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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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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跟著崔時照一路騎馬,同行的還有幾位隨從。本來眾人想照顧她,行進得慢一些,可沒想到嘉柔的馬術不輸給他們任何一個,到達徐進端軍營的時間,反而比預想的要早一點。

徐進端說是在此地練兵,但人卻不在營地中。而是在不遠的豐陽縣城,整日裏飲酒宴客。豐陽縣已經出了長安的轄區,在商州治下。而商州是忠武節度使的地盤,這也是接近洛陽的一個大藩鎮,忠武節度使與徐進端還是結拜兄弟。

此次徐進端故意拔兵五萬到了洛陽附近,估計是聽到了長安城的風聲,想坐收漁翁之利。李曄知道徐進端的用心,一來以借兵的名義分散徐進端的實力,二來也的確需要這幾萬兵力。這個重擔落在崔時照的肩上,所以崔時照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讓隨行的人就在離軍營不遠的地方休息,順便觀察軍營中的動靜,他只帶了嘉柔去豐陽縣城裏打探消息。

豐陽縣的地勢是三山夾兩川,相對狹隘,沒有那麽繁華。但是再不繁華的地方,總少不了林立的酒樓食肆,還有供人尋歡作樂的花樓。

崔時照打聽到徐進端的行蹤,當地的官員在豐陽縣最大的一家花樓裏,宴請他跟忠武節度使,卻不知道順娘有沒有同行。那花樓在城中最繁華的街市上,不分晝夜皆是賓客盈門,在遠近也算小有名氣。

只不過入門需要有熟客引領,否則守門的龜奴是不會放行的。而且花樓周圍還有護院,輕易沒辦法進去。

嘉柔有身手倒還好,爬個樓不成問題,但崔時照就是個文弱書生,得想再尋別的法子。他們正要離開,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裏沖出來。

那是嘉柔許久未見的順娘。她臉上濃妝艷抹,穿得花枝招展,不像個節度使的侍妾,反而像是風塵中女子。她似乎哭過,臉上的妝有些花了,手緊緊地攏著無法蔽體的衣領,生怕被人看見一樣,低頭匆匆地往花樓後面去了。

崔時照和嘉柔對視了一眼,連忙跟上去。順娘背靠著墻根,捂臉小聲地哭了起來。弱小的身體,顯得特別無助。

“順娘。”嘉柔走過去蹲在順娘的面前,“你怎麽了?”

順娘拿開遮臉的手,錯愕地看著嘉柔:“阿姐,你怎麽會在這裏?”她以為自己是做夢,又揉了揉眼睛,直到確認是嘉柔,還有站在她身後的崔時照。

“我們是來找徐進端的,剛好看見你從裏面出來。”嘉柔手放在順娘的肩膀上,“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順娘撲進嘉柔的懷裏,委屈地啜泣道:“徐進端簡直不是人,身邊的女人從來就沒有斷過不說。他竟然還要我去伺候方由那個老頭子,說他喜歡的話,就把我送給他。方由他的嗜好,簡直是……這樣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

方由是忠武節度使,比徐進端還年長。嘉柔沒想到順娘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從前那些心結反倒釋然了。

她拍著順娘的背,同情她的遭遇。這輩子跟上輩子到底是不一樣了,連順娘的境遇都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你帶我們進去找徐進端。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我帶你回雲南王府吧。”嘉柔溫和地說道。

順娘以為自己聽錯,怔怔地看著嘉柔:“阿姐,你說什麽?我,我能回王府?”

“等我辦完事情,就助你離開他。”嘉柔肯定地說道,“你回南詔,挑個自己喜歡的人,再行出嫁。反正有王府做靠山,你改嫁也不是什麽難事。”

順娘猛地點了點頭,情緒激動,忽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從嘉柔的懷裏退出來:“阿姐想要做什麽?是不是來找徐進端借兵的?坦白說,之前已經有不少人來見過他,都想要打他兵力的主意,但他一律拒絕了,你們是辦不到的。”

順娘雖然被徐進端當做東西一樣送來送去,但是一直在徐進端身邊,對長安城裏的風聲也有耳聞。

嘉柔對順娘說:“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幫忙。你最了解他,知道他的弱點,只要你能告訴我們,我們就有辦法對付他。”

若是從前,順娘為了自己的地位,肯定不會同意。但是經歷過此事,她早就看透了徐進端是個涼薄無情的人,自然不會再幫他,說道:“他這個人幾乎沒有什麽弱點,我倒是知道他放兵符的地方。可是牙兵不同於別的軍隊,沒有徐進端的同意,是沒辦法調動的。”

嘉柔回頭看崔時照,崔時照點了點頭。牙兵和節度使之間的關系比普通的軍隊要牢靠,所以在很多節度使亡故之後,他的部下會被推舉成為新的節度使,照樣能夠領兵作戰。

“他和忠武節度使的關系到底如何,真的如外界傳聞的那樣嗎?”崔時照開口問道。

順娘想了想說道:“也不盡然。他們是面和心不和,我聽到方由暗中抱怨過徐進端總是利用他,還說徐進端的地盤比他的多。”

崔時照有了主意,對順娘說道:“你先帶我們進去吧。”

有順娘帶路,他們順利進入花樓之內。撲面一股濃重的水粉香氣,大堂以紅綢和鮮花裝點,男男女女出雙入對。這裏的鬼奴和老鴇都已經認識順娘,以為是徐進端又從外面找了人來一同行樂,也沒在意。

但崔時照年輕英俊,路上仍有不少花娘都沖著他猛拋媚眼,想得到他的青睞。崔時照在都城的時候,就很少去這種煙花之地,故而擺出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嚇得那些花娘都不敢貼上來。

到了二樓,順娘手指著正中間的雅室說道:“我就帶你們到這裏吧,他們就在裏面。我先去整理妝容。”

崔時照點了點頭,順娘便轉身離去。

那雅室的半扇門開著,門外守著幾個壯漢。裏面傳出絲竹之聲,還有男人豪邁的笑聲。崔時照帶著嘉柔走到門外,對那幾個壯漢拱手說道:“勞煩通傳一聲,舒王府派人求見武寧節度使。”

那幾個壯漢目光都集中在了崔時照的臉上,大概他一身正氣,半點不像是說話,其中一個便進去了。

裏面安靜了會兒,那壯漢出來說道:“你們可以進去了。”

嘉柔一直低頭跟在崔時照的背後,偷偷打量周圍的人。門外那幾個壯漢的身手自然不必說,在這個雅室中,應該還有徐進端的暗衛。只是這屋裏酒氣沖天,和濃重的脂粉味混在一起,著實難聞。

舞姬得了徐進端的命令,暫時先退了出去。

徐進端坐在上首,俯瞰著座下的崔時照,懶洋洋地說道:“你說你是舒王府的人,可有什麽憑證?”

崔時照不卑不亢地說道:“自然是有的。不過我要說的事情實在很重要,還請使君屏退左右。”

徐進端揚了揚眉,到底是不敢得罪舒王的人,擡手讓左右都出去,只留下左手上座一個兩鬢斑白的男子。那個男子雖然瘦,但坐姿端正,渾身都散發著武將的氣勢,應該是忠武節度使方由了。

“這是忠武節度使,不是外人。”徐進端介紹到。

崔時照不急不緩地從懷中拿了半塊玉玦:“這是盤龍玉玦,是從前留下的王氣之物,使君應該認識吧?我是舒王的內侄,清河崔氏的崔時照。”

徐進端命人將玉玦拿過來,仔細端詳。他從來沒有見過實物,倒是聽過,當初先皇將之賜給延光長公主,後來長公主府被查抄,這塊玉玦就失去了蹤跡,沒想到在舒王手裏。其實他也看不出真假,但卻聽過崔時照的大名,舒王沒有兒子,可是很器重這個內侄的。料想也不是假物,便說道:“舒王要你來此處,有何貴幹?”

“使君此番到豐陽縣附近練兵,距長安如此近。舒王要我來問一句,您意欲何為?”

李曄和崔時照商議,不用東宮的名義來見徐進端,也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畢竟在徐進端眼裏,舒王是有可能獲勝的那一方,手中握著的籌碼也就更大。至於借到兵以後能如何用,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徐進端雙手撐在案上,笑道:“我覺得舒王這是明知故問。我來練兵,順便會會義兄,舒王不是連這個都要管吧?”

旁邊的方由聽了,摸著下巴上的胡子,也是高深莫測地一笑。

“明人不說暗話。舒王要奪東宮之位,希望使君能夠相助。不知使君可否願意?事成之後,自然少不了使君的好處。”崔時照直接說道。

徐進端卻露出幾分驚訝的表情:“舒王此舉可是謀逆啊,我如何能夠出兵相助?亂臣賊子,要被天下群起而攻之,我不敢冒這個險。”

“舒王登基之後,便是皇帝,到時候可以分封有功之臣。東宮這麽多年沒有作為,早就形同虛設,舒王難道不是人心所歸嗎?使君難道就不想著將來能夠封王,壓過那個淮西節度使,或從別的節度使那裏多分些地盤?天底下有誰的支持,能比得過天子?”崔時照繼續誘之以利,卻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方由。

徐進端果然有些動搖,也不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而是道:“可我聽說虞北玄在舒王面前效犬馬之勞,我就算出兵,功勞也比不過他吧?而且舒王決定奪位,難道沒有必勝的把握,還需我相助?”

果然是只老謀深算的狐貍,一直在試探。

“虞北玄這個人,野心太大,舒王是不會讓他的勢力繼續擴張的,只不過在利用他罷了。舒王的確可以輕易奪過東宮之位,但是各地聽說天下易主,尤其是河朔地區,難道不會趁機揭竿而起?現在正需要像使君這樣的忠君愛國之士,出來主持局面。當然舒王也說了,事成之後,使君想要什麽封賞,都會酌情考慮。”

徐進端被捧得有些飄飄然,但他仍不會輕易松口,只道:“你得容我考慮幾日。”

“舒王舉事就在這幾日,等使君考慮好,恐怕就來不及了。”崔時照轉向方由說道,“不知忠武節度使可有興趣跟舒王合作?”

方由被他一問,頓時楞住了,當著徐進端的面也不好說什麽,只擺了擺手:“你說笑了。我跟武寧節度使本就是一體,自然是共同進退。”

崔時照立刻露出遺憾的表情:“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如此大好的建功立業的機會,一旦錯過了,二位可別後悔。崔某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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