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7章 和淚咽下

“袁頭一再叮囑我們一定要埋頭搞科研，不要今想南山跑馬，明想西山放羊，科學的精神就是犧牲自我換來的。”蘇麻教授這話有抱怨的成分。

曹限東教授腮幫子鼓鼓地，話飯粒都往外噴：“寶來、園園可算是顛覆了我們傳統的科學精神嘍。”

孟思鳩主任咳了一聲冷嗽，韓寶來停筷子不吃了，眼眶紅了，原來袁老師就像一個農人耕種回家，腳上趿著一雙破解放鞋，臉上還有泥點，手可能隨便在草上抹了幾把，他就這麽帶著泥味到食堂來了。他要親眼看看是不是石玉華哄他，還真是韓寶來稀嘿喝啦地在吃飯，韓寶來一眼瞅見老師一身泥水，他內心一熱，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老師的成果就是這麽一蓑風雨，一把泥土，一個樣品，一個植株交給時間去生長出來。

曹限東擡起頭看見了袁頭那張皺紋密布、老年斑叢生、瘦骨嶙峋的臉，他訕訕地：“袁頭，我不是你的話不對，埋頭苦幹本身沒錯，但有時候也可以投機。辯證唯物主義，講世界萬事萬物不是絕對的，有共性，也有個案。寶來、園園只是千萬個中出現的奇葩。”

袁頭沒有理他，他是手撫著韓寶來的背，韓寶來知道老師之意，他和著淚水將口中的食物咽下，方站起來：“袁老師放心吧，我們達成了和解，但我下午要協助環球影片公司完成拍攝任務，上午來上學，由電影公司安排直升機來回接送。請老師批準。”

“老師萬一不批呢？韓寶來，你又來了一個先斬後奏。”石玉華給老師拿著碗筷現在才來，袁頭通常不用不銹鋼快餐盤，石玉華的話看似扇風點火，其實是撒嬌。這事情還有得商量的餘地嗎，難道要韓寶來賠一百個億，這種雙贏的互相妥善解決方案，算是阿彌陀佛了。

“對不起，我讓老師為難了。”韓寶來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袁老師雙手攙住他。石玉華又取笑：“袁頭，你把他幹幹凈凈的校服弄臟了。手都沒洗幹凈就去碰人家。”

全餐廳的人都偷偷發笑，女教授眼裏、鼻子一酸，眼眶有淚花，掏出紙巾抹淚了，之前韓寶來一直沒有準時來入學，是全院主要的話題，但凡有一點韓寶來的消息，大家都有爭著看，看完之後，還有爭論半。特別是後階段，全餐廳邊吃東西邊看報紙，幾乎成了大家的習慣。

好在之前，韓寶來與袁老師見過面了，剛剛因為袁老師滿身的泥漿，惹韓寶來掉淚了。袁老師八十歲還親自下農田，他的科學成就當然是埋頭苦幹、鍥而不舍取得的。

蘇麻打來一盆水，韓寶來幫老師洗幹凈手。石玉華打來兩份飯菜，袁老師喝了一口湯，咕嘟咽了下去，他才發現他嗓子快冒煙了，現在喉嚨舒服多了。

“寶來，吸取教訓。這次能和平解決，還是老保佑。實話跟你，我替你捏著一把汗。不要老是玩那些虛的東西，還是要腳踏實地。這次教訓深刻，你起碼在聲譽上受損。不管什麽理由，承諾人家的事情，不能拋之腦後。這是做人最起碼的原則，言必行，信必果。”

“袁頭，這幾個字，你應該給韓寶來寫下來，給他掛在書房裏，讓他給看見，給他敲響警鐘。”石玉華抿著嘴唇笑。

“那就請文房四寶，呆會兒寶來要走了。”羅強副院長趕緊湊趣，於是大夥齊聲起哄，知道今要走大運了。大家一起動手掃幹凈一張餐桌，韓寶來陪袁老師吃完飯，袁老師的弟子鐘曉萍研了滿滿一池墨汁。

石玉華笑道：“師姐，你研的磨，我告訴你，老師不是嫌濃了，就是嫌淡了。”

“那師妹重新研呀。我是粗人，研墨都不夠格。”

“師姐，我也不夠格，研墨對於文人來，對墨色是相當講究的，叫什麽，增一分則濃，減一分則淡。要到達一種濃淡相夷極致。”

“師弟，你是行家裏手，你看看師姐的墨色咋樣？”鐘曉萍嘀咕了一句，“怪不得，字不好怪墨不好。”

韓寶來一看就知道，這墨色有問題，研過頭了，但他要是直接研過了頭，肯定傷師姐的心，賠著笑臉：“我也不知道墨色怎麽樣，我把這一池墨寫完。老師先歇息一會兒，呆會兒我重新研墨。”

羅強副院長求韓寶來的字可能求了很多年了，他馬上拿來一幅中堂卷軸，笑道：“寶來，我客廳想懸一幅中堂，一直沒有尋到好字。你幫我寫一幅《陋室銘》。”

石玉華可不管他是領導不是領導，伸出手來要錢：“哇，羅叔，你知道韓寶來一個字多少錢？一個字一兩黃金，你這是多少字，應該付多少兩黃金？”

韓寶來笑道：“老師要字，學生收錢。那不是咒我五雷轟頂？石主任跟我是同輩，你開的價，我可要收錢了。收了錢，頂多我拿來做慈善。”

石玉華嘴巴扁扁、鼻子翹翹哼了一聲，把教授級的人物都逗樂了，他們覺得自己是長輩理所當然拿韓寶來的字，他們準備好寫什麽，用什麽字體。韓寶來寫完一池，早有人研完一池。韓寶來待字幅上的墨跡稍幹，全部落了款，用了印章。

笑話歸笑話，師兄弟也是奉送，反正功夫出在手上。石玉華要了一副卓文君的《訣別書》“春華競芳，五色淩素，琴尚在禦，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曦，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韓寶來要她換一首，這首詩簡直在諷刺他“琴尚在禦，而新聲代故”，石玉華偏不換：“神經病，我喜歡《司馬相如和卓文君》這個愛情故事，關你什麽事。別自作多情了，使君有妻，羅敷自有夫了。不是你啦。寫吧。我們是兄妹，兄妹不可能談情愛的啦。”

韓寶來給他得啞口無言，只得運筆幫她寫了，免得她羅嗦。墨水剛好寫完，然後他研了一池墨水，真的一點如漆。石玉華問：“你這墨有什麽講究嗎？”

韓寶來搖頭晃腦：“《墨海》中：‘黝如漆，輕如雲，清如水，渾如嵐’，好墨，它有黏性，你看像一收束的黑珍珠，色度、光涪質感都最佳。袁老師請用墨。”

袁老師樂呵呵地站起來，眉舒眼笑：“人手一幅了。好，該我獻醜了。我就寫玉華的，言必行，信必果？好，我人老眼花，用大豪。”

袁老師飽醮了墨水，相好了字框，那是一揮而就，袁老的字雖然不上什麽體，但字如其人，韓寶來用八個字來讚嘆：幹練、凝重、虬勁、飽滿。石玉華卻一語點破：“韓寶來，當然老師不是字好，而是對你的勉勵。你得裱糊起來，每看上幾眼。見字如見人。明白嗎？”

“明白。刻骨銘心。”韓寶來雙手接過字，虔誠、莊重。

石玉華可以當導演，他拿過袁老師的大豪，遞給韓寶來：“給我們單位寫一幅字吧，掛在辦公樓的前面好不好？”

“我是晚輩不宜題楹聯，我寫一幅陶淵明《勸農》六首，可好？”

“行啊，寫成六幅，全掛上。”石玉華眼光晶亮，興奮不已。

“不好，不好，我寫一個鬥方就好。墻上全是字幅，太仿古了。”韓寶來本人卻不讚同，袁老師還是讓韓寶來自創，不受外人幹擾。韓寶來便寫了四尺鬥方，采用的是董其昌體，飄逸空靈，風骨遒正。筆畫園勁秀逸，平淡古樸。用筆精到，始終保持正鋒，少有偃筆、拙滯之筆；在章法上，字與字、行與行之間，分行布局，疏朗勻稱，力追古法。用墨也非常講究，枯濕濃淡，盡得行書精妙。

“韓寶來！你給我是隨便寫的。現在寫的才是精品！”石玉華撅著嘴。

蘇麻教授打趣道：“師妹，知足吧。你要是缺錢花，賣一個百數萬是不成問題的；你要是世代傳下去，也算得稀世珍寶。我這幅，除非家道中落，食不果腹，否則是不輕易出手的。”

韓寶來看看表，直升機應該早就到了，午休也過了，他得趕到“邱惠蓮健身俱樂部”，他當下許諾：“袁大師八十歲大壽，我再給老師寫壽聯，給各位長輩送字，給師兄弟師弟師姐師妹送字。他們催我了，我還是聽老師的話‘言必行，信必果’，告辭了。明再見。”韓寶來收起了袁老師的字，他回家後親自裱糊好了，掛在父親給他的婚房的客廳之鄭

當下，一個飯廳的人送出農科院，韓寶來只是打的過去，他這次竟然沒有駕車過來，他讓的哥直接送他到黃興路邱惠蓮健身俱樂部。一架嶄新的貝爾直升機早早停在了停機坪等他了。

韓寶來可以在飛機上睡一個鐘頭，這架貝爾飛機是瀟湘航空城生產的，性能相當優越，一點噪音都沒櫻直升機沒有噪聲，韓寶來很快就響起均勻的鼻息聲。負責來接他的還有三名安全助理和兩名保健醫生，他們將準備好的被單給他蓋上，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韓寶來第一就遲到，公司大老板瓊斯伍德沃德半開玩笑半認真：“我付給你薪資是按秒計算的，以後每遲到一秒鐘就是一萬美金。”

“今我請客，我遲到的錢，請大家吃。收工之後，瀟湘大酒店見。”

其他員工驚叫起來，大劇作家丹澤爾眨巴眼睛問：“韓少，你不只有一萬塊人民幣，買牛的錢舍得給我們吃掉？”

韓寶來鬼笑著：“可以預支的嘛。”全場的人都心領神會地笑。

一個簡短的開鏡儀式之後，開始了緊張而又忙碌的形象設計、場務設置、對臺詞、試鏡，韓寶來今只拍第一個鏡頭，就是一個出場，以後是菜一碟。他拍了八十一次，跟西取經的九九八十一難差不多。拍得他叫苦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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