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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nk Space -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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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nk Space - 03

先是兩個熟悉的聲音反反覆覆地叫“硝子”。

她似乎坐在高專地下的電影放映室裏,周圍關了燈漆黑一片,只有電視古早的帶著弧度的電子屏還發著光。在放映的內容她看過太多遍,幾乎倒背如流,而那兩個男聲還在以各種語調不厭其煩地叫著她的名字。

“硝子把水遞給我一下——不是這個,旁邊那瓶——好吧這個也行”

“硝子、遙控器哪兒去了”

“手機亮度調低點吧硝子,你這晃得我戴著墨鏡都難受”

“硝子你要不要橘子?我保證這只不酸,真不酸,不信你問悟”

“硝子你的煙灰自己接著點啊,差點把我衣服燒個洞”

“我們換一張碟吧硝子”

她彎腰去茶幾底下摸其他碟片,旁邊的兩個人又吵了起來,她被煩得不行,忍不住捏著碟片殼子去打左右聒噪不休的兩人,卻撲了個空。再一看,空曠的沙發上根本只坐著她一個,電視上什麽也沒放,只有黑白雪花在嘈雜地閃爍。

***

家入睜開眼,房間裏燈火通明,床邊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外國面孔喜極而泣地抱在一起。

她張嘴想說話,嗓子幹得聲音都劈了。穿著護士服的女士飛快地遞給她一杯水,又飛快地縮到床尾。

她註意到護士臉色蠟黃,眼底烏黑,肩膀上盤著一只水蛭似的咒靈。坐起來再一看,房間明顯不是醫院的裝潢,倒像是別人家裏,卻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醫療器械。

房間四個角落蹲守著四只她只在畫冊上見過的特級咒靈,詛咒的輻射範圍覆蓋了整個房間;除了她以外,每個人身上都攀附著扭曲的咒靈,每個人都印堂發黑兩股戰戰,只有她因為自動開啟的反轉咒力而安然無恙。

窗外望出去,天色尚早,能看到修剪得宜的草坪和精心維護的泳池,再往外是一層帳的邊界。

家入搞不清楚狀況,但這些人淚眼婆娑的樣子實在可憐。她拉過護士的手,護士腿一軟,癱在她床邊壓抑地抽泣,雙手合十抱在胸前,像是在懇求她手下留情饒人一命。

家入懶得解釋,伸手在她脖子後面揮了一下,腦滿腸肥的水蛭咒靈砰得一下消散了。她把剩下幾位醫護人員身上的咒靈依次祓除,等待他們心情平覆些許。護士的眼淚還掛在臉上,背後環繞她的沈重而不詳的死亡氣息已然消散,忍不住抓著家入的手哭訴。

“不用謝——如果你是在道謝的話……唉,我真的聽不懂啊。”

另一位還穿著綠色手術服的人先反應過來溝通不暢的狀況,打開谷歌翻譯瘋狂打字,翻譯器忠實地將西班牙語翻譯成日語:

「他說如果你醒不過來,就要把我們全部殺掉,現在我們是不是不用死了?」

“……誰?”

***

在翻譯器的幫助下,家入磕磕絆絆地拼湊出了她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按照醫生的描述,她身處烏拉圭的一個海濱城市,在昨天被診斷為腦振蕩和腦淤血——家入其實很疑惑自己的反轉術式為何沒起作用——醫生建議住院治療,但一陣黑色的旋風後,整個神經外科的成員,連同醫療設備和器械一起,被瞬間轉移到了這處莊園。長發詛咒師下達了上述死亡通知,之後便離開了。

在那之後,這些醫護人員體會到了此生從未經歷過的由詛咒投射的死亡陰影,每個人的身體都越來越虛弱,逃跑的過程中還出現了鬼打墻的癥狀。

大約半天前,詛咒師回來過一趟,先是不耐煩地聽了他們關於家入病情的匯報——說實話恢覆速度驚人,瘀血已經完全被吸收了,她猜測這是反轉術式終於發揮了作用——然後將所有被他綁架來的醫護人員,像驅趕羊群一樣逐出房間。

據他們說,房間裏傳來了非人類的嚎叫和嗚咽,像是地獄裏的聲音。沒兩分鐘詛咒師又離開了莊園。當醫生再次戰戰兢兢地進入房間時,只在家入枕邊發現了一支嶄新的手機,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變化。

家入拿起手機。系統自帶的鎖屏界面上,信號滿格,語言已經改成日語。解開鎖屏需要輸入六位密碼。她把手機轉向醫護,他們都茫然地搖頭。

接連嘗試了六個零和123456,都顯示密碼錯誤。

讓她猜一個六位密碼,這相當於十的六次方種組合,也就是一百萬分之一的命中概率——嘗試機會只剩下三次,她還要擔心自己在異國他鄉被警察以非法入侵民宅和囚禁人身自由的罪名抓起來;除此之外,雖然房間裏的四只特級咒靈現在處於蟄伏狀態,但它們明顯在她能祓除的能力範圍之外,一旦流竄出去,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在諸多迷茫局促當中,那個促成當前局面的詛咒師,到底在和她對什麽暗號?

她到現在仍不知道所謂‘最惡詛咒師’的名字,更無從得知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在她昏迷之前,他還試圖將她溺死在裝滿一整個浴室的咒靈池中;現在卻大張旗鼓地綁架了一整個科室的醫務人員,來治療她的一點可以自愈的小毛病。

四只特級咒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說不好是為了監視還是出於什麽其他目的。她忍著怒意,將精神瀕臨崩潰的醫生護士一個個送出了帳,又回到房間試圖尋找線索。

特級咒靈飄到她面前,彎下腰沖著自己掌心幹嘔,漿糊狀的黏膩液體順著咒靈的指縫下淌,酸腐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家入後退幾步,咒靈又跟上來,持續著淒厲的嚎叫和痛苦的幹嘔,吐出來的消化液淋淋漓漓地滴在地毯上,燒出一灘焦黑的痕跡。

“……我不想知道你吃過什麽,可以別再吐了嗎?”

咒靈充耳不聞,伏在地上扣嗓子眼,像是窒息一般,發出隆隆的粗喘,幾經起伏,終於哇得一下,嘔出一個方正的盒子。

裹滿粘液的立方體,借著慣性在地毯上翻轉了幾下,停在原地。朝上的那面張開了一只澄澈到奇異的藍眼睛,透過半透明的咒靈消化液,死死地盯著家入。

在咒靈痛苦的喘息中,家入撲到立方體前面將它捧起,尚未幹透的具有強腐蝕性的消化液瞬間灼傷了她的手,白色的蒸汽絲絲從指尖升起,而她根本感覺不到痛。

“——五條!”她對著獄門疆大喊,拼命抹掉上面裹著的黏膩的消化液,害怕它腐蝕到咒具,又試圖註入反轉咒力。但她的嘗試完全沒有奏效,獄門疆上的藍眼睛顫抖著轉過幾輪,痙攣著合上了。

她捧著獄門疆跪在原地,將盒子顛來倒去地翻看。消化液幹了以後形成一層薄膜,附在咒具表面,被她輕松地揭了下來。隨即她察覺到,這個封印了五條悟的咒具竟然是軟的,摸上去像幹枯的布滿皺紋的皮膚,按著像衰老的失去彈性的肌肉。

不遠處,嘔出獄門疆的咒靈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拖著沈重的腳步挪到她旁邊。她後知後覺地想起,那些醫護人員所描述的,房間中傳出的“來自地獄的非人類的嚎叫”,恐怕是那個詛咒師在逼迫特級咒靈吞咽獄門疆的動靜。

……他是特意把獄門疆留給我的嗎?

這個極端違反常識的念頭在家入腦中劃過。她回想不起任何關於最惡詛咒師的情報,自然也無從推理這個行為總是自相矛盾的神秘男人的行事邏輯。

她實在理不清因果,姑且將這當成是提示,掏出手機,輸入了涉谷事變的日期,卻發現密碼也不是五條悟被封印的日子。

換個思路,六眼神子的降生曾在咒術界引發震蕩,五條悟的爆誕日可以算是個公開的常識——她又輸入891207,照樣被提示密碼錯誤。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是想要我怎麽樣?不是五條生日,難不成還是我的生日嗎?

她破罐子破摔地輸入891107。

鎖屏順滑地解開了。

解鎖後的界面也基本與系統初始設置相同,她只在通訊錄裏找到兩個聯系方式,都沒有標記名字,一個號碼的備註寫著“如果想回日本”,前置國際區號是代表日本的“+81”;另一個號碼的備註是“如果想去其他地方”,國際區號是“+1”,不確定是加拿大還是美國。

她撥向日區號碼,等待音響了幾聲,被一個小男孩接起,一口標準的英語:“您好,我姐姐現在很忙,請您——”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見電話對面一個壓低的女聲,問是哪裏來的電話,小男孩也壓低聲音,說是烏拉圭。

電話那頭換成一個成熟的女聲,這回是流利的西班牙語:“您好,請問您是……?”

“……冥冥?”她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是我。”對面終於換回日語,應了一聲後停頓下來,不再說話。

“這裏是家入,”終於聯系上同事,她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點,“——你那邊什麽情況了?”

“……雖然我很想相信,但是還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些信息來驗證呢,”電話對面嘈雜起來,她似乎聽見歌姬的聲音,女聲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接著問,“不如你先解釋一下,你和夏油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他可是剛把虎杖打得半死。”

“……誰?”

“虎杖,一年級的虎杖悠仁。”

“……我知道虎杖,我問的是——”

“——餵?硝子嗎?”對面的電話被歌姬搶過去,老友帶著哭腔的聲音跨國大半個地球傳過來:“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

“……歌姬嗎?哎……別哭啦,我好好的呢——”

“——你怎麽這麽多天沒個消息啊!”電話對面汪汪大哭:“你知不知道剛,剛才,夏油那個狗東西,他說,嗚,說你死了——”

“……抱歉啊歌姬,我這邊的情況確實有點混亂,老實說我也有點搞不清狀況……”家入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端著獄門疆,騰不出空揉眉頭,堆積的問題越來越多,她打斷對面的哭聲:“——先問一下,夏油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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