,而如今,他能感受到妻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大多時候是平淡無波,偶爾會帶著淡淡的疏離。

陸衍又想起昨日腦中萌生出的怪誕想法,若他每次都是同馮氏同床共枕時陷入這場怪夢,那是否馮氏也做了和他一樣的夢。

並且有些時候的視角和細節,盡管是夢,他也不應該能看到的這般清楚。

心中像是被一團迷霧裹挾。

視線往旁邊一偏,陸衍知道身旁的人也醒了。

“你…”

話音在喉嚨滾個幾遭,本欲直接開口問她這幾日是不是做了什麽奇怪的夢,可轉而又想到若平常人做了怪夢會像人傾訴,可她從始至終沒提起這件事。

要麽她並沒有同自己一樣墮入詭夢,或者出於某種原因她並不願告訴自己。

久久等不到對方的話語,馮玉蓁凝聲問:“世子你說什麽?”

清早起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陸衍回過神,岔開原本想問的問題,“身子還難受嗎?”

“啊,不難受了。”想到昨晚夫妻兩人躺一床被子,陸衍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緊貼在她小腹,馮玉蓁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昨夜辛苦世子照顧妾身。”

“下次難受切莫再忍著。”

馮玉蓁:“妾身曉得了。”

兩人就這樣躺在床上一問一答地說了幾句。

這在從前是不會出現的場景,首先陸衍往常這個時候不會躺在床上,其次他也不會同馮玉枕閑聊。

在陸衍懷疑昨晚夢境的同時,馮玉蓁也起了疑心。

好好地,為什麽接二連三地無端會做起關於前世記憶的夢?

關鍵的是,每次都是陸衍來蘅蕪院睡覺時才會在夢中喚醒前世的記憶。

在馮玉蓁看來,這有些不妙,太過關心往事只會將自己困住。

洗漱後,兩人各懷心思地相對坐著一起用早膳。

陸衍用調羹攪了攪桌前熬的有些稠的米粥,“我今日休沐,今天順便陪你一起去母親那兒請安。”

差點忘了今日是十五,需要去徐夫人那兒。

馮玉蓁只得應了聲好。

飯後,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了蘅蕪院,往榮好堂而去。

*

榮好堂,宋姨娘蘇氏一幹人已都在內。

眾人見到陸衍和馮玉蓁一同進來時都有些意外,因為在她們眼中這兩人尋常相處一直比較疏離。

畢竟馮家是商賈,一品侯爵府的世子本應該可以娶個名門貴女,可因為老侯爺為報恩情和馮家老太爺承諾了婚約,去世前還千叮嚀萬囑咐淮平侯陸泊檢不可毀約。

這些內情,府中的老人大概都知道些許。

馮氏未進府時,世子爺雖然答應娶馮氏,但面上好像並不怎麽在意這門親事,他只是遵守老侯爺留下的承諾,無論對方是誰,他都會娶進門。

成婚後的這幾個月,兩人好像也只是維持著面上的相敬如賓,相處並不像尋常新婚夫妻那般親密。

而如今,兩人一同來榮好堂不經意的對視間倒顯得有了幾分溫情。

張姨娘,也就是四姑娘陸蕓的生母,調侃著道:“這倒是第一次見世子夫人和世子一同來榮好堂,往日都是世子夫人一個人來的。”

蘇氏捂唇一笑,“姨娘這話說的倒像是世子夫人同世子從前刻意疏遠似的。”

張姨娘不得淮平侯寵愛,向來在侯府中以謹小慎微,依附主母生存,她方才那句話的本意是想說馮玉蓁陸衍兩人關系好,討好恭維下侯夫人,不曾想卻被蘇氏曲解。

她望向徐夫人著急辯解,“夫人,我剛剛並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

徐夫人看她一眼,打斷她的解釋,“好了,我明白你剛才的意思。”

心中暗嘲,張姨娘性格膽小怕事,十幾年來一絲長進也沒有,到現在還容易被一個小輩挑亂心神。

等陸衍和馮玉蓁落座,徐夫人不知又想到什麽,凝眉道:“馮氏嫁到侯府也有快半年光景了,府中這麽多人,後面幾個爺也要回來了,我處理起中公事情也覺得勞累。”

說話間徐夫人看了眼垂眸不語,仿佛與世無關的陸衍,頓了頓後道:“即日起馮氏便跟著我開始學習管理中公的事宜吧,日後反正都要交到你手頭上的。”

馮玉蓁目光驚訝地看向徐夫人,沒料到她會說出這個提議。

前世徐夫人雖然也將中饋交付過她一部分,但是發生在後面,為什麽這一世提前了?

看了眼馮氏的反應,徐夫人微微挑眉,語氣有些不奈地問:“不願意?”

陸衍也偏頭看她的神情。

馮玉蓁搖搖頭,“母親願意教我,兒媳方才是受寵若驚。”

徐夫人這才滿意的頷首。

府中的中公大權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原本徐夫人還未想過要這麽早地讓馮氏接觸這些。

一來馮氏才進門,對府中事務和人並不熟悉,若交給她恐怕會生出事端,徐夫人不放心,二來也是馮氏太年輕,不但不能撐起侯府的門面,恐怕還壓不住府中的某些心思雜亂的下人。

不過是因為前兩日陸衍來榮好堂時提過此事。徐夫人雖然不甚喜馮氏,但她也已經是自己的兒媳,這是現下不能改變的事實。

轉而又想,馮氏雖還年輕,但也是侯府正正經經的世子夫人,若早早地扶持了她也好給自己打下手,免得宋姨娘蘇氏這些還來記掛掌家之權。

勞累也只是個托詞罷了,徐夫人掌了這麽多年的家,處理起家宅這些事早已得心應手,這麽說,不過是讓馮玉蓁參與中饋在眾人有個正當理由。

果不其然,蘇氏一聽到徐夫人要把一部分掌家權利交付給馮氏時,臉色一變。

蘇氏嫁進侯府已有三年,去年時,宋姨娘在淮平侯耳邊委婉地提起過讓蘇氏去協助徐夫人處理府中一部分瑣事,美其名曰蘇氏是長媳,世子夫人還未進門,理所當然地盡孝心替主母分擔。

徐夫人本來是不允的,不知淮平侯去說了什麽,才勉強答應下來,將京郊一處茶園交給蘇氏打理。

茶園規模雖不算大,但因為種植的是品質好和價格較貴的龍井,一年下來利潤很可觀,她每月公中發放的月俸滿打滿算也才二十兩,哪裏夠用院中的開支,從茶園的利潤中悄悄抽取些,徐夫人也不會知道。

一年裏,她前前後後大概從中挪用了兩三百兩銀子出來。

如今徐夫人著手欲讓馮玉蓁掌理一部分中饋,後面會不會讓自己交出京郊茶園的打理權。

蘇氏默默地想著,面有異色。

請安事畢,陸衍略坐片刻後離開。

宋姨娘悠悠站起身,看向端坐上首的主母,柔聲問:“夫人,不知侯爺多久能回府?”

前段時日便聽說淮平侯將要回京,應當就是這些日子,可她卻並不知具體哪一日。

她只是一個姨娘,宮裏準確的消息也並不會傳到她耳中,府中最清楚的應當就是徐夫人了。

宋姨娘擡手撫了撫發間鎏金花絲點翠發釵,這是淮平侯去年過年時賜給她的,她這兩日一直戴著。

“侯爺最愛吃妾身做的菱粉膏,若是知道侯爺多久回來,妾身也好有個準備。”

語氣中帶了些目中無人的高調。

“呵?準備?”徐夫人冷乜她一眼,發出聲冷笑,“你的意思是說我花高價請來的廚子,做糕點的手藝甚至不及一個府裏的姨娘?”

宋姨娘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主母說話,身為兒媳不能頂撞質疑,蘇氏和李氏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婆母被徐夫人貶斥。

一直安安靜靜聽著的林姨娘捂唇輕笑。

不同於本身是通房,因為有孕才擡位分的張姨娘,林姨娘是後面進府的,家世雖不算多麽顯達,是個庶女,但她的父親是六品的京官,地位比張姨娘高了不止一點,後面又生了五姑娘陸珠。

林姨娘和宋姨娘一直都不對付,也有年輕時吃過她的虧的原因,宋姨娘憑著裝出的這幅柔柔弱弱,矯揉造作的樣子在淮平侯面前顛倒黑白,說了她不少是非。

見她當中出醜,自是要落盡下石一番,“宋姨娘也真是的,府中明明有廚子,非得攬下人做的活兒。”

被當著一幹人貶低,宋姨娘面子上過不去,眼中飛快劃過一絲怨恨,幾乎要咬碎銀牙。

手上攥著的絹帕被揉成皺巴巴一團,面上盡量維持著得體的笑意,只是也同帕子一樣變得有些扭曲。

她強忍著咬牙切齒的怒意,“林姨娘說的是什麽話,我只是想親自做些糕點向侯爺聊表心意罷了,不像林姨娘你,一天到晚的連侯爺的面都見不著,自然也不能做些什麽吃食給侯爺嘗嘗了。”

“你…”對於宋姨娘的撩撥,林姨娘有些氣急。

看著這些本應該是名義上的長輩因為淮平侯爭個不休,馮玉蓁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徐夫人垂眼,膝上放著的手保養得宜,白皙纖瘦,上月染的蔻丹顏色快要褪完露出本甲的顏色。

見底下安靜下來,她才擡眼看著宋姨娘道:“今日我本來也要說侯爺歸京這件事情,宮中先前傳來消息,侯爺應當是明日回府。”

聽到這個消息,宋姨娘面上一掃先前的不霽。

徐夫人冷眼看著,又道:“只是明日侯爺恐怕沒有時間吃你做的菱粉膏了,明晚聖上要在興慶宮舉行宮宴為侯爺接風洗塵。”

隱含的寓意是宋姨娘一個妾室還沒有資格隨淮平侯出入宴席。

今晨的宋姨娘完全失了往日的氣度,面上的神色像個變色龍一樣一會兒一個表情。

聽到徐夫人最後的話,她幾乎要將手裏的絲帕給攪爛。

後面,徐夫人又向三個兒婦叮囑了些明日宮宴的事宜,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便讓廳中的所有人退下了。

回到自己房內的宋姨娘越想越氣,恨恨地將桌上的杯盞掃落,又砸了一個花瓶,來宣洩自己的怒氣。

瓷做的東西不經摔,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

何嬤嬤在外面聽見響聲走進來,看見滿地的狼藉絲毫不驚訝。

她跟了宋姨娘二十多年,自然清楚她實際並不像在外人眼中表現出的那般溫婉無害,不過是因為淮平侯幾十年如一日的喜歡她這般單純溫柔的小白花模樣罷了。

可若真的單純無害,又怎麽會爬上表哥的床,而後憑子上位。

宋姨娘面含惱恨和怨色,冷恥道:“她徐清婉有什麽?”

“空有正妻的名分和地位,一個不得侯爺寵愛日日獨守空房的女人,仗著這幾個月侯爺不在就搓磨我。”

何嬤嬤靜靜地等著宋姨娘宣洩完怒火,命小丫鬟來收拾屋中的狼藉。

罵了一通,宋姨娘心中的憋悶好受了些許。

“好在侯爺明日就回來了。”宋姨娘長舒口氣。

楊嬤嬤適時的端來一杯熱茶,勸解道:“姨娘與其在這裏埋怨徐夫人,倒不如好好想想侯爺回來後如何更多地為兩個公子謀取些。”

“如今姨娘的靠山是侯爺,若世子襲了爵,姨娘日後的依靠就是兩位公子了。”楊嬤嬤看著她的反應,一字一句道。

熱氣氤氳,宋姨娘冷靜下來垂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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