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進廠

就這樣，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們被分散到了這家工廠的不同職位上，每張入職表上都清楚的寫著自己的入職薪資組成，然後再一一分發給他們，讓他們簽字確認。

齊燦拿到自己的那張表時，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那時議論計算自己一個月大概會掙多少錢，第一個反應是這個月吃飯、睡覺的地方總算是有著落了。簽字確認時，齊燦也默默記下了自己的工資構成：底薪530+全勤100+績效100+3元時*2.

工資不是很高，但齊燦是滿意的，總算是可以養活自己了，不管怎麽樣，能進廠肯定比天天在外面漂著要好。

這個廠並沒有特別仔細的查驗身份證，大家只是把身份證一起先交給了人事部的人，那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也只是擡頭大概掃了一眼，就算是核驗身份證了。盡管這樣子也讓齊燦嚇得渾身直冒汗，生怕自己倒黴的被發現了就完蛋了。不一會兒，入廠手續就辦好了，給她寫了宿舍房間號，給了她飯卡，說是今天不上班，明天上午7：50到人事部報道，現在可以去宿舍收拾床鋪，準備下自己的生活用品。

齊燦像做夢一樣從人事部二樓下來，和老鄉們一起往宿舍走。因為齊燦被分到了倉庫，性於行政後勤類別的人員，宿舍不和車間員工分在一起，車間員工分白班和夜班，上班時間不一樣。

宿舍的門都不上鎖，齊燦推開三樓301房間的門時，似乎看到高中宿舍模樣。長方形的宿舍，左右兩邊各擺了三張上下鋪的鐵床，依此推斷應該是12人間宿舍，往裏是一個衛生間和一個洗澡間，再往裏還有個陽臺，上面晾滿了花花綠綠的衣服。

上下十二張床只有靠門口窗戶那一張床上鋪和下鋪都沒有鋪蓋，但是都堆放有東西，這個位置不用說就知道是最不好的位置了，正對著門，別人一開門就能看見你了，門一開一關影響休息不說，連帶著外面走廊上的人都能看見自己。

因為別人都在上班，自己初來乍到的也不敢貿然的去挪動別人的東西，就先不收拾床鋪了。齊燦在宿舍轉了一圈，發現了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每一個床鋪周圍都圍了一個床圍，四周圍的嚴嚴實實的，齊燦撩開一個床圍看了下，圍上床圍之後床上就真的是一片自己的私密空間了，睡在下鋪的床圍比較簡單，而要是睡在了上鋪還得買個柱子支撐，反正這會兒宿舍沒有人，齊燦決定先去商業街那裏看看，順帶買點東西。

因為不能確定自己是睡下鋪還是上鋪，齊燦在商業街上見到了各種花色的床圍，價格也不貴，十幾塊錢一套，但她也沒有買，只買了一條夏涼被，一條毛巾，一把衣架，一個塑料桶和一個塑料盆。把這幾樣送到宿舍後她又回到了勞力中心，得把自己的隨身行李也搬過來，她像做賊一樣在勞務中心的大通鋪裏磨磨蹭蹭到晚飯點，就為了能吃到兩個饅頭，因為她是從明天才開始上班，今天廠裏不管飯，要想吃飯，她就得自己掏腰包自己買。

好不容易等到飯點，饅頭鋪裏把四大籠饅頭送了過來。齊燦趕緊下樓領飯，卻又看到認識她的那個頭頭在那裏，齊燦又折到樓上裝模作樣的收拾行李。實在沒有什麽可以收拾的了，時間也又過去了十幾分鐘，齊燦拿著自己的那只黃色的鐵碗又下樓了。

這一次她沒有看到那個頭頭，放心的去拿饅頭了，拿了兩個饅頭，又盛了一碗米湯，小心翼翼的端到樓上，把米湯碗放在窗臺上，開始了她的晚餐。

她為她又節省了一塊錢而覺得晚餐特別的美味。反正饅頭也吃了，被人發現又能怎麽樣，總不能讓自己把吐出來吧，齊燦下樓時覺得理直氣壯了，心情也好了，也能主動和別人說她找到工作了，已經進廠了，現在收拾東西就住宿舍了，以後就不再過來了之類的話。

路過廚房時，廚房的那個阿姨正在收拾飯食，見齊燦走以為齊燦還沒有吃飯，又拿了兩塊三明治放進了齊燦的背包裏，並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吱聲，齊燦知道那是他們明天早上的早飯，這個四十多的阿姨走時拍拍了齊燦肩膀，讓她進廠後好好做事，齊燦感動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強忍住淚水，在離開勞務中心房子一段距離後，齊燦蹲在路邊上好好了哭了一頓，總算是進廠了，總算是找到了落腳點了。

齊燦到宿舍時正好趕上宿舍的人都下班了，大部分都在宿舍，齊燦指著門口那個空床問：“這是誰的東西啊，能不能挪走下，我是新來的，分到這個宿舍了。”

沒有人應答。

但是陸陸續續有人拿走了自己的東西，但最後下鋪的那個床上還是有一個皮箱和一個方便面箱子，齊燦準備那也那只皮箱和紙箱放挪到上鋪去存放，自己睡下鋪這樣子也方便。她先把那只紙箱放到了上鋪，正準備再來拿那個皮箱時，走來來一個女的制止了她。

“你挪什麽挪，我本來就放在下面的，上面不還有一個床鋪嗎？你睡上面不就行了。”齊燦掃了一眼這個女的，二十多歲，長的也蠻好看，怎麽會這麽不講理。

齊燦感覺到了不友好和壓力，停下了挪動皮箱的手，然後又把剛才放上去的紙箱搬了下來，把上鋪放的一些東西都挪到了下鋪，不用說，上面的東西都是她的。

既然她這麽蠻橫，肯定蠻橫的原因，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齊燦站在梯子上看了下上鋪全是灰，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在門口的接熱水洗澡，並沒人停下來關註她，她想找塊抹布，掃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想到自己又買了一條新毛巾，於是就把原來的舊毛巾從破洞處撕成兩半，另一半還留著洗臉或擦腳用吧，這一半當抹布吧。

等齊燦把床鋪上的灰裏裏外外抹了三遍，確認幹凈時，宿舍的人又因為要加班都走的差不多了，然後有一個圓臉的小姑娘臨出門時，特地對齊燦說了句話：“你趕緊接熱水沖涼吧，這裏夜晚九點就沒有熱水了。”說完就風一樣的跑了，齊燦甚至都沒有看清楚她長什麽樣子。

齊燦這時才知道南方的人將洗澡說成沖涼。齊燦覺得她應該買一塊手表，確切的說是一塊電子表，這樣子她好掌握時間，也還應該買一個鬧鐘，不然以後睡過了頭怎麽弄。她飛快的跑到一樓的食堂，食堂裏有個掛鐘，她上樓時看到了，現在還不到7點，她得再出門買點東西。

她迅速的做了決定，睡上鋪就睡上鋪吧。買了一套上鋪用的床圍，又花了三塊五毛錢買了一個電子表，五塊錢買了一個鬧鐘，又各買了一塊香皂和肥皂，香皂用來洗澡，肥皂用來洗衣服。

回來後趕緊先接了滿滿一桶熱水，用盆子蓋住，放在了旁邊，現在還不能洗澡，她得先把床收拾利落。不一會，齊燦就在床上鋪了她原來打地鋪的涼席，覺得有點咯人，就又把自己從家裏帶的那條毛巾被鋪上了，新買的夏涼被放在了床頭，掛好了床圍，合上簾子的那一瞬間，齊燦覺得誰發明了床圍啊，這真是個有用的東西，它把外面的的空間隔開了，它也隔開了外面刺眼的燈光，現在這個床上的東西全部是屬於自己的。

真好。

齊燦開始洗澡，她到東莞已經十十多天了了，這一個月天氣那麽熱，她從來沒有好好的洗過一個澡，因為沒有地方可以洗澡，每次都是應付的沖下。宿舍已經沒有人了，齊燦怕熱水不夠用，忽然想起自己也應該洗個頭，宿舍裏現在沒有人，她怕停水，迅速的用別人的桶又接了一桶熱水，然後迅速的開始洗頭，幸好，桶裏的熱水用完放回原處時宿舍裏還是自己一個人。

齊燦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身個搓出來的灰簡直都不忍直視，洗到最後皮膚都被搓的嫩嫩的紅紅的，齊燦自己忍不住的親了一口，嗯，真香。

陽臺上的風很大，不一會兒就把齊燦的頭發給吹幹了，齊燦洗了臟衣服，爬上了床，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好幸福啊，多少天都沒有這樣子的輕松了，自己的身心由內向外的輕松，很快她就睡著了，甚至連加班下班的室友再次回來時她也沒有醒，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宿舍的人回來了，然後整個宿舍又開始安靜起來。

齊燦進廠的工廠是一家做電子元件的代加工廠，主要做電阻，她被分到了倉庫，收料發貨，登記貨物，每天將車間入的成品貨物的入庫，然後銷售那邊出庫登記，說直白一點就是負責點數，每天也還要盤點以確認是否有錯誤，然後把賬目交給一個會電腦的女孩入電腦賬，齊燦仔細研究了她們廠做的電阻，和物理課本上的那種不太一樣，但卻也一直沒有搞明白為什麽她們倉庫裏的這種模樣的東西也叫電阻，可能因為是要焊在電路板上的吧，第一次齊燦覺得自己的知識真的太欠缺了，明明自己每天面對的都是成堆的電阻，都活在電阻堆裏了，自己就是不能相信那些個小東西就是電阻，這讓她有點擰巴了。

據說做的都是富士康的活兒，富士康的活兒卻也無端讓齊燦增加了點自豪感。唯一遺憾的是倉庫每天加班時間太少了，開始是新員工根本不給你加班的機會，因為你什麽都不會，等你稍稍能上手了仍舊是加不上班，因為倉庫根本不需要加班，出入庫的時間都在白天，只有盤庫、備料白天忙不完的時候才會加班，即便是加班最多的人一個月也加不了100個班，100個班的加班費也才不過300塊錢而已，與此同時一線的生產車間每天都能加個5個小時左右班，再算上周六周日兩天能計加班20多個班，一個月下來加班費非常可觀，熟悉了之後齊燦才知道整個倉庫的員工都在抱怨工資太低了，他們到南方來打工就一個目的，我就是來掙錢了，不是來享受生活的。

我要加班，我加掙錢。這是流行於他們這群打工姐妹中的口號。可能是齊燦當初一直進不了廠，在外面飄蕩的時間太久了吧，齊燦進了廠，管它是加班還是不加班反正都有種進了組織的感覺，宿舍裏有張床可以睡覺，有食堂可以吃飯，上一天班就意味著有一天的工資，家裏也沒有人天天催她寄錢回家，日子終於步入正軌了。

等自己的入職信息建了檔，發了工作證，辦了銀行工資卡，一切置辦妥當時，齊燦就把身份證和那張高中畢業證還給了那個叫陳音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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