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的選擇（三）

真是棘手啊……

林克覺得這件事比協助布雷取代羅蕾萊的神職還要困難，一個處理不好，不但有可能讓多伊爾墮落魔化，還會讓木精靈和人類原本就已經岌岌可危的關系進一步惡化，甚至可能危及到與自身息息相關的風之柱。

霜寒那家夥沒有揭穿我的身份，也是想借此看我的應對能力如何吧，嘖~這個心理陰暗的反社會變態。

開放的思維直接傳達給了羅蕾萊與賈法爾，對於林克的難度吐槽，前者沒有任何表態，倒是後者認為應該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除掉隱患。

林克否決了賈法爾的提議：【連激進的晨曦教派都沒做的事，身為德魯伊的你卻建議我殺死這個無辜的生命？】

【個人的生命根本和世界的穩定相比。】座狼跳上馬車頂棚，試圖勸說林克放下個人價值觀。

【並非我分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而是……作為老對手，我太了解霜寒了，比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死神希克斯都還要了解它。】

林克認為霜寒一定知道作為自然之子核心能力的‘四神技’，難保它不會利用這一點反過來對付自己，神知所看到的是存在於過去的記憶，流放之地發生的事也屬於這個範疇，同樣作為‘過去的歷史’，要是霜寒在屬於溫妮的記憶上做了手腳，豈不是讓他們把原本原本就足夠淒慘悲苦的多伊爾往絕路上逼嗎？經歷了不信任、試探之後又被告知自己被排斥流放的原因是半人半魔，任何心理承受力差的，都會發狂想報覆社會的……

相比前一個，林克認為這個推論更符合霜寒的性格，他下定決心，既然命運讓他們倆遇上了。如果眼看多伊爾被命運拋棄，不力所能及地去挽救、阻止她墮落，那麽自己就真的空有一身超人的能力了。

【你真的決定了？】一直沒有發表意見的羅蕾萊總算吭聲了。

【是。】

【柱的安危還比不上那個小鬼？僅只是因為她的經歷與你相像？】

羅蕾萊的質問讓林克沈默了好一會兒，許久，他才給出答案。

【我並非因為她的經歷與我相似才出手幫忙。這世界是由不同的族群、物種組成。每一個都是生命都是構成世界的重要部分，假如我用顧大局的借口來殺掉那個連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孩子，那我的所作所為與霜寒又什麽區別？又以身份樣的身份自詡為世界的守護者？柱將我從異界召來。讓我成為行使其力量的試圖，也授予了我判斷決定的權利。我會聽取你們的建議，但這並不代表我必須按照你們的建議去做。該如何做由我做決定。】林克的視線越過座狼，落在一整晚都盯著自己的多伊爾身上，即使在使用神知出於半冥想的狀態，他也能感覺到凝在身上的視線。

感受到林克意識裏的堅定想法，賈法爾狂躁地吠叫。甚至不惜出聲阻止：“你真要這麽做？！”

“你要阻止我嗎？”說這句話的同時。林克也在意識裏警告賈法爾。此時此刻他還是自然之子，是契約中主位的一方，它要以何種身份來阻止？德魯伊？使魔？魔法生物？

“梅爾維爾。”就在林克和賈法爾大眼瞪小眼的時刻，一個聲音插入他們中間。是大神官阿麗西娜，她面色凝重地走了過來，仰頭提出一個讓林克差異的要求。

“我有話要和你單獨談談。”

瞥了一眼座狼，林克點頭。【你留在這裏看住多伊爾，別讓他偷聽我和大神官的對話。】

林克有預感，大神官要找他談的就是多伊爾。

老公爵以不殺作為交換，讓晨曦教派封印孫女，他們一定知道梅爾維爾不是多伊爾的真正父親。此前的種種都是演戲，林克擔心的是，阿麗西娜是否已經看穿自己的偽裝。

因為身份特殊，兩人並沒有受到木精靈的限制。離開樹屋，一直走到距離布尼安足夠遠，確保沒有人跟蹤，阿麗西娜這才停下腳步。

“你打算告訴他實情嗎？”作為多伊爾在晨曦教派的撫養者，大神官也身兼監視之責。雖然把她教育成了了一個狂熱的晨曦信徒，可阿麗西娜多年來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讓多伊爾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怕她承受不了，走上一條不歸路。一旦封印破解，恢覆魔性，作為封印持有、監視著的阿麗西娜也將終結這個由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

聽到阿麗西娜這句話，林克也知道對方不打算再繼續陪自己演戲了。

“我的看法和你們截然相反，謊言編織得越大，對她的傷害就越深。與其各種提防，不如說出真相，盡一切可能去感化、塑造。無論她有什麽血統，也不能抹殺她始終有一部分是人的事實。給她取了人類的名字，賦予了人類的身份，甚至以人類的方式成長至今，既然如此，就該給她選擇的機會，是要繼續當人，還是繼承體內的另外一半血統，成魔。”

阿麗西娜足足楞了好幾秒才呵斥道：“荒唐！你可知她的父親是誰？”

“咦？不是我麽？”林克一語雙關，他雖不確定大神官是否覺察到自己就是自然之子，但對方確實知道他不是梅爾維爾本人。

林克的回答再次讓阿麗西娜啞口無言，她無奈地按了按眉心。

一路上，大神官數次偷聽，雖沒法弄懂假扮游俠的神秘人與德魯伊的交談內容，但這人是誰她阿麗西娜心裏多少有數。就在剛才，她又針對‘梅爾維爾’做了一次預言，結果一無所獲。除了織命者，就只有死人無法預言。由此，阿麗西娜已經斷定，在瓦奧萊特遇見的不是游俠本尊，而是某個有能力假扮而不被識破的人物。所有一切都指向最近剛出世的自然之子，恰好那一位自協助布雷取代羅蕾萊之後就銷聲匿跡。多伊爾的真實身份，除了當年的親歷者就只有擁有‘神知’能力的自然之子可以探知。

即使是梅爾維爾本尊，阿麗西娜也可以用‘維護秩序’之名將其殺掉，可如果是自然之子，她沒有絕對的把握。更何況，那人還有晨曦親賜的聖徽，不能硬來。

“你一定要這樣做？可知為了防止她入魔，我們花費了多少心力？”

“我討厭打著‘我是為你好’的旗號做事，也許你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那是否是她所需要？自幼頂著私生子的尷尬身份，又因為爵位之爭而被迫離開親族，獨自一人在異鄉，不但要遭受身份所帶來的奚落，還要隱瞞性別。要是有一天忽然發現她所做的一切隱忍都毫無意義，取代母親扮演撫養者的大神官一直在暗中監視她，那孩子怎麽可能不崩潰？要是她因此入魔，晨曦教派至少要承擔一半的罪責。”了解了多伊爾的身世後，林克不再把這個命運多踹的半魔當做急於脫手的麻煩。

“那好，請自命仲裁者的自然之子告知，你要如何做？”林克帶有指責的語氣激怒了阿麗西娜。

“找合適的機會，告訴她實情。”

“就這樣？要是她無法承受呢？”大神官冷笑，“到時你要如何處置？”

“若她願意以人類的身份生存，我會予以庇護，盡我所能，我活一天，就保她一天。若她不願再做人，想要成魔，那就讓她去深淵。如果她要像霜寒那樣我不好大家都別好過的報覆世界，那我也會竭盡所能做到自然之子應盡的職責。”

“全是空話，那孩子並非一般半魔，她的父親可是……”說到這裏，阿麗西娜忽然面色一變，回頭看向布尼安的方向。

擔心被偷聽的林克急忙放開感知，他們四周並沒有任何異常，別說是人，就連森林裏的小動物也沒有一只。向賈法爾詢問多伊爾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一直呆在馬車裏，沒離開過。

“怎麽了？”既然多伊爾還留在營地，為何阿麗西娜會表情巨變？如果是有什麽意外，為什麽同樣有預言能力的自己會一點也沒感應到？林克十分費解。

“沒什麽……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莫名的心慌，突如其來的直覺讓阿麗西娜意識到這個話題不能在繼續下去了。自然之子的話讓她內心充滿了矛盾，聖職者不婚不育，將一切都奉獻給所信之神，如果不是局勢惡劣到必須走那最後一步，她絕不願意對一直當自己的孩子照看的多伊爾動手。

“不能讓她和溫妮見面。”雙方各執己見，林克只能把他的預感告知大神官，“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我有預感，事情會發展到你我都不願看到局面。”

已經踏出兩步的阿麗西娜猛然頓住，“這是柱給予的神啟示麽？”

“為什麽你不肯讓我試一試？”林克誠懇地請求，“她要的只是常人的生活，完整的家庭，一份普通人的簡單幸福。”

“命運註定了她不是普通人。”阿麗西娜再次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離去。

“切~不知變通的老頑固。”看著大神官遠去的背影，林克決定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就算最終無法改變命運，至少，他努力過、嘗試過，即使失敗也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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