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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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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此話一出,安靜的周圍瞬間躁動。

封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對方的嘴巴,她抓起桌上的卷子,直接沖進了離自己最近的樓梯間。昏暗的步梯,兩人一陣慌亂腳步過後,感應燈依舊沒有靈敏地適時亮起。

肖牧野瞪大眼睛,剛想說什麽,結果被對方手腕一扯,順勢壓倒在樓梯間的防盜門上。

“吱嘎——”

伴隨著抓耳的響聲,兩人誰都沒動。

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動一下反而顯得,浮躁了些。肖牧野的脊背抵在門上,剛才這麽一撞還挺疼的,他忍不住吃痛悶哼。

這聲本來沒問題,但在這種四周漆黑只亮一束綠幽幽賊光的環境下,就有著些許的不對勁。具體這不對勁體現在哪兒,還要當事人心裏才知道。

比如一向在情感方面遲鈍的封鶴,她眼睛微微瞇起,擡手捂住肖牧野的嘴巴,本意是想讓他別再發出聲音,結果那下正著,她掌心輕擦過他的唇角。封鶴不自主咽了口唾沫,靠近對方,直至貼近這人耳廓,“肖牧野。”

她聲音中夾雜著些許平常察覺不到的啞。

對方只是輕哼了一聲,示做回應。但平心而論,以當時肖牧野這種被封鶴按在門上,嘴堵住並鉗制住腰間的情況下,也不由得他做出第二種反應。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氣氛。

封鶴仰著頭,依舊那副似笑非笑地模樣,脫口而口的話卻足夠炸裂,“肖牧野,我想親你。”

肖牧野瞪大眼睛,耳廓肉眼可見地變紅,聲音發抖,“...@#$%?”

哦,翻譯過來就是——你說什麽。

當時肖牧野的心裏可謂是相當覆雜。具體糾結的事情只有一點,面前的人是不是被什麽人給掉包了。這到底是不是那個情感遲鈍的封鶴,還是那個張狂地向來不過問他意見的封鶴嗎。

他傻眼了。

就在停頓的幾秒。

某人眨了眨眼,松開手,雙肩也跟著耷拉了下來,“小氣。”

她輕哼一聲,情緒似乎毫無波動,“算了。”

在封鶴轉身的剎那,那下速度快過肖牧野的心裏本能反應,軀體事先為他做好了回應,他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扯回自己身側。

肖牧野幾乎克制不住自己這狂亂地像掀起萬丈波瀾的心跳,那聲音如同擊鼓聲,一浪高過一浪。

動作只是瞬間,兩人四目相對。他的嘴唇顫抖,出口那話卻無比堅定,“可以。”

放眼一整個世界,大概肖牧野是唯一一位親嘴之前還要經過準許的人。封鶴哭笑不得,她點點頭,單手插兜,猛地靠近那人。

波濤終於將兩人吞沒。

封鶴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她脫掉外套,罩在兩人之上,那點微弱的綠色幽光瞬間消失不見。下一秒,她的手輕扶上對方的後腦,肖牧野閉上眼睛,她卻依舊睜著,唇角用力覆上一陣柔軟觸感。對方的腰窩發燙,胳膊不自覺收緊,睫毛顫抖著,呼吸徹底亂了節奏。

如約而至的酥麻感如約而至。

就像,就像肖牧野剛才手指在她脖頸上輕揉一樣。所以這樣看,反而不是她先動的手,分明就是這人先惹自己的。封鶴眉心一跳,毫不留情地將對方心思拆穿,“肖牧野,看不出來啊,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縱啊。”

“我...”

肖牧野眸色微滯,雙手不自覺收緊。

外套將兩人隔絕在同一個空間裏,彼此呼吸可聞。小時候他聽秋荷無意間說過,人要想編上一句頂級謊言,最重要的不是騙過對方,而是應該騙過自己。連自己都相信的謊言,對方才會毫無保留地落入自己的陷阱。

在這樣的地方,肖牧野卻無法對她任何說出任何的謊言。他一整顆心都在她那兒,真真假假不需要掂量,答案無需隱藏,早已自顯。

“欲擒,故縱。”他重覆著她剛剛的話。

封鶴唇角翹起,模樣甚是得意,“那你擒住了,肖師傅。”邊說著,她扯掉蓋在兩人頭上的外套,隨意搭在肩膀上,與斜跨的書包掛在一起。她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拽起肖牧野的手腕,“走了,圖書館這地兒呆久了腦袋憋得慌。”

兩人一前一後,肖牧野任由著她牽著自己離開圖書館。背後的建築燈光通亮,透過玻璃,是一個個被縮小進單元格裏的人,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曾盯著窗外發呆,思考著由命運搭築起的未來,或關於生命存在的意義究竟為何。

燈光下,有個人始終站著。來往的人不知路過多少,但至少他在臺階上就沒挪過位置。長發披散,頭上扣著頂黑色鴨舌帽,黑色的裙子長及腳踝,白色帆布鞋。下頜線清晰明顯,五官精致到了極點,眼尾上挑。

這人叼著根煙,也許是那味道辛辣,嗆得他眼淚沒忍住溢出,猛咳嗽了幾聲,瘦削的手腕抖著煙灰。

黃鶴樓。

“還是不行啊...”他咽下喉嚨中的苦澀,喃喃道:“還是水蜜桃味兒的好抽。”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 ,“趙同學?”

臺階上的人手一抖,男生下意識按住發抖的手腕,他回過頭,在瞧見來人的瞬間,神色恢覆平靜,聲音卻淡漠,“來做什麽?又想勸我?”

氣氛瞬時凝滯到極點。

不對啊,這小孩兒自己上次見還柔柔弱弱的,連個脾氣都沒。這會兒的情緒波動倒是超乎他的意料,不過他全然沒把這當成一回事兒,自己老謀深算,在娛樂圈打拼多年,什麽人沒見過,還能制不住這二十幾歲小屁孩?

張風嘿嘿一樂,順勢坐在這人跟前。離得近,所以他特意瞧了眼今天趙同學的穿搭,“謔!”

“漂亮啊。”他二百多斤,笑起來小眼睛瞇成兩條縫,色瞇瞇的,看起來不是什麽好人,盡管趙鵲炎確實感受不到他的惡意。

張風還不死心,用胳膊肘懟了懟這小孩,試探道:“真不再考慮一下了?放眼整個娛樂界,我們公司可是...最把員工當人的公司了,業界評價極高。”

“不去。”趙鵲炎叼著煙,他現在心情不好,沒工夫跟著人廢話,“不去,就算您再問我一百遍,也是不去。”

說完,趙鵲炎轉身就走,剎那,他裙角飄起,發尾紛飛,漂亮得像幅畫似的。

黑暗中,他半側過頭,朝著張風笑道:“如果你非要一個解釋,那我告訴你,就說一遍——我被人包養過,東陽姓林的那家你知道吧,就她,現在我們分手了,她手裏還攥著我那些個破爛照片,說是把柄。本來知道這事兒的沒幾個,但要是有一天被更多人知道了,保不齊有一天我遭不住,忽然橫死街頭。”

他依舊在笑,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你們公司能容得下一個這樣的我?或者說,願意螳臂擋車,為了我和林家作對?別說笑了,大家都是圖個利益,利益在,人在。”

那話一出口,張風瞬間楞在原地。凡事講究個趨利避害,傻瓜才肯講感情,這是二十幾歲的小孩兒剛才對他說的話。

他忽然覺得眼前人有點不一樣了,不,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對他的認知就是錯的。在自己原本的設想裏,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年紀小沒出社會,窮,三重Buff疊滿,也許會為了短暫出現在眼前的大筆金錢而選擇奮不顧身。

但他剛才說了,還是自己親口說的——他被人包養過,還是林祈遙。

林家在東陽市什麽地位不用多說。據他所說,天平的一端是林祈遙給予他的大筆金錢,在一眾威脅加持下,這人仍然選擇和林祈遙切斷關系?選擇過這種需要靠著打工才得以維持生計的日子?

張風頭一次感覺被年輕人上了一課。

趙鵲炎眼眸低垂,抿起一抹自嘲的笑,走開兩步。他把煙掐滅,雙手隨意地插進上衣口袋,平淡道:“您別想著在我身上找利益平衡了,我只想好好做個人,不想成為被眾人雙手捧入雲端又跌入十八層地獄的仙。”

這...都是誰教給他的。

中年人的脊背不自覺垮了下來,他見過太多人。倨傲不恭,狗仗人勢,見利忘義...各個詞語疊加一起能夠拼湊成眾生與人性。但眼前這人,似乎,太清醒了些,他清楚知道自己未來所走的每一步將會得到什麽,會失去什麽,從而決定自己是否要去做。

但,為什麽,為什麽...這答案對他們之間的交易沒有半點意義,但如果張風今天不問的話,他實在解釋不了這人身上的所有加在一起所湊出那獨一份的擰巴行為,於是他下意識喊道:“趙鵲炎!”

“那為什麽當初你會讓林祈遙...”

剩下兩個字他沒說出口。

但對方的腳步卻停下了,他緩緩仰起頭,伸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他話音飄忽,仿佛脫離了這個塵世,“因為我始終都想不清楚有個人說的話,那人,喜歡的類型究竟是什麽樣兒。我只能親自試一試,剛剛好,林祈遙出現了。”

張風的心臟不知怎麽也跟著停跳了。即使對方解釋到這兒,他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但已經猜出了一分半分。眼前這男孩所得到與失去的一切,都和一個人有關。

趙鵲炎轉過身,一步步遁入黑暗之中,他從沒走過回頭路,也沒後悔過。

但倘若未來能打破祖父悖論,發明出時空按鍵。到那時,若時空可以扭轉,一切能重頭再來,他願意拋棄所有,按下那個按鍵。

煙霧彌漫,混合著水蜜桃味。

趙鵲炎還記得以前和林祈遙在一起那幾年,她總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那股詭異香的煙味兒,但反而就是這種嫌惡讓他覺得,挺好。

因為那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他習慣了隱藏,從未期盼過自己有一天能像那小木頭一樣站在陽光下,盡可能地去表達自己的喜歡與愛。二十餘年,那位善謀事者,早已身在局中,也全然忘記應如何毫無保留去對一個人。

所以,他只好反覆念著,該死心的是自己。

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

封鶴的外套在肩上輕輕一甩,直接丟給身邊的人,“趕緊回去,明天不是還要穿軍訓服參加那什麽狗屁新生歡迎儀式嗎?”

“噗…”肖牧野沒忍住笑,她形容什麽東西都帶著臟話,分明粗魯不堪,但經過這人嘴裏過一遍之後偏偏又帶著一股子隨性,灑脫得很。他把外套扯下,不厭其煩解釋著:“不冷,這才九月...”

封鶴想罵人,她深呼吸,下意識道:“嘖。”

“好,我要。”肖牧野低頭笑了笑,他張開雙臂,任由對方為自己披上外套。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他再次擡起頭,淡淡念道:“正南1342,向右262,向左378,再右122。”

環境安靜,不知名的蟲子叫得正歡。

封鶴跟條件反射似的,“4,0,1,2...哦,加在一起,2104。”她其實很想自己猜不透這人在說什麽,腦子卻跟條件反射似的,一幅從自己宿舍到他宿舍樓下的地圖鋪展開來。

“哎,要我說,你應該去陪我測量。”她笑著調侃肖牧野。

“封鶴。”對方的聲音極輕,“那時,我想看清楚的背影,光榮榜上的那張臉…原來都是你。我們之間,只剩下2104步,其他的,我都一一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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