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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第三百二十章老天開眼還是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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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老天開眼還是不開眼”

走腳的雖然覺得這個在大熱天裏把自己捂得密不透風不見面色的女人莫名其妙,明明與他說話的時候都弱如蚊吶,偏偏站的理他八尺遠,這巷口也就那麽大,偏偏一個靠著這邊墻,一個靠著那邊墻。連手鐲和信都是隔著帕子遞過去的。

走腳的莫名其妙,還以為是這婦人愛幹凈著了魔,嫌棄他一身汗臭味。雖然面上沒說什麽,心裏到底是嘀咕了兩句。可是這銀子不賺白不賺,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那走腳送信平日裏才多少錢?這銀鐲子多少錢?

走腳的尋思是個劃算買賣,當下就把銀鐲子給揣進了懷裏。

走腳的勤快,當然就順了一隊送貨的車隊去了臨縣。完成了這單跑腿。

倒是兩位老人,見信內容時候,兩手哆嗦不停,讀罷信後,想要說些什麽,卻雙唇抖個沒完冒不出來一句話。

到最後,那老婦人幹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給走腳的嚇一跳,慌忙告辭跑了出來。

走腳唏噓,難道是那婦人是這兩位老人的女兒?女兒在夫家受氣,受不住了委屈這才寫信給了父母?——換了這樣的念頭,走腳的再想想那日所見的蒙面婦人,頓時心裏沖起來一股子的內疚。那婦人只怕不是愛幹凈著魔,只怕是渾身上下,都沒了個好皮肉了……這才大日頭下遮遮掩掩的,他渾然不知道,還以為是婦人嫌棄於他的氣味,似乎當時心裏還罵街了一句,真是不該。

由著這一層的內疚和好幾層的好奇。這個走腳的借著同城的便利,有意無意的,就會往那個巷子裏的那戶人家看。

後來再也沒見那戶人家的婦人露過面。

再後來,也沒過幾個月,那家辦了喪事。

擡出來的是三具棺材。

走腳的這才知道,那家婦人生了疾病,那病兇,且狠,纏綿折磨,痛苦難當。就連對了癥狀的藥一帖帖下去,都不過是算上茍延殘喘罷了。

那婦人命苦,連帶著自己親身父母前來看望女兒一樣,都跟著一起染了病。兩位老人到底是年事已高,那婦人染病前身體健壯,撐了有小半年,那二老就倒黴,一個月都沒撐過去,一前一後跟著女兒撒手的。

鄰裏看這人家慘狀,無不唏噓,也有心善的老婦跟著落淚,都道這家戶主可憐,妻子沒留住,連帶岳父岳母都跟著一同去了。

可算是老天沒開眼。不可憐這大好之人。

原本和美一家,結果現在就剩下一個男人。不知如何過下。

走腳的心想,還能如何過?喪事做完,這岳父岳母田地屋舍,加上那婦人的嫁妝,一道歸並了這戶主,這男人落得一身輕松,橫豎沒了牽掛和折磨。還有個好名聲,怎麽個過法不是過呢?這男人大概中年過老,有這些產業在手,續弦嬌妻有什麽難?

走腳冷冷如是想法。

他沒忘記當時那嚴實包裹自己的婦人,和那幾乎哭暈在地的二老。

孝子……。良人……。

也得是真的才好。

也不知道這孝子良人,到底是做給誰看。這街坊四鄰的好名聲,有的時候不一定家人買賬啊。

走腳冷哼一聲。離開了現場。任憑那議論聲如何如何,任憑那街坊四鄰如何對著看熱鬧的不明真相的人群言語這家人的生平,還沒走兩步呢,這陳二狗小時候光屁股蛋被他爹打的跑出門的事情都給抖出來了。

通篇就一句,命苦哦……。

……

倘若這位陳二狗真是如此了……。那也就名聲朝立夕毀了。

陳二狗雖然狗,這名字聽起來也像是個大老粗。但是人家是實打實的度過幾年書的。他家裏不算是窮,讀了兩年書,認得一點字,還有一片薄田,日子過得清苦。但是架不住他托生的好,他有個好相貌。

這好相貌如何定義,其實若是真計較起來,那是沒有個講頭的。

這若是好相貌的標準是以方卿和和趙小樓這樣的標準來衡量,那陳二狗也就是個陳二狗了。

可是這方卿和和趙小樓這樣的,世人稱之為神仙面貌。神仙神仙,就是說他們這樣的長相不是人。不是罵人的話,雖然像是罵人的話。但是到底也不是真的罵人。畢竟這人間,也沒那句話,說罵一個人說對方是神仙哥哥或者神仙妹妹的。

神仙,不管是圖舉頭三尺的距離,還是圖那殿前的祭拜不虧心,都不敢把神仙兩個字歸結為罵人的定義。

至於人怕鬼卻還還罵人做鬼,這就是另外的說法了。

陳二狗,算是普通平庸中的好相貌。

陳二狗的好相貌沒托生個好家世,他父親是個屠夫,母親是個童養媳,買過來圖的就是小姑娘漂亮和俊俏。陳二狗的爹性子粗魯,耐著性子等到他娘長大過了十九,就急不可耐的圓了房。這是面上的流程,暗地裏的,誰知道。

反正圓了房成了親,陳二狗的娘的肚皮就迅速鼓了起來。

陳家也有說辭,說這叫坐床喜。是個吉利。

然後七個月不到,陳二狗就出生了。

他出身,滿天紅光——基本都是被陳二狗的娘的血給染紅的。陳二狗的娘難產死了。嬰兒哭的兇,又響亮。那臉色尚且幼嫩的娘親一眼都沒看兒子一眼,就閉眼蹬腿走了。

他爹覺得虧了本錢,家裏又再續弦不起。於是天天罵他。還給他取名叫陳二狗。因為家裏有個看門狗,叫大狗,他們家姓陳,所以那狗是陳大狗。他就是個陳二狗。他爹沒了屋裏人,成天躁火無處發洩,就喝酒,罵街,打二狗。

等到陳二狗懂事,聽得懂人話的時候,那罵聲也沒停,但是好歹,陳二狗是聽懂了罵的內容。

他爹,說他娘,虧了他。從小買進陳家,從個小女娃養大,長得那麽慢,只能眼饞,饞了那麽久,好容易開了葷沒多少日子,就給他這個禍害給坐累死了。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真等到十九。

或者早知道如此,知道她有了身子,就一碗落胎藥去了那塊肉。還能多享受日子。兒女實在是討債鬼,討親爹的債。窮兇極惡的討。

真是晦氣。

陳二狗冷不丁被他親爹給破了一臉酒水,滿身都是沖鼻子的酒味。他沖出去,一頭投了河。他泡了很久,直到身上沒了酒味才慢慢從河灘爬起來,還沒來得及走兩步,迎頭就是一個耳光。

他臉上白白凈凈,被冰涼河水泡的發冷,一個耳光下去,立刻熱了起來。

他爹怒罵他,要死趕緊死,怎麽還爬起來!

他冷冷擡頭,看他那個被外人叫做他爹的男人。

兒子肖母。他生的皮白,眉眼細長,眼角有個自然的弧度,撩人的很。當初他娘還是個小娃,就是因為那雙細長眉眼,被他爹看中,才花了不小銀錢買進家門的。如今這眉眼又實打實落到了他臉上去。

不同的是,那小姑娘生的那雙眉眼,一樣都沒有正眼瞧過他。

而到他兒子身上,眼下,直勾勾的看。直勾勾的。看得他昏頭漲腦,腳下頓時有點像踩了棉花,搖擺不定的,他咽了一口唾沫。

頭一次,生出了怯弱。

他的兒子,個頭都比他高了。

……

鄉裏都說陳二狗命苦。出生的時候死了娘,還沒長到弱冠呢,就沒了爹。他爹酗酒,打罵了兒子之後,被發現死在了河裏。

鄉裏都說是陳二狗的爹去尋兒子的時候不小心失足落水的……這樣說來,這做爹的還算是疼兒子的。雖然平日裏打罵的兇,可是還是不忘去尋兒子回來。

可憐哦……這孩子知道自己爹是為了尋自己才沒的命,不知道心裏地難過成什麽樣子。

……。

可不麽?陳二狗一滴眼淚都沒有。

他跪在靈堂前面,一臉木然的尋思著自己家裏還能有多少積蓄。夠不夠自己過日子。

他什麽本事都沒有,親爹連殺豬的本事都沒教他,他日後怎麽活?

事實證明,老天爺還算是憐惜他的。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個素未謀面的親娘在天之靈保佑了他的緣故。就在他積蓄快要過不下去日子的時候,他們家居然有媒婆上門。

他木然聽那媒婆花言巧語說了一通,也不記得到底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叫那位臨縣的姑娘芳心暗動了……

那媒婆一遍遍提示講,是去年花燈會上。

但是那個時候,他可沒什麽心思去逛什麽花燈,他當時窮的饑腸轆轆,無奈才賣了他爹那最後一套殺豬的器具買了一些空白的扇子去燈會上擺攤。

他字寫得一般,畫也就會畫個魚梅蟲子。結果估摸是有一張好臉,居然生意不錯。

他當夜就把扇子賣空了。的了點錢,立刻在一邊的餛飩攤上買了個大餅一碗餛飩吃了下去。填飽肚子,緊緊捂著錢袋就回家了。

至於什麽姑娘不姑娘的,他實在是沒印象。

在媒婆看來,他有沒有印象不打緊,那姑娘芳心動了不就好了?

這家徒四壁的樣子,這姑娘怎麽看,都算是低嫁了。那姑娘媒婆也見過,雖然長得不如這陳家的小子好看,但是這好看,能當飯吃啊?

人家那姑娘,怎麽說,一看就是個好相處的。

獨身寵大的姑娘,不嬌氣,家裏疼的像眼珠子,這若不是疼愛女兒,還不舍得拉下臉面,去像男方求親。還許諾了一大筆嫁妝,還會新翻這老宅,幫他添置一家店面,多買兩塊田產。日後也不用風吹日曬,光收租和商鋪,就夠小兩口過得充實。這可是上趕的好事呢!

媒婆一疊聲的催促他答應。

陳二狗也就答應了。

這年頭,哪裏來的真的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即便是真的掉了餡餅,真的砸在自己的頭上,這餡餅也保不齊是個夾生的。

那姑娘果然如媒婆所言的,十分好相處,性格溫柔,對他百依百順,岳父岳母家也果然是知書達理,並沒有因為他是個殺豬的兒子就輕視他,也真的把許諾的田產和商鋪的契約拍到了他的手上。

新婚之夜,陳二狗掀開蓋頭,看著花燭下那平凡的又羞澀的臉。心裏倒說服了自己。

這也就是過日子。美麗也好,柔情也罷,吹熄了燭火,不過是枕邊人。

結果媒婆說了天昏地暗,沒說一點。

這姑娘,不能生育。

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成婚半年之後了。還是新婦自覺虧錢他,才哭哭啼啼言語道出。

他當然柔聲安慰。

言語說的溫柔。說夫妻夫妻,孩子不過是天賜。我遇到你已經是老天爺恩賞我,哪裏還敢在奢求孩子?如此知道這些,我反而安心。

這樣一番溫言良語出口,妻子當然更加內疚。

岳父岳母知道他明白後,也越發沒臉,暗地裏又給了他商鋪和田產,倒是登門次數少了很多。

那也好的。

到底日子是他們夫妻兩個的。

於是越發的恩愛。

街坊四鄰談起這對夫妻,無不交口稱讚,讚頌兩句,就要細細說起那娘子有疾的事情。在聽著一片唏噓,自己淌個淚水來。

這日子流言蜚語,關起門來也就聽不到了。

他們還是恩愛。

一直過了半生。

而這半生後,當年在花燈會時候,令富家小姐一見傾心的年輕人也生了白發,那蓋頭下羞紅了一雙臉頰的小姐也染了紅塵俗氣。陳二狗有這樣一個庸俗的名字,有一個殺豬的爹,一個童養媳的娘,當然算不上是什麽才子,也都懂不了燈下讀書研磨潑茶的樂趣。

他日子無憂,又因為岳父岳母和妻子的遷就,逐漸地生了委屈。

他覺得自己一生命苦,到了婚姻大事還被擺了一道。

要不是家中財務大把還握在岳父岳母手上,要不是妻子不夠賢良,他眼下身邊,也該有個美妾才是。

哎,怪誰呢。

怪自己心軟,也怪妻子不夠賢良。

就怪妻子不夠賢良。

他即便沒讀幾年書,也懂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重要。

偏偏那文墨很通順的妻子,詩詞文章章口就來,怎麽就不懂這句話呢?

他還懂呢……。。

他一氣之下,搬到了廂房睡。實在是孤枕難眠。

他每夜臨睡,乞求老天,再疼疼他?就再疼疼他一會?別的好好說,就叫他妻子,賢良一回吧!

這一回,老天爺似乎又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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