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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第三百一十九章太陽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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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太陽的距離”

容小龍心想,太陽到底距離他們有多遠呢?

誰都知道,太陽是個火球,夏天距離他們很近,冬天距離他們有些遠。就像火堆一樣,靠的近就會覺得灼熱,離得遠就會感到熱度的褪去。

而太陽應該是個很大很大的火球。比眼前能夠燒毀一家客棧的火勢要大的不知道多少倍。幾百倍幾萬倍甚至更高。

否則不會隔著那麽遠,依然可以令人汗流浹背。

太陽看起來那麽小,就是個很小很小的火球,其實它應該不小,否則不會帶來那樣的不可忽視的熱量。太陽應該距離地面很遠,否則不會看著那麽小。所以……那麽小,那麽熱的太陽。它地多大啊?

而他們在廚房,居然一開始都沒有感受到那火場帶來的熱度。

這廚房距離多遠?墻壁又有多厚呢?

就和太陽的距離一樣。

如今已經要入了冬了。

他們沿途的清晨,偶爾在一片草葉上都能夠看到微弱的白霜。也因為如此,他才那一場河流暗道中,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運行,就被忽然渾身從頭到腳的刺骨冷意給凍的失去了意識。

而那種冰冷的刺骨痛感其實在後來換下了衣服之後也沒有消失。

直到他看到了這眼前的火勢。已經走了。

刺客已經離開了。

他們丟下了本來準備囚禁容小龍的車廂,獨獨帶走了馬匹。

現場有一大片的血跡,一一直蔓延到了火勢最兇猛的地方。而剛剛那一聲馬匹的嘶鳴並沒有中斷過,且一聲悲慘過一聲。滕吉的眼睛要比容小龍更快的適應從黑暗到光明的轉變,他看到了那火場中的影子。

立刻明白了過來:“他們要殺了咱們的馬,結果估計是沒預料到繩子被我們做了手腳,馬雖然受傷,但是卻掙脫了。”

可是……。。

容小龍看過去。

那從地上的大片的血跡就能夠看出來,馬匹受傷程度不低,即便是沒有劇烈掙紮,活下來的可能性估計也不高。因為這種血量,容小龍小時候在村子裏見過殺豬,是直接捅刀動脈去放血的。那一刀下去,血量如湧泉那樣不止。

而這地上的血跡,除非湧泉,不然絕不可能。

而那馬匹受驚受傷,本能逃命,居然不管不顧,直接沖進了火場。

如今看來。馬匹大概是被困在了客棧的大堂。那大堂被燒了慘烈,斷壁殘垣,根本無處沖破。

馬匹痛苦至極,不住地在火場裏嘶鳴。

容小龍張了張嘴,想說一句:就不能夠讓它有個痛快嗎?

立刻死去,也好過被活活燒死吧。

滕吉對視他一眼,左右看了看,真的給他找到了一根一端有尖利痕跡的木頭。他又從靴子裏取出匕首,削了兩刀,猶豫一番,瞇著眼對準了火場中的身影運氣擲了過去。

火勢太大。

落空了。

滕吉在一片嘶吼中,非常尷尬。

滕吉悻悻地看了看容小龍,說:“毫無辦法了。”

他後面半句話沒說,因為方卿和教過他,有些事情,你講半句就行了。後面半句如果太過於殘忍,就憋在心裏。大家意會。

滕吉當時傻乎乎的較真:“如果意會不過來呢?”

方卿和當時回答:“意會不過來的都是傻子,你為什麽要和傻子說話?”

……

事實證明,容小龍並非是個傻子。他當然意會過來了。

面前火海,照的他的臉有了一點點錯覺上的暖意。他其實臉色蒼白,手腳冰涼,牙關緊咬防止顫抖。

冬日裏靠近火,其實很溫暖,一來可以驅寒,而來也可以暖和手腳。但是,如果說這種暖意是建立在另外一個生物的消亡之上,這也太殘忍了。

滕吉說:“……我們沒有馬匹了。”

這像是一句宣判。

這句話剛剛落地。那馬匹的身影就轟然倒地。

容小龍很久沒有出聲。

滕吉心疼,有一種冬日裏含著一口冰水的,冷透牙關的那種感覺。

他牙疼的假象延續了一會。

緩解後才分了心去看容小龍的動靜。他知道容小龍心腸軟,做事猶豫不決的。這種性格,不管是在江湖還是想要立足廟堂,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排距感。

其實也分不清到底是江湖和廟堂排距容小龍,還是容小龍本能的在排距江湖和廟堂。

滕吉覺得,容小龍似乎有點叛逆。他叛逆於那些江湖和廟堂的慣性規則。江湖人應該果斷,應該仁義,應該不拘小節,應該成大事。

這些東西,流傳到現在,既然流傳,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在。

可是這種道理和人人都遵守的規定落到容小龍這裏就不一定。容小龍不喜歡為了成大事不拘小節的這種感覺,不拘小節這事讓他覺得不舒服,他想要舒服,想要在大事和小事情上都面面俱到。

上到家族命運,下到後花園撿來的小雞小貓,都要照顧到,都要過得很好才行。如果不能夠這樣,他就不舒服。

那就不要成大事好了。

滕吉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在別人看來或許太過於不可思議了,但是若是放到容小龍這邊,就很自然:滕吉覺得,容小龍是那種會為了家裏的小狗小貓不習慣大房子而放棄榮華富貴的人——他是暗中會陪著小狗和小貓長久的住在籬笆小院的那種人。

這種人,在世上有一個說法,叫做醉心於田園之樂。

但是大多數的人,其實為了成全自己的清高和美名。

滕吉看得明白,那些言語離開官場,歸於田園的。大多是無能為力在朝堂上繼續立足,支撐或者高升。這才離開的。但凡有一個可能和機會讓那些人施展抱負才華和野心,他們都不會去給予籬笆,小院和貓一點眼神。

這種的人,和容小龍不一樣。

即便是給他一個天下或者一個國庫,容小龍可能還會擔心這個天下太大讓小狗奔跑的太累,國庫裏面沒有小貓喜歡的蝴蝶。

其實也能想得通。

權利地位,看著買的下天地萬物,可是買不了一朵花在清風中徐徐開放,也買不來一只自來的蝴蝶。

容小龍在撫摸空氣。

一下一下的,在撫摸。

他又拍了拍空氣。

然後做了個目送的眼神。

……

滕吉一直等到容小龍垂下眼簾,才問:“是咱們的馬嗎?”

容小龍點頭。

他很長很長,又非常累的嘆了一口氣。

滕吉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真是好累,”滕吉說,“身體也累,心也累。”

容小龍點點頭。

滕吉說:“沒有馬匹,我們也的走的。”

他拍了拍胸口:“好歹我們還有銀子,出去這個地方,尋了個有人的鎮子,我們還能買個驢子或者騾馬。”

馬匹在南齊算是稀罕。原本血汗馬都在北魏,北魏亡國之後,跟著消失了很多特種的好馬。有的說那些馬私下流竄,去了雪山下的草原,有的說當了野馬,有的還說去了西嶺。猜測了一圈。反正是都不在南齊。

只有金陵和一些官府中會有馬。其餘的地方,基本都是驢,騾馬能不能尋到都還要去看運氣。

容小龍拽住滕吉。

在他手心寫:“那些人沒走。在要道上守著。”

滕吉看到,挑了個眉:“你如何知道……”

他腦子轉彎轉的飛快,一句話還沒說全也就明白了過來:“這裏,也有靈魂?”

容小龍點頭。

滕吉又問:“當地人?”

容小龍看了看一邊下方位置。點了點頭。

滕吉想了想,猜測到了什麽,說:“難道,這裏原本就是有個客棧的?被占了?”

滕吉想到那個新鮮的蘿蔔,那蘿蔔上面還有泥巴,明顯是剛剛拔出來不久的,如果這裏毫無人煙,那就不會有人來這裏種蘿蔔,總不能說,不予樓的刺客過來,為了捕捉容小龍,帶人新蓋了這個客棧不說,還想得如此周到,帶上了新鮮的蘿蔔?

果然,容小龍又點了點頭。

滕吉講:“你現在這樣,不好做事。你把他做出來。我來問他。”

滕吉明白容小龍的猶豫,補充說了一句:“你事後再超度,沒什麽關系的。而且……也不怕這位有什麽壞主意。畢竟,靈鬼是靠著你來活的。你哪怕是傷到一根頭發,靈鬼可是要斷骨抽筋的。”

容小龍皺了皺眉,心想說哪有那麽嚴重,後來很快明白過來是滕吉事先警告這個靈魂。

也懶得計較和分辨什麽。

容小龍摸索一番,掏了半天,只掏出來一張濕漉漉的符紙。

容小龍,滕吉:“……。”

滕吉想了想,扭頭翻了一會,從廚房的柴火堆中找到一張柔軟且爆的樹皮,遞給容小龍,問他:“這個行不行?——不管如何,這紙就是它做的嘛……”

“……”容小龍現在若是能夠開口,定然要說一句的:他會的是白紙通靈術,不是樹皮通靈術。

容小龍到底敗下陣來。

他累得很,懶得計較。

接過了樹皮。

在這個動作間,滕吉註意到容小龍非常輕微的皺眉。似乎是被吵到。想必是那靈魂在抗議。

但是既然滕吉聽不到鬼話,那他就不理會,而能夠聽到鬼話的容小龍,聽到了也當做聽不到。

他看著容小龍這一次,用一根木刺刺破手指,緩緩把血滴落到了樹皮上。那血跡凝結不久,開始緩緩出現生命。血液自己流動,很快凝結成了三個字:陳二狗。

滕吉沒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來。

……

這是滕吉第一次親自見證靈鬼的誕生。之前小楊先生那次,容小龍出手太快,根本沒讓滕吉見證所有經過。這次真是貨真價實的第一次。結果如此不嚴肅。

罪過罪過。

靈鬼這個詞,滕吉並不陌生,甚至在遇到方卿和之前,他就知道靈鬼這個詞。

來源於異鄉人的《奇聞錄》。異鄉人說過,他所有的冊子,都叫《奇聞錄》。而奇聞錄根據他整理的分類,又會有別稱。

他當年曾經尋思很久,才決定把靈鬼的故事和梅妻鶴子的故事放到一起去。

因為異鄉人覺得,梅妻鶴子的故事,有神有鬼,不知神鬼,而靈鬼呢,恰恰是鬼。

和什麽所謂鎮子都是童子轉世啊,或者什麽村子裏有個長壽泉,出個五百歲的老人啊之類的,不可同類而語。

畢竟那些什麽轉世和長壽老人,都是血肉之軀。

可梅妻鶴子和靈鬼,卻是不定的。

那是夢,是仙境,是梅花,是白鶴,是血氣,是再生。

比如靈鬼。

靈鬼為紙媒血氣所化,剪紙成骨,滴血為肉,呵氣成魂。亡靈再生。

雖然說是亡靈再生,但是再生時間不可長。壽數已至者,不可過七。壽數未達著,不滿長生條件,可盡量延緩。

說到底,都是那句話,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來人間一趟,該去走走,補齊遺憾,彌補恨意。灑脫上路。再睜眼,眼前又是一方清白世界。

這是靈鬼。

……。

靈鬼陳二狗的恨意,是中斷的人生。

他屬於運氣好,又運氣不好的。

他中年死了老婆,岳父岳母也跟著一起死了。不是什麽兇殺,說白了就是一場病故。他怕死,在得知了老妻的病會傳人之後就嚇得要跑了,但是到底抹不開臉,沒跑成。他就把老妻安放在廂房裏,每日熬藥送飯,捂著臉送飯,送到門口,敲門。等到病體孱弱的老妻掙紮起來端飯取藥,才遠遠逃之夭夭。

他自覺自己做的算是本分。也算是盡了夫妻的恩愛。

如此做法,已經是仁至義盡。那一帖藥要十貫錢,照樣抓來。毫不含糊。鄉裏可是誇得厲害,每次抓藥,藥方掌櫃,街坊四鄰,無不稱讚的。

甚至有媒婆偷偷言語,老妻若是不幸,多得是看中他肯去做續弦的呢。

他心裏蹦蹦跳。

沒說什麽別的,就含糊謝了。不忘了端上一臉悲愁。

他都如此了,就算是沒有來得及能夠感動老天爺讓老妻容光煥發立刻下地,也好歹讓他出門撿個金元寶遇到個美嬌娘吧?

結果什麽都沒有。

他一早醒來,出門想買個早點。

打開院門,迎頭就來了倆巴掌。

啪啪兩聲,給他扇了個耳聰目明。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二位如何光臨小婿貧地?”

如何光臨?當然是老妻趁他抓藥,蹣跚出門,尋了個走腳的,褪下了瘦的只剩下骨架的手腕的銀鐲子,請求走腳的去給她臨縣的老夫老母送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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