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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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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夜間實施宵禁,加上天降大雨,應該是不會有客人的。

可嘉柔聽到樓下的動靜鬧得很大,整座客舍都能聽見。左鄰右舍好像都出門看熱鬧了。最後小二還是開了門板,放了人進來。她披衣坐起,叫睡在另一張床上的玉壺。

玉壺恰好也沒有睡著,掀了簾子下床:“郡主,怎麽了?”

“你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嘉柔有些擔心是追兵,否則什麽人會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玉壺點了點頭,將外裳披上,提了燈籠出去打探消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空氣潮濕悶熱。這樣的夜晚,到底是何人冒雨前來呢?

過了會兒,玉壺返回房間,對嘉柔說道:“郡主,好像是崔家郎君到了,他直接往崔娘子的房間去了。”

嘉柔沒想到會是崔時照追來了,連忙去崔雨容的房間。

崔時照身上淋了不少雨,頭發和外袍全都濕了,貼在身上,靴子裏都是水,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他板著臉站在崔雨容的床前,崔雨容本就被他忽然出現嚇到,看他的臉色可怕,整個人都瑟瑟發抖,不敢擡眼。

“這麽多年,我和父親就教會你這個?無媒茍合,與人私奔,你還知不知羞恥!”崔時照喝道。他在長安的時候就收到了崔雨容私自離開的消息,只是事務纏身,根本沒閑暇管她。

他平常說話雖也是很冷淡的模樣,但還談不上嚴厲。現在整個人都十分冷厲,像極了父親。

崔雨容小聲道:“阿兄怎麽知道我在此處,是他說的?”

“這個重要嗎?崔雨容,你知不知道一個姑娘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你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崔時照幾步上前,舉起手。崔雨容下意識地擡手擋在自己的頭頂。

從小到大,阿兄都沒有打過她。

崔時照握了握拳頭,終究是下不去手,只冷冷地說道:“我派人將你送回去。”

“表兄!”嘉柔恰好趕到,擋在兄妹倆中間,“外面下這麽大雨,夜又深了,就算要走,也等到明日一早才是。”

崔時照看到嘉柔,有幾分意外:“你怎麽會在此處?”

嘉柔嘆了口氣:“舒王想要抓我,我不得已才逃到這裏,剛好遇到表姐。表姐身體不舒服,你讓她好好休息,我們出去說吧。”

崔時照站著不動,目光仍盯著崔雨容。嘉柔拉了拉他的手臂,他這才跟著走到外面。

廊下放著幾盞紙燈,堪堪把周圍照得發亮。外面風雨聲大作,震得窗戶砰砰直響。

嘉柔吩咐玉壺去找一身幹凈的衣裳和布來,拿出手帕遞給崔時照:“你先擦一擦吧。”

崔時照默然地接過,手帕上有淡淡的花香,他慢慢擦掉臉上未幹的雨水,也不急著還給嘉柔。他不說話的時候,英俊的五官都仿佛染了層淡淡的寒霜,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

“其實表姐是不喜歡家裏配的那些親事,王公子身上雖然有別族的血統,但他品行端正,這次河朔之戰也立了大功。為何不能讓表姐跟他在一起?”

嘉柔生長在南詔,從小自由自在習慣了,所以很難理解世家大族之間所謂的聯姻關系。她上輩子就是不滿於這種不是兩情相悅的婚事,才執著於自己所愛。

但崔時照不僅僅是門戶之見,崔雨容看到的王承元都是好的那一面,崔時照知道得要多一點。比如王承元很花心,很會玩,從前為質的時候就與花樓的幾名花娘暗中往來。

崔時照沒有告訴崔雨容這些,一來是不想當面詆毀自己的朋友,二來他一直以為崔雨容只是沒有見過別的世家公子,所以才會對王承元念念不忘。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大,居然敢跟人私奔。

若是被父親知道,說不定要打斷她的腿。

“養在深閨中的女子,哪裏知道男人的好壞?我這個做兄長的,總要替她把關。王承元也許領兵打仗是個好手,但為人實在多情,見一個愛一個。如今他喜歡容兒,自然是什麽山盟海誓,甜言蜜語都會說。以後若是色衰愛弛,王承元露出本性,以容兒的性子肯定要鬧得不歡而散。”崔時照淡淡地說道。

嘉柔倒是能夠理解崔時照的苦衷。想當初自己死活都要跟虞北玄在一起的時候,阿娘也是苦口婆心地勸過,可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女子一旦陷入情愛裏頭,就很難再□□了。

“我覺得表兄態度強硬地阻止,反而會讓表姐生出逆反之心,倒不如據實已告。或者等長安的事情平息了,讓她看看王承元的真面目,再交給她自己決定。人生有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撞了南墻,才會回頭。否則她會逃這次,還會逃下次,表兄能每次都抓到嗎?”嘉柔認真地說道。

崔時照不置可否,望向緊閉的窗戶,片刻之後才道:“如今長安城中的局勢十分緊張,你們暫且留在這裏也好。明日我還要去辦一件要緊的事,是途經此處。你幫我好好勸勸她吧。”

“表兄要去做什麽?”嘉柔順口問道,也沒打算崔時照會如實相告。

崔時照卻沒有隱瞞:“舒王在城郊藏了五萬精兵,大概會在太子出城祭天的時候,攻入城中。東宮所有的兵力加起來,還是不足與他們一戰。李曄聽說武寧節度使在附近練兵,要我去他那兒借三萬人馬。我這才連夜到了此處。”

嘉柔忍不住說道:“武寧節度使徐進端?那可是個老謀深算的狐貍,表兄有幾成把握?”

崔時照搖了搖頭:“坦白說,若是有把握,李曄也不會讓我去了。徐進端是個小人,無利不圖。要他幫處於劣勢的東宮,實在是很難。”

“明日,我跟表兄一同去,如何?我扮做你的隨從,到了徐進端的軍營,我們見機行事。”嘉柔說道。

崔時照下意識地拒絕:“不行,那裏太危險了。”

“表兄記不記得順娘?她在徐進端的身邊,若我能說服她幫忙,也許借兵的把握就大幾分。你跟順娘沒有交情,只有我去,才能見到她。你總要讓我試一試。這三萬兵力對結果很重要,不是嗎?”嘉柔誠懇地說道。

崔時照看著嘉柔懇求的眼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徐進端的兵力確實是勝敗的關鍵,他無論如何都要借到。而且嘉柔跟順娘的關系,應該能幫到忙,到時他盡力護她周全便是。

“你早些休息,明日天不亮,我們就要離開。”崔時照說完,也不等嘉柔反應,轉身走了。

嘉柔高興地回到房中,準備行裝。玉壺帶的東西裏,剛好有一套胡服,她明日可以穿這個。她本想跟孫從舟說一聲,把崔雨容托付給他照顧。可是想到依孫從舟的性子,恐怕根本不會同意她離開,多生事端。所以她就作罷了。

玉壺去崔時照的房中送了衣裳回來,說道:“客舍裏沒有上房了,崔郎君就住在下人房裏。不過他好像也不怎麽嫌棄,躺在大通鋪上就睡了。估計是連夜趕路,累著了。”

“玉壺,明日我要跟表兄去一個地方。你跟孫從舟他們,就留在客舍裏,等我回來。”嘉柔與她商量到。

沒想到這小丫頭竟一把抓著嘉柔的手臂,說道:“郡主去哪裏都行,但要帶著婢子。上次您自己跑去河西,弄出那麽大的事情,婢子都擔心死了。這次說什麽也不讓您自己離開。”

嘉柔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玉壺,我是跟著表兄去借兵。軍營裏頭,帶你一個姑娘家不方便。你還得幫我絆住孫從舟呢。”

“您又是這樣,每次都用這種理由打發婢子。”玉壺生氣道,“孫大夫好不容才把您從驪山帶出來,肯定不會讓您去涉險的。”

“正是因為如此,才要你幫忙。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你乖乖聽話,我很快就回來了。”嘉柔好言好語地勸道。

聽說是跟崔時照一起去,玉壺才放心了一些。崔家郎君本就有種讓人覺得可靠的感覺,想來是不會讓郡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那您要婢子怎麽做?”玉壺無奈地說道。

嘉柔附在她耳邊,仔細叮囑了一番。

第二日,天還未亮,客舍裏就有不少人起身了,其中也包括孫從舟。昨夜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他都沒有出門查看,因為知道來人不是追兵,便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而且同住一屋的雲松鼾聲如雷,弄得他一宿都沒有睡好。

他出門伸了個懶腰,看到玉壺笑吟吟地走過來。

“怎麽你也這麽早?”孫從舟奇怪地問道。平日這主仆倆一個性子,都喜歡睡懶覺。

玉壺點頭道:“昨夜崔家郎君來找崔家娘子,兄妹倆狠狠地吵了一架,郡主在崔家娘子房裏陪著,一夜都未歸。婢子不放心,想過去看看。”

孫從舟聞言,當然也跟著玉壺一起去。但他是個大男人,不好在大清早的時候,直接闖進姑娘家的房中,就站在門外等著。可左等右等,也不見玉壺跟嘉柔出來,他便上前敲門:“餵,你們在裏面做什麽呢?半天也不出來。”

裏面沒人答話,他越發覺得蹊蹺,推門而入。房中只有綠荷,玉壺和崔雨容,根本沒有嘉柔的影子。

他著急地問道:“木嘉柔人呢?你不是說她在這裏?”話說完,他臉色變得很難看,“玉壺,你騙我?”

剛剛玉壺就是特意來絆住孫從舟的。想必這會兒,郡主人已經跟著崔家郎君走遠了,追也是追不上的。

玉壺怕孫從舟真的生氣,老老實實地把嘉柔去做什麽告訴他。孫從舟點頭道:“好啊,我辛辛苦苦把她從驪山救出來,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呆著,還非要去參合別的事!反正,她的死活我不管了!”

崔雨容在旁邊小聲道:“嘉柔也是想幫阿兄,更想幫李曄。東宮和舒王之間的勝負,關系到江山社稷。若這三萬兵力借不到,他們都會有生命危險。嘉柔從來都不是養在深閨裏的女孩子,自然能做我們這些人做不到的事,你讓她試試又何妨呢?如果我有辦法,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孫從舟瞪了這個斯文秀氣的女孩子一眼,沒想到嘴巴還挺厲害的,趾高氣昂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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