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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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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二零一七年八月二十三日,東大本科新生入學報到,開學典禮於次日舉辦。

新生禮堂,文娛部某部長手裏正端著盒飯,一本正經地指揮著臺上的學生,“哎哎!你那個踩點,不對,剛都說好了...月悅,你站左邊一點,哎對對,向南再往月悅那裏靠近一丟丟。沒錯!就是這個距離。”

雖是這樣說著,某部長手中的筷子始終沒停,她叉著一口丸子往嘴裏塞。

臺上學弟餘光瞥見後門,順著那方向看去,忍不住提醒著瘋狂幹飯的某人,“部長,門口學姐...找你的。”

黑色短袖,藍色牛仔褲,皮帶松垮綁在腰間,白色帆布鞋,束著高馬尾。因為個子高,加上身上那股子桀驁氣,立於一群學弟學妹中間格外出類拔萃。

陳京杭不經意一回頭,在看見來人的瞬間,飯差點沒噴出來,撂下筷子直沖到後門。她隨意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驚訝道:“我靠?讓我瞧一瞧啊,這是什麽風,竟然把我們封鶴大仙兒給吹來了。”

“少貧。”封鶴打掉對方的手,身子搭在門邊上,攤開手,無奈道:“宿舍鑰匙借我。”

陳京杭的手不由分說向口袋裏探去,不過...

她動作一頓,似乎反應過來什麽,忽而湊近對方,滿臉八卦,沖面前的人勾勾手,一副挖坑正等著對方往裏跳的姿態:“你也不是丟三落四的人啊,封同學,難道說...”

封鶴瞬間奪過陳京杭手裏的鑰匙,嘴角一彎:“接著說,再繼續的話,你將會永遠失去下次考試前的免費輔導。”

“...”

剛才還一臉得意的某人聽這話立馬慫了。此刻的陳京杭挎著個臉,把鑰匙甩給那狼崽子,妥協道:“行,你狠,狠人。”

“嘖。”封鶴輕輕摸著對方的頭,示做安撫,緊接著雙手插兜,毫不留情道:“走了。”

學弟學妹只看見在他們面前叱咤風雲的文娛部部長陳京杭對那學姐一副張牙舞爪但仍然無可奈何的模樣。

臺上的孫月悅忍不住用胳膊肘懟著身邊的人,好奇道:“那姐姐,誰啊?”

“別說,還真別說。”丁向南揚揚頭,示意著那人離開的後門方向,嘴角一彎,“你問對人了。她簡直是我們數學系的噩夢,被孫軍祥在公開課上點名表揚過無數次,但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封鶴。”

“那你咋認識?”孫月悅更加好奇了,踮著腳脖頸使勁兒向前探,而兩人口中正討論的那位大神卻已經早早消失在了禮堂。她嘆了口氣,努努嘴,這八卦被打了一岔,臺下某部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倆嘁嘁喳喳說什麽呢,倒是也給我聽聽啊。”

孫月悅肩膀一抖,身邊的丁向南卻嘿嘿樂了,這麽個光明正大在部長面前劃水的機會,他此時不抓住更待何時。

他順勢坐在舞臺邊緣,拎起凳子上的礦泉水瓶抿了口,在幾人期待的目光下,鄭重其事道:“你們知道,孫教授課上講數分的各種例題,會時不時從裏面抽出一道給我們班上同學做,做完之後還不夠,還要在大屏幕上投影剛才那位封學姐的解答步驟,讓我們自行對比,還要總結到底差在哪兒,自己哪裏不足等等。”

丁向南嘆了口氣,“上學期...我真的要被折磨死了。”

“啊?”孫月悅的臉頓時扭成苦瓜狀,她放下手裏的話筒,不自覺望向臺下的人。

只見陳京杭嘴角一抿,目色閃爍。大概也是第一次,他們從陳學姐表情中看出她對誰露出那樣的表情。

她笑了笑,繼續扒拉剩下的丸子和菠菜,“不僅如此...”

“封鶴這人,在土木院連續三年,都是第一。”

陳京杭靠在凳子上,偏過頭盯著那人離開的方向,嘴角彎起。這人平常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一方面是她真的不在乎什麽東西,另一方面,她還沒到必須用盡全力的時候,而任何東西但凡被封鶴盯上,她一旦認真了,無論外界條件如何,都無法撼動。那張被流傳甚廣的數分試卷就是證明。

不過這人竟然也有忘帶鑰匙的時候,陳京杭一想到這事兒就憋不住笑。

事實上,某人被這麽念叨,一路上已經打了無數個噴嚏。她揉了揉太陽穴,有意無意地盯著自己左手的鑰匙串,邊走邊晃蕩著,少女心十足的陳京杭同學在上面掛了個粉色老鼠毛絨掛件,有種詭異的可愛。

禮堂到宿舍樓距離太遠,封鶴實在懶得走,於是在教學樓旁邊掃了個共享單車,還沒等騎,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封鶴單腿跨坐自行車上,整個一興師問罪的節奏,“鑰匙是不是在我上衣口袋裏?”



此刻的肖牧野的手下意識向口袋裏摸去,直到碰到了個冰涼的硬質物,那串嘩啦嘩啦響的玩意還...還真是。

某人擡起頭,對上太陽,被刺地忍不住瞇了瞇眼,故意拉長聲調,“嘖,被我猜著了吧,肖——牧——野。”

那頭明顯停頓了下,柔聲開口,帶著未褪去的鼻音,“那我,給你送過去?”

“不用。”她輕嗤了聲,故意提高音調,懶怠道:“行了,你趕緊去陪姓趙的吧。”

那頭一陣沈默過後。

“...好。”

趙鵲炎的聲音忽而從電話那頭傳來,“哎呀,你倆夠了。少來啊,肖牧野你要不跟她走吧,趁早滾蛋!”

“不是...”

封鶴瞬間按了屏幕的紅色掛斷鍵。

得,她懶得理這倆人。封鶴一點都不擔心肖牧野,毫無疑問,這人根本就吵不過姓趙的,更何況她現在有正經事兒要做,回宿舍,拿英一卷子,去圖書館...

占座。

即使剛開學,人也不少。所以座位是要自己爭取來的,封鶴拖著下巴,滿意地環顧四周。沒錯,這位置既沒什麽人路過,旁邊安靜,且右側就是落地窗,這會兒天色漸暗,圖書館內的燈光打像窗外,如果天色再暗一些,就是一個絕佳的,觀景區。

封鶴單手拖著下巴,扯下一張試卷,插上耳機,從聽力開始做。除了偶爾停筆思考,她的註意力幾乎全部集中在那張試卷上。

天色漸暗,周圍人來來去去,仍有不少人仍然留在座位上。

坐落在高樓林立的寫字樓間,成餘大廈被映照得通亮。

“封總,有人找。”

秘書踩著高跟鞋,敲響了那扇玻璃門。眼前的男人看起來疲憊極了,盡管歷經歲月雕刻,依稀能瞧見幾分他年輕時候的神采。這般長相與管理能力雙佳的精英才幹,也怪不得能得到餘董看重。

若不是半個月前那場意外...他的狀態應該會比現在更好一些。全公司上下誰不知道,封總對妻子傾慕有加,無論被誰提及,都是一副溫柔絕佳的丈夫形象。

可餘總女兒餘思,半個月前死了。

高樓意外墜亡。

封總從那以後狀態極差,開會的時候甚至頻頻走神。這自然引起公司內部議論,最後得出結論,封總愛妻之心人盡皆知,一定是因為憂思過度。

而餘董從去年開始已經逐漸把自己的部分業務全權轉交給封總打理,那場意外之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餘董了。年紀大了,又經歷了那些事兒...換做誰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

秘書嘆了口氣,見男人楞神,忍不住又喊了聲,“封總。”

男人瞬間擡起頭,握著鼠標的手仍控制不住地發抖。看著門口的女人,眼前的一切似乎瞬間扭曲,他喘著粗氣,驚呼道:“給我出去!”

這目光...

秘書被這麽一下嚇得幾乎腳步不穩,還好她及時單手扶住了門邊,才不至於摔到。

封總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是因為受了刺激才…所以別怕,沒關系。秘書屏住呼吸,用力握住門把手,大口地吞咽著唾沫,頂著巨大壓力,堅定重覆道:“封總,和您之前約好的王總,還在外面等。”

聽到這話,男人的目光總算恢覆清明,他望向門口,神色發怔,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他單手揉著太陽穴,調整好情緒,放緩語氣道:“抱歉。”

還好。

秘書如釋重負深呼出一口氣。

關上門的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所處的情況如此岌岌可危。剛剛那話一旦開口,就是頂著巨大壓力,做好被情緒上頭的領導一通斥責的準備。可那話要是不說,夾在王總與封總之間,同時得罪兩人且工作沒做好的人,又是她。

怎樣都是不對,不如賭一把。

還好封總清醒過來了。不過他剛才的目光,像在看什麽呢?就像,就像是看見了一個索命的厲鬼。他那時候能做的,只是扼住那鬼的咽喉,讓它不能靠近自己一分。

可哪兒來的厲鬼?

秘書想到這裏,脊背一涼,她雙腿控制不住地打顫,險些喪失了力氣。路過的實習生下意識扶住她,瞧著情況不對,連忙低聲驚呼道:“劉姐!”

不會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劉蕓蕓接過實習生遞過來的紙杯,輕聲說了句謝,接著冷靜道:“我沒事兒,就是太累了,你快去忙吧。”她回到座位,揉著太陽穴,反覆思考封總剛才的表情。

最終得出結論,算了,不能繼續下去了。如果是真的,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是她一個公司員工該考慮的事情。她賺自己這份錢,沒必要摻和到多餘事情裏面,也盡量不帶著任何私人情緒工作。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三聲過後。

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開門,“好久不見啊,老同學。”

“這麽多年,看起來你過的,比那時候跟阿靈在一起的時候,好多了啊。”

男人瞬間從椅子上站起,幾乎壓制不住胸中的憤怒情緒,“你敢跟我提她?誰他媽的都沒資格在我面前提她!”

來人自顧自地靠在沙發椅背上,笑道:“別急啊老同學,這次我來找你,是想和你商量著,合作一次。”

停頓幾秒,那人再次開口,“對你我來說,都重要的事情。”

夜幕漸沈,黑暗乍起。

封鶴邊哼著歌邊把最後一個紅色對勾劃上,伸了個懶腰,側過身欣賞圖書館窗外的夜景。學生在樓下來來去去,她閉上眼睛,身體後仰,本以為要靠在那冰冰冷的椅背上,結果突然撞上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一激靈,剛想罵人。

對方卻擡起手,掌心覆上她的後頸。他的掌心溫熱,在上面慢慢地揉,目光溫柔,“還疼麽?”

封鶴舔了舔嘴唇,搖頭。

肖牧野笑了笑,垂眸,盯著桌上的試卷,不禁問起:“答得怎麽樣?”

“還行吧。”她聳聳肩,真誠回答道。

“又騙人。”

肖牧野眼底微光閃動,語氣輕輕,像拂過一陣風,“九十分,叫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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