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的選擇（二）

其實布拉德利並沒有林克想的那麽多，他口中的‘後繼者’指的是貝法斯特的主張與理念，而不是自然之子的職務。

聽了賈法爾的註解，林克暗暗松口氣。

還好，是自己想太多。不過，克倫伯格與木精靈不是同盟嗎？為什麽要侵占已經贈送給人類的布尼安城，還囚禁居住在這裏的人類……

林克將視線投向奧蘭多，無論是出身還是信仰，半精靈都是解說的最適合人選。

奧蘭多知道林克一定會問，索性在這裏講開了也好：“半年前，現任公爵赫伯特的兩個兒子死在抗擊亡靈的前線，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布尼安。公爵震怒，下令讓軍隊攻占了不少精靈村莊，所有俘虜都……”後面的話不用說，在場三人也知道會是什麽。精靈是神靈的寵兒，天生的魔法生物，長壽，樣貌秀美。不論是出於嫉妒心，還是想借著淩辱這種無論什麽方面都超越自己的物種來獲得慰藉的無聊心理，精靈在在奴隸貿易中一向賣得最貴。克倫伯格因為與木精靈的同盟關系，一度與奴隸貿易絕緣，這一次，公爵的做法實在是過激了。

“那兩個人是怎麽死的？”林克認為那赫伯特之子的死肯定與霜寒脫不了幹系。

“布尼安本是精靈的屬地，當做同盟禮物贈與公爵後這裏一直是人類與精靈混居，隨著人口增多，耕地面積越擴越大，沖突和矛盾也就不可避免。公爵派了兩個兒子作為代表來布尼安化解爭端。半個月後，二人的親信用魔法通訊向公爵報告，說兩位公子因為卷入沖突而喪生。公爵他……”

半精靈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臉慍怒的精靈隊長強行打斷，“他們沒死。”

“誒？！”奧蘭多楞住。如果公爵的兩個兒子沒死，為什麽公爵會如此暴跳如雷？一點也不顧數百年來的同盟之誼。

林克雙眼微垂，在意識裏提問：【除了風之柱的守護之地。精靈的領地裏還有什麽？】

【鷹峰山是大陸最大的精金產地，地下有多達十五個以上的矮人氏族，因為柱的關系，垂涎精金的夜精靈和獸人一直未敢染指。】

羅蕾萊的回答印證了林克的猜測，他忍不住嘆氣。如果赫伯特不是受到亡靈的操控做出這樣的事。那他真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廢物，為了財富竟不惜犧牲兩個親骨肉。

“如果不願意放了那些人，就把他們都殺掉吧。”林克的這席話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你說什麽呢？！”要不是礙於場合，多伊爾肯定一把揪住游俠的衣襟質問。

“對人類貴族來說，平民的價值是創造財富，而不是消耗財富。公爵既然肯犧牲兩個子嗣。是絕不會為了毫無關聯的人做出妥協。”

阿麗西娜從林克的解釋中聽出端倪，她很快反應過來。所謂的不和與矛盾恐怕是公爵刻意安排制造的，為了能順利侵吞由精靈控制的鷹峰山豐富的礦藏。

布拉德利不由多看了幾眼被晨曦大神官稱為‘貝法斯特子嗣’的游俠。相貌平平，一雙眼睛卻有睿智的神彩。

林克沒有勸放，而是勸殺，讓精靈隊長反而猶豫起來。木精靈喜好和平。不想無謂的殺生，可把那些人放了，豈不是沒有任何可以用來約束人類貴族的籌碼了？

“我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林克將手搭到多伊爾肩頭，在後者反應過來之前將他推了出去，“更換決策者，可以終止無意義的殺戮。”

看著被推出來的人類青年，布拉德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則謠言。

前任公爵布爾獨女溫妮未婚先孕。因為父不詳，爵位才會傳給溫妮的表兄赫伯特。按照貴族的習慣，沒有繼承權的旁系會被送到神殿。二十出頭的年紀，晨曦教派出身，還有克倫伯格一系的綠眼，莫非他就是那個私生子？由於溫妮生育前一直待在貝法斯特，有傳聞孩子的父親實際上是一個居住在山野裏的游俠，因為無法忍受清苦的生活，貴族出身的女法師帶著孩子回了克倫伯格。

布拉德利的視線在謠傳中的父子之間來回掃視，這二人一點也不像。可如果溫妮之子的父親真是貝法斯特後裔，那麽換爵位就不是空談。沈默了足夠久的時間，布拉德利表示事關重大，他沒法做主，要用魔法通訊通知王庭，讓林克他們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給答覆。

因為不受歡迎，商旅和傭兵被限制呆在馬車裏，林克等人返回樹下，告知他們今晚先休息，是走是留，等明天通知。又疲又累的諸人懷揣著不安入睡，這一晚，無需守夜的林克坐在馬車頂棚望著夜空出神。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別說是布拉德利，林克自己也隱約感覺到，梅爾維爾與多伊爾並不想象，發色、眸色、五官輪廓，甚至是氣質都沒有一點相同，要說這二人是父子，還真難令人信服。

林克有種莫名的預感，不能讓多伊爾和他母親見面，或者說，當多伊爾見到他母親的時候，霜寒的計謀就成功了。他總感覺，多伊爾的身世並不是表面這麽簡單。就算受祖訓所限，梅爾維爾無法離開貝法斯特，他為什麽不證明自己是孩子的父親？分隔兩地並不會阻礙子嗣繼承爵位，為什麽溫妮和老公爵寧可讓多伊爾頂著私生子這麽不光彩的身世，也不肯曝光父親的身份？難道……梅爾維爾不是多伊爾真正的父親？

在強烈的直覺促使下，林克使用了神知。和其他能力不同，作為柱賦予自然之子的核心能力之一，並不需要龐大的神力啟動，甚至在使用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人覺察到。

與上一次快進電影般的大量影像不同，這一回的神知呈現出來的是有連續性的完整畫面。

林克也通過記錄在‘過去時間’裏的影像得到了多伊爾母親的詳細資料，一個法師，與精靈混血，使得每一代的克倫伯格公爵及其直系都擁有強於常人的元素感知，不是法師就是魔武士。溫妮的天賦因為返祖現象，是數代中最好的，野心勃勃的她為了成為大法師不惜學習被列為禁術的深淵召喚。隨著實力的提升，她已不滿足於普通的魔物召喚，開始接觸更邪惡更危險的惡魔。最終，溫妮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價——她召喚出了一頭尋找機會進入物質界的大惡魔。

實力的絕對壓制，召喚方的溫妮反成了惡魔的奴隸，等她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半年以後，肚子裏孕育著擁有惡魔血統的子嗣。由於魔法的約束，她無法將這個胎兒從體內剝離，得知這一情況的大賢者克萊爾以進行危險實驗取消了溫妮的法師資格，並將其除名。混混沌沌的溫妮找上以前從事冒險者時認識的游俠梅爾維爾幫忙，希望他能當未出世孩子名義上的父親，那時溫妮還不知道梅爾維爾另一層身份是貝法斯特的後代。

暗戀溫妮多年的梅爾維爾不介意當便宜爸爸，還將一直隱藏的身世說了出來。溫妮大喜過望，貝法斯特不僅是前自然之子，還是一個有爵位、軍職的大貴族，這樣就不用擔心出身太低而被剝奪繼承權。可令她沒想到的是，惡魔血統太過明顯，一出生就頭生犄角背長雙翼。出於游俠的職責，梅爾維爾要殺死混有惡魔血統的嬰孩，她只能帶著孩子逃回克倫伯格。

受祖訓所限，梅爾維爾無法離開貝法斯特領，他拒絕承認孩子是自己的後代，溫妮所生的孩子就成了父不詳的私生子。從女兒口中得知了真相的老公爵為了保住家族聲名，把爵位傳給了妹妹的兒子赫伯特，將惡魔之子交由晨曦教派封印。多年後，溫妮聯系中斷往來多年的梅爾維爾，向他求援，稱亡靈意圖腐蝕風之柱，在赫伯特身邊安插了間諜。克倫伯格與木精靈交惡的風聲游俠也有耳聞，為了阻止比惡魔更邪惡的亡靈，梅爾維爾同意證明自己是多伊爾的父親。

相比惡魔血統，更讓林克吃驚的，是多伊爾的性別，是‘她’而不是‘他’。為了保護並防止惡魔找到這個孩子，從小就被隱瞞了性別，又送到位於新都的晨曦總部，由大神官親自看護。至今，多伊爾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她只被告知為了繼承權而不得不女扮男裝。這也是多伊爾憎恨梅爾維爾的原因之一，為了完美的掩飾，她要忍受魔法的折磨，強行改變身體的構造。

得知了多伊爾真正身世和性別後，本來覺得假扮梅爾維爾是件錯誤的林克不得不接下引導她的重任。他已經猜到霜寒為什麽如此看中多伊爾的原因了。揭穿身世，讓她的忿怒和怨恨升級，殺掉其他直系，利用其已經稀薄得不能再稀薄的血統進入守護之地，去腐蝕風之柱。比起其他人，兼具貝法斯特後裔和克倫伯格家族血統的多伊爾更容易讓木精靈接受，尤其是在現任公爵是個腦殘的情況下，無論教會還是林克自己，都會力挺多伊爾繼承爵位，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計謀，符合霜寒一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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