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的選擇（一）

“我們得救了！”

“太好了……”

“成功突圍出來了！”

四輛載滿人的馬車裏回響著此起彼伏的激動呼喊聲，在靜謐的丘陵裏傳播開來。與之相對應的是擁有戰鬥力的幾人臉上絲毫沒有松懈的凝重表情，和普通人相比，他們更為敏銳的感官已經覺察到有許多生物在朝車隊的所在地快速移動。

幾秒的時間，繃緊的弓弦就對準了擁抱在一起歡呼慶幸的商旅們，喜悅與錯愕的表情交織在一起。

“怎麽回事？”

“精靈？”

“布尼安不是人類的屬地嗎？”

林克沒有拉弓，無論是他此刻扮演的身份還是本來職業，都不可能對精靈刀劍相向。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忽然冒出來的精靈也沒有對他表現出敵意，所針對的，僅只是馬車上的普通人。

奧蘭多輕巧地躍上車頂，來到林克身旁，壓低嗓音向林克講解：“這些是居住在克倫伯格的木精靈。”

自白銀紀起，精靈與人類關系就開始走下坡路，人類的法師不但從精靈處偷師，還妄圖通過混血來加強對元素的掌控，精靈的生育力低下，人類只求血統的做法引起了精靈的不滿，到諸侯之亂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克倫伯格的木精靈其實就是古代的人類與精靈混血後又再度融合的產物，擁有精靈的容貌、尖耳，壽命縮短至數百。天生的元素也比純種的高等精靈弱得多。因為血統中有一部分人類的基因，木精靈對人類也比高等精靈（輝光和夜精靈）要友善得多。而作為木精靈與人類混血的奧蘭多就出身克倫伯格。

“為什麽如此仇視人類？”這讓林克很不解，他曾在大陸志上見過木精靈的記載，說他們和克倫伯格的領主是同盟關系，還經常與人類的商人做交易。可眼前的景象，實在讓他無法想象。

奧蘭多嘆了口氣：“一言難盡。”

在多伊爾的攙扶下，面色憔悴的大神官走下馬車，與精靈中出列的首領進行交涉。

名叫布拉德利的精靈隊長不會為難晨曦信徒，德魯伊、游俠和吟游詩人是他們的朋友。可這些人類卻不能通過布尼安，木精靈和人類長達數百年的同盟關系已經終止，這座前哨小城現在是木精靈的屬地。

“同盟終止了，木精靈只讓我們五個通過，其他人都得以俘虜的方式留下。”奧蘭多憑借著敏銳而超常的視線，以讀取唇語的方式獲知精靈一方的答覆。

“大神官不會答應的。”林克輕聲低喃。

正如林克所想的那般，阿麗西娜搖搖頭。拒絕交出馬車上的商旅。她因為任務已經不得不放棄了不肯聽勸的另外幾十人，這一些，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下來。這事無關臉面，是信仰的問題。晨曦是秩序首神，司光明與善，她的信仰絕不允許為了通過被精靈占領的區域就將可能引發沖突的商旅拋下。

精靈一方同樣不願因此和晨曦教派交惡。同為秩序陣營，晨曦又是陣營首神。再則，這兩名晨曦信徒都是高階，而且……

布拉德利的眼神瞥向站在馬車頂上的游俠，在野性的氣息掩飾下。還有一股神力，雖然很淡。但那確實是屬於自然諸神的氣息。具有出入守護之地資格的游俠隊長布拉德利確信，那名人類游俠非同一般。

交涉失敗的阿麗西娜沒有放過精靈隊長眼中一閃而過的訝異，順著他的目光，她看到了游俠梅爾維爾。

阿麗西娜雖無暇顧忌林克在車頂上驅趕幽魂的行為，但她好歹位列大神官，能清楚地感應到三次屬於自然諸神的神力，量雖不大，但已足夠分辨了。

沈默片刻後，她做出了一個沈痛的決定。亮出梅爾維爾的身份，前自然之子的後裔說不定能幫她把這些商旅帶走。領土引發的糾紛，不應讓無辜者背負。

“他是梅爾維爾。哈維。”

阿麗西娜的話成功引起布拉德利的註意，哈維在人類語中有高貴和古老之意，在帝國時期只賜予過兩次。開國功臣的家族早已經湮滅在近千年的帝國史中，而第二個擁有這一頭銜的貴族不僅在人類中享有盛名，就是在偏遠的帝國之東的疆域裏也擁有極高的知名度。說出這個姓氏，也就代表卸任自然之子職務的貝法斯特。

精靈們發出長短不一的驚呼，布拉德利舉手，壓下躁動。

“哦哦哦~大事不妙呢。”耳力不亞於眼力的奧蘭多告訴林克，大神官為了能保下商旅，已經將梅爾維爾是貝法斯特後裔的事說了出來。

“你沒有什麽想告訴我的嗎？”林克這句話是在試探奧蘭多，問本尊是否與這些精靈有什麽瓜葛。

奧蘭多改換成漢語：“他們似乎知道溫妮與梅爾維爾的關系。”

林克先是一楞，隨後反應過來。克倫伯格公爵祖上曾與木精靈通婚，並締結了同盟協議，只有直系後代才擁有進入守護之地的資格。貝法斯特即便被剝奪了自然之子的資格，也依然受自然聯盟的尊敬，他的後裔所擁有的地位不亞於人類世襲的貴族。如果能讓多伊爾奪回爵位，就可以利用這一點化解木精靈和人類之間的矛盾？

林克跳下馬車，朝精靈走過去。多伊爾望著他一步步靠近，眼神覆雜。

距離拉近後，若有若無的神力已經消失無蹤，但布拉德利卻能感覺出來，眼前之人確實不是一般人，他身上有一股特別親的氣息，只有長期與山野為伍之人才能擁有，僅憑這一點，就不是隨便找個人可以假扮的。

“趕了一天的路，又從亡靈的包圍中突圍出來，無論如何，也該給這些無辜的可憐人一個能安心休息的地方吧。”林克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也不提出要走，只是懇求精靈讓又累又怕的商旅放松一下繃緊的神經。

布拉德利權衡了一下局面。最強的女神官身心俱疲，黎明騎士護著她未必能盡全力戰鬥，德魯伊自然不會向精靈揮爪相向，信仰艾芙佳女神的半精靈可算是自己人，那個頂著貝法斯特後裔的游俠就算要與晨曦教派的信徒一起維護人類，也無法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占到便宜。

怎麽算都是己方有利，他點頭同意了林克的請求，揮手讓下屬放下武器，帶著這幾輛馬車前往布尼安城。

經歷過亡靈突圍的商旅們沒有再像上一次面臨危境那樣吵鬧，個個面帶惶色地靜坐在馬車裏，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精靈們的腳步輕盈如貓，即使踩過樹葉枯枝，也幾乎不會發出聲響。森林裏只有車輪碾過地面的響動，林克、奧蘭多以及座狼形態的賈法爾回到最後一輛馬車裏，為避免異界語引起精靈的懷疑，一路上他們鮮少交談，直至被稱作前哨的城市輪廓在森林中顯現。

和以往見過的人類定居點不同，這座城市是由修建在樹上的樹屋連成，乍一看，頗有點像地之柱的守護之地。林克有一瞬的晃神，心靈相通的賈法爾也感受到他的想法。

【布尼安原就是精靈的屬地，連同整個靠近卡拜爾的區域都是木精靈作為締結同盟協議的附帶贈送給克倫伯格公爵。】

【難怪……住在樹上不是人類的風格，只有精靈和德魯伊才會選擇如此親近自然的方式。】林克釋然。

馬車在植被較少的空地上停住，陸續有精靈從樹屋裏鉆出，冷眼看著從馬車裏走出的人類。詭異的安靜讓商旅們惶惶不安，眼睛四處亂瞄。忽然有人發出驚呼，隨著那人的視線，諸人看到的是木質的籠子，裏面拘禁著與他們一樣的人類。

似乎預見到了自己的下場，以烏克為首的商旅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大神官。

稍微恢覆了一些神力的阿麗西娜也忍不住嘆氣，不止是這二十幾人，還有籠子裏的那些，既然她看到了就不能放任不管，可真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呢。

布拉德利做了個邀請的姿勢，用眼神向林克示意，到樹屋去談。

考慮到現在木精靈與人類關系緊張，林克讓賈法爾留下照顧商旅。

順著藤蔓編制的軟梯向上爬，林克仿佛又回到了夢中幻境學習的那些日子。

明明只是幾個月前的事，現在不僅隔了時空，就連時間也……

一直在關註林克的多伊爾覺察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用手去捅林克的背。

不習慣被人近身的林克在多伊爾手未觸到之前就回神了，他的回頭讓多伊爾的手停在半空，一旁帶路的布拉德利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二人。

“接著剛才的話題。”精靈隊長沒有看話題的發起者，而是將視線投到林克身上，“你是貝法斯特的後繼者？”

林克張了張口，略微停頓片刻後才回答：“是。”

他沒有問後裔，而是說後繼者，這個精靈發現什麽了？難道是我用來對付幽魂的魔法彈幕暴露了我的身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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