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鋪

漸漸的齊燦就和宿舍的人熟悉了，相熟之後發現大家也沒有那麽冷漠，還是比較容易相處的。但是那個沒有給她讓床鋪的女孩子除外，齊燦依然覺得她不太好相處。

這一個宿舍裏只有齊燦一個人是在倉庫的，有五個是車間的統計員，有一個是生管的小助理，還有一個是在資料室整理文檔的，兩個生產線組末端的品檢，再有就是那個不太好相處的采購部文員夏佳佳。

這個宿舍的人員基本上都是屬於夠不上行政級別，但也有區別於普通員工，不能稱之為文員，只有那個夏佳佳工牌上寫的是采購部，采購文員，當然工資級別也比其它高。她橫倒不是因為她的工資高，而是因為她進廠最早，感覺自己有些資歷，是有老員工的優越感，這裏的老員工喜歡指使新員工幹活。

但夏佳佳的毛病比較多，比如打掃衛生，宿舍的衛生是按床鋪分好的，每次輪到夏佳佳時衛生間的紙簍她都不清理，也不刷廁所，然後攢到第二天輪到下一個人清掃；最讓人受不了的還特別喜歡占人家的小便宜，你泡好的泡面還沒有開始吃，她路過時掀開蓋子吃一口，完了還大聲的給你交待一句：“那泡面的味道太誘人了，我一個沒忍住就嘗了一口。”還特別喜歡指使別人出門時幫她買這買那，總會有那麽一次兩次事後沒有不給你錢，然後就慢慢淡忘了，再也不提這茬了，然後新的一輪的讓你捎這捎那的事情又開始了。

齊燦有一次出門時，她讓齊燦幫她捎一份拌涼皮，齊燦給捎了回來，但是涼皮錢她卻一直沒有給她，還有一次幫她買了兩節電池，再有一次是給她買一瓶花露水，買回來就買回來，只一句回頭我把錢給你哈就把齊燦打發了，之後再也不提給錢的事兒了，她平時讓別人捎東西也經常不給人家錢，齊燦決定治治她。

又過了幾天，齊燦要去超市，夏佳佳又開口了。

“齊燦，你去超市的時候順帶幫我捎兩包方便面，哪個牌子的都行，就是那種大袋的，我回來給你錢。”

“要不你先把錢給我吧，我到現在也沒有發工資，我手裏沒有多餘的錢了。”齊燦自顧換鞋，頭都沒有擡。

“沒有錢？沒有錢你去超市做什麽？再說兩袋方便面的錢你也沒有？”

“姐姐，我真的沒有額外的能給你買方便面的錢，要捎的話你就把錢給我，不捎的話我就走了。”

夏佳佳很不情願的掏了五塊錢給齊燦，齊燦直接就接了過來。齊燦回來時直接把方便面放在她床頭的桌子上。

“齊燦，我給了你五塊錢啊，找的錢呢？”

“找的錢？你上次讓我買電池，買花露水，還有一次買涼皮，你都沒有給我錢，今天你給了我五塊錢，兩袋方便面1塊錢，餘下的4塊錢是上次我給你買花露水的錢，你還欠我兩節電池，一頓涼皮錢。”

齊燦第一次吸引到了全宿舍的目光，大家也都借著這股風開始七嘴八舌的打著哈哈的問夏佳佳要錢，和她核對以前捎的什麽東西她都沒有給錢。

夏佳佳的臉漲的通紅，別人礙於面子都不好意思說，只是盡量的拒絕幫她捎東西，結果齊燦卻把這層窗戶紙戳破了，齊燦她真是沒錢了，手裏只有47塊錢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的47塊錢得堅持到這個月30號發工資。

很快因為還錢事件的爆發直接導致夏佳佳在301宿舍住不下去了，她搬到了其它宿舍住了，她一走，也收拾走了她的東西，一下子空了兩張下鋪，並且原來夏佳佳的床位還是頂好的位置。夏佳佳搬走的當天，宿舍的人就讓齊燦搬下來住，齊燦並沒有急著搬下來，弄的好像是她故意把她攆走要占的下鋪似的。而是又等了幾天，到周日不上班時才搬了下來。這期間，齊燦和宿舍的女孩子們也一起下班之後逛逛街，也一起去看露天電視，大部分的空閑時間都是在宿舍裏打雙升。

這一天她們又在打牌，邊打邊閑聊。

“今天廠裏開除一個員工，那女孩子一直在那裏哭，挺可憐的。”平時耳聽八方的徐露說。

“開除？為什麽開除她，手腳不幹凈？”

“不是手腳不幹凈，我也知道這事，你天天在廠子最北邊的那個角落裏，你啥子新聞你也撈不到啊？”

“快說，快說，什麽情況？”

“借人家的身份證進廠唄，有人舉報她了，然後廠子裏核實了就把她開了。”

“肯定是內部人幹的，現在進廠都不好進，她走了，別人好頂她的位置。”

“噢……”齊燦只噢了一聲，再也不吱聲了。

齊燦開始慶幸自己在這個廠子裏從未對任何說起過她是借別人的身份證進的廠，現在別人都喊她陳音音，齊燦這個名字好像都已經淡了起來了。

不幾天廠裏又有被發現用假身份證進廠而清退的員工了，這裏人生地不熟，齊燦自始自終就保持一個身份，她就是陳音音，陳音音就是她，也從來不敢給任何人透露她是用別人的身份證進的廠，她怕有不對頭人的舉報她，所以無論是上班時間還是下班時間，她都是叫陳音音。

東莞這裏的工廠還是很在意學歷的，你學歷高就能做更高級的職位，底薪也高，甚至不加班都能拿很高的工資，雖然憑借陳音音的高中學歷齊燦在倉庫做的盡職盡責，但她每天把單子交給那個坐在電腦跟前的女孩子時她還是心生羨慕的。

齊燦很快就後悔沒有好好上學，綴學跑到這裏來打工了。

她們宿舍的對面就是富士康，跨越兩個十字路口，馬路的左右兩邊都是廠房，在這一塊兒待遇好的工廠基本上就是臺達和富士康了。富士康因為加班工資高及宿舍條件好在這一片是相當的出名，甚至於很多人都想托點關系進富士康。富士康給工人提供的工作環境和薪資待遇，在整個中國的工廠裏，都算是非常說得過去的。石碣這一片兒的很多制衣廠、皮具廠、小電子廠，其生產及居住環境和富士康很多時候都是沒法比的，齊燦每天下班外出時經過富士康底下的天橋時總是向上看一會兒，如果自己好好上學畢業以後會從事什麽工作呢，將來畢業會不會也進了富士康呢。

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齊燦對她工廠附近的環境已相當熟悉了，工廠聚集的地方通常也都有賣飯一條街，賣衣服賣日用百貨一條街，稱得上應有盡有，白天冷冷清清，一到晚上整個街市都火了起來，到處都是人，還有推車賣飯賣賣水果的，熱鬧非凡。

當然街上也有美容美發、洗浴桑拿、足療按摩、卡拉OK、書店，閑時想享受想變美想靜心讀書也是有去處的。

這期間齊燦領到她的第一次工資，不滿一個整個月，出勤奮12天，雜七雜八的算下來齊燦領到了327的塊錢工資，也還好，300多塊錢足夠支撐她堅持到下個月發工資。

經濟不那麽緊張了，齊燦沒事也喜歡逛了，齊燦最喜歡的還是來回在租書的地方挨個攤兒的挑書，書店的書都是新書基本都是用來賣的，比較貴，她就喜歡逛書攤，這裏便宜又實惠，文字又沒有新舊之分，看的是字，新書舊書內容都一樣，還有什麽計較的呢。租書攤上的書有的書是論天計價，也有的書是成本的計費，即使是一本厚的小說，幾天看完也不過一塊錢兩塊錢，便宜省錢對於這個階段的齊燦來講是最開心不過的事情。宿舍的年輕的小姑娘都熱衷於下了班換上光鮮亮麗的衣服去廣場跳舞，或者和男朋友找地卿卿我我膩歪去了。齊燦大部分不加班的時候就窩在床上看書。齊燦也像宿舍其它人一樣開始穿睡衣，每天洗完澡，換上睡衣，打開夾在床襯子上的臺燈，拉住床圍的簾子，好像世界都靜了下來。

齊燦在這個階段讀了很多她上學時想看卻一直沒有時間看，也沒有錢買的世界名著，也讀完了張愛玲文集、讀了《平凡的世界》，該讀的書她基本上都讀了，不該讀的書她的都讀了。每個租書的地方都有很多那種比巴掌略大的掌上小冊子，1厘米到1.5厚米的厚度，全都是言情小說，講的內容很老套，灰姑娘遇上豪門帥哥，清純女大學生和帥氣又多金的男人的戀愛之類，這種小冊子書在打工妹之間特別的流行，開始齊燦還不好意思看，偷偷的拿回來偷偷的看，後來發現大家都見怪不怪也就放開了，甚至租回來之後大家還互相交換著看，花一本書的租書錢一交換就能看好幾本了，大家看的都其樂融融。

好在很快她都厭倦了這類書，因為她也談戀愛了，談戀愛填充了她工作之外的大把空虛時光。

其實她在內心裏也不算是認為他們在談戀愛，但那個男人每天下班後都來看看她，他們聊聊天，吃點零食，偶爾上網，看碟，漸漸的對日子開始有期待了，人一有期待就開始就光芒四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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