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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一百三十九章死去元知萬事空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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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去元知萬事空是假的”

偏偏今夜月朗星稀。

屋外撕咬結束之後,很快就連水花的聲音也跟著沈了下去。屋外的鱷魚如同潛伏在黑夜中的刺客,按兵不動地聚焦著這唯一的目標。隨時準備著把劃歸到眼中的獵物吞吃入腹。

裏外皆是安靜如此。似乎只能聽到心跳聲音,而且只有獵物的心跳。

一屋子的人。只有容小龍是最為淡定的。

因為他昏迷了。閆大夫外出取水就是為了給容小龍擦洗降溫,結果萬萬沒想到,躲過了不予樓刺客的閆大夫,險些葬身入了原本是求穩的鱷魚口中。

雖然沒有什麽皮肉傷,可是依然受驚不小。

傷上加上的衛華渾身都是血腥氣。這血腥氣充盈了整間小屋,很快就就會透過門縫溢到屋外,在周圍等候的鱷魚看來,這件小屋,無異於即將開餐的燉肉鍋。

閆大夫用僅剩的一點點水,化開了藥粉。一半外敷給了衛華止血,另外一半試圖給容小龍灌下去。可是不管用什麽辦法,都沒法撬開容小龍的牙關。

可是不灌進去也得強行灌:容小龍半夜忽然抽搐,這才驚動了疲倦不堪的眾人。

驚魂未定的趙帛顧不得去看染血的長劍,他偷偷問閆大夫:“容小龍會死嗎?”

閆大夫回答不出來。

趙帛呆楞住。

今日一天的奔波,驚變,屠殺,反抗,幾乎令趙帛無法回過神來。他又困又累,身心俱疲。他出師不利,對江湖產生本能的抗拒和畏縮。他眼見的就要崩潰,可是都還是忍住了。如今一屋子老的老傷的傷,除了徐長生,只剩他一個能動能打的。他若是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抱怨和哭鬧,那成了什麽?

江湖世家的弟子,做一切的事情,是沒有個人行為這個概念的。他一舉一動都是代表背後的家族。這很容易理解,沒什麽公平不公平的說法。世家弟子從小受家族的蒙陰和便利長大,出入江湖,人人都會看在自己背後的家主給一定的面子和方便。不能夠享受這些的時候理所應當,到了開始盡義務的時候就開始維護自己個人了。天下沒這麽便宜的事情。

他明白容小龍對於江湖的重要性,也明白方卿和對他的重視。容小龍身上的玉佩,以及陌家的那趟行程,其實趙帛心知肚明。那就是方卿和所授意的。明裏暗裏的,就是想把容小龍的安危交給陌家。因為容小龍是方卿和除去鳳臺和不予樓的重要存在。

換一句簡單的話講,如果容小龍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趙家就完了。徹底毀在他趙帛的手裏。

江湖啊……看著是和廟堂天差地別的地方。好像別說八竿子,十八桿子都打不到的。實際上也不過是在糊弄外人罷了。糊弄百姓,糊弄江湖的眾生。江湖眾生,不包括世家在內,百姓,不包括上位者其中。

趙帛就算是想裝傻。方卿和和趙小樓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

可是容小龍現在要死了。要死在距離趙家一步之遙的地方了。

趙帛就算是千般不想,萬般不願,此刻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時候。他絕望的幾乎要放聲大哭。

哭聲未曾放出。因為閆大夫非常迅速的捂住了他的嘴。閆大夫訓斥他:“容少俠可能會死,也可能不會,可是你如果現在驚擾到外面的鱷魚,我們都要死……容少俠也得死。”

閆大夫感覺到手上的濕潤,也明白這片濕意的來處。閆大夫想到眼前的趙帛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比他的孫子還要小幾歲。心中不由得一軟,語氣也跟著又壓低了兩分。

閆大夫安慰趙帛:“容少俠這一切,都是在自保。本能的自保。他高熱,是因為傷口有炎癥,要發出來。要殺掉炎癥。他抽搐,也是如此……”

趙帛明白這是閆大夫的寬慰話,若是人人都能夠有病自愈,有傷自療,那還需要太夫做什麽?不過趙帛很承這個情。趙帛說:“真的嗎?”

他見閆大夫果然肉眼可見的松一口氣,拍拍他的頭,說:“當然,我是大夫,我最明白。”

趙帛也講:“那就好……”

趙帛講這就好,然後似乎身體接到這種訊號,趙帛的腦子明明白白地表示不相信這件事情,但是身體卻誠實的犯蠢,一接到安慰,不管真假,立刻松懈下來。趙帛當場覺得兩眼一黑,歪倒在了閆大夫面前。

如此突然的倒地,下了徐長生一跳。反倒是一直觀察趙帛的衛華安慰:“累到了。讓他睡一會。”

不管是昏睡,還是安睡。到底都是睡。只要能睡眠片刻,且算是休息。

徐長生且盯了趙帛半晌。見他雖然面色憔悴,嘴唇發幹,倒是呼吸順暢,胸腔起伏也正常。於是放下心來。勸慰年事已高的閆大夫先睡一會。

在閆大夫閉目養神之後,連帶衛華都跟著閉目。

徐長生眼皮也沈的幾乎架不住。天大地大,睡覺最大。不管外面鱷魚如何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且先大睡一場,若是做了鬼還困倦,那算是什麽?困死鬼?困困頓頓的,回頭黃泉路都不知道朝哪個方向走。

先睡先睡。天大地大。睡飽了再想辦法。容安說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們沒有車,可是還有個船。

……

容小龍大睡一場,發了一通的冷汗加熱汗。等到醒來,第一反應就是想喝水。他張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嘶啞的幾乎無法發聲音。容小龍又閉目緩和了一會,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並不那麽的感覺良好。他記得自己昏迷之前最後的去處是一處樹杈。徐長生說,要去湖心小屋避難。看著周圍布置,不可能會是趙家或者客棧。那就只能是湖心小屋。

他聞一聞,還能聞到無法忽略的黴氣。他是趴著的。略微一動背後就疼得厲害。床下木板上躺著睡得無知無覺的趙帛。趙帛狼狽的很,手上臉上都有黑色的斑塊。不知道是臟的還是血,黑暗中也看不清。屋裏沒有電燈,也沒開窗。他借著透進來的絲絲月光勉強打量到了眼前的一切。

眼前有靠著墻壁閉目養神的衛華,有在爐竈便支著頭打盹的閆大夫,還有抱著弓箭低頭不停瞌睡的徐長生,還有睡得一無所知的趙帛。加上蹲在他床頭笑瞇瞇的朱成良。

朱成良的笑意真情實感的很。引得容小龍不自覺也彎起了嘴角。

容小龍心中意外的平靜。他用平靜的語氣問朱成良:“你怎麽過來的?這裏是哪裏?”

朱成良說:“這裏是鵝湖中央。我嘛……踩著鱷魚的頭過來的。”

容小龍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有趣。他的笑意於是也沒有下去,他說道:“你之前不見了……我擔心了很久。”

周圍安靜極了,容小龍聲音也壓得很低。雖然除了容小龍以外,誰都聽不到朱成良的話,可是朱成良受到氣氛的影響,也跟著壓低聲音。

一人一鬼,就像是在說悄悄話。

朱成良見容小龍提到這邊,於是也說:“那個成縣令……你知道你受騙了嗎?”

容小龍眨了一下眼睛:“我現在猜到了。”

朱成良講:“也怪我的…。。我當時見他一個像個孤魂野鬼……也沒往別的地方想。畢竟你看都有我了,還有小楊先生他們做先例。我尋思著,這成縣令死了魂魄逗留也不算什麽奇怪。”

容小龍又眨眼,說道:“我當時也是基於這個考慮的。”

結果一個人,一個鬼,全部上了鬼當。

朱成良想想都還是生氣。

“那個成縣令,是他們一夥的,不僅如此,他還不是被殺的,他是自殺。”朱成良想一想都覺得太過於駭人聽聞,“你能想到嗎?一個人,為了引出你,自殺成了鬼,再眼睜睜看著自己人偽造現場,把自己掏心挖肺……”

容小龍如今情境,由不得他還有心思去震驚,去詫異,去義憤填膺,去憤恨。這一系列的情緒他都沒有。他平靜有些令人覺得意外,當然,如果眼下有人旁觀這一切的話。

容小龍講道:“所以,成縣令是不予樓的人?但是他不是長生者?”

朱成良對這一點很是肯定:“他不是。只是他效力於不予樓。他自殺,成了離朱……怪不得能夠大搖大擺留在人世間。”

朱成良說道:“離朱和普通的亡魂實在是太難界定了。我要說我是離朱,你也分不清啊。都是一個木有。那還不如人間傳聞編造的黑白無常來的容易看,長舌頭,滿面笑容的……”

確實如此。黑白無常在傳說中很是明顯。哪怕是幼兒都不可能認錯。

白無常帶笑,高瘦,面色慘白,吐長舌,官帽寫‘一生見財’四字。恭敬神明者若是意外見到還能會有好運;而黑無常面兇,身寬體胖,個小面黑,官帽寫‘天下太平’。見之可贖一生罪孽。看看,就算是陰間鬼差,在人間杜撰中,依然要給人世間帶來好處。不光如此特征鮮明,他們還手拿手銬腳鐐,很不像是人。

若是鬼界陰間離朱真如此。何至於讓容小龍和朱成良都能認錯?

容小龍懶得吐槽更多,他關系現實問題:“那你知道不知道,淮城的成知府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情?或者說,成知府也是不予樓人嗎?”

朱成良講:“這就不知道了。那成縣令那個死鬼把我騙到一旁,準備帶我去陰間。虧我有所警覺,這離朱不是分家的嗎?怎麽成家的離朱能夠帶走我朱家的鬼?我當時還問他,難道成家的離朱要搶朱家的生意不成?你可知我朱姓是國姓?結果你知道那成縣令說什麽?”

容小龍一言不發,就用眼神看他。看得朱成良很不好意思。於是繼續說。

“那成縣令說,自然知道。你是朱成良。淮城王的世子。淮城王謀反失敗,暗中清理了幹凈。連你,這個出家十幾栽的和尚都不放過。不然,我如何見得到你?”

容小龍皺眉:“成縣令如何認得你?”

這一點朱成良也當時也發出了這個質疑。

已經敗露身份的成縣令給予冷笑,並且非常幹脆利落的拖了成知府下水:“我的堂兄是淮城知府,我如何不知?何況,我認得您這把梅鹿望月扇。”

已經變成了鬼的成縣令到死都不曾忘記挑撥離間,成縣令說道:“這趙家和陌家關系十分親近,而那兩家,又都在方卿和的掌控下。說什麽江湖世家,中立執法……簡直笑話,不過是作給外人相看,哄騙傻子罷了。小王爺…。。這方卿和,可是您的仇人啊……”

成縣令娓娓道來,滔滔不絕:“這方卿和,殺您父親,殺您兒子,再殺您…。。除了您那位合離的世子妃,整個淮王府,大辟。”

“小王爺,這滔天的仇恨,小王爺如何就忘了呢?”

“莫再講什麽出家人不理紅塵了……小王爺,您看您這周遭打扮,不是生前紅塵內模樣?若是您真的一眼通透,死後不該是出家的芒鞋僧衣麽?下官難以言說,小王爺當年從寺廟趕回王府,眼見父子屍身……心中如何悲痛萬分……”

“小王爺,您的敵人,雖然是當今皇上,可是那皇帝也是用方卿和這把刀殺的你們。如今方卿和踏著你們的屍體,踩著功飛黃騰達,日後仕途光明燦爛,您這王府一家皇親,可白白成了他方卿和的腳底泥了……”

容小龍聽到這裏,不知道朱成良作何感想。可是他聽了實在是感慨萬千的。

容小龍艱難挪動了一下有點發硬的胳膊,把頭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嘆息道:“都說‘死去元知萬事空’……沒想到一個人都成了鬼了,卻還有那麽多的不滿,憤恨,以及謀略……。成縣令鼓動你,不就是想借機利用我嗎?”

朱成良嗯了一聲。

他又想起一件題外話,他說:“你知道嗎?你們容家,和離朱向來都是不合的。”

是的,這件事情也是成縣令主動吐露的。

成了鬼的成縣令似乎成了鬼界的百達通。不光知道人間事,連鬼界的恩怨也是清清楚楚。真不知道他明明死了才兩天不到。怎麽知識的獲取量居然大過了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朱成良?

朱成良覺得很是挫敗。

成縣令見朱成良神色黯然,覺得他口舌有進步。於是繼續滔滔。甚至講起了容氏和鬼蜮的恩怨。

“容氏明面上靠神,其實只是信神奉鬼。說是奉鬼。但是最討厭鬼的,也是容氏。那容氏手裏的鬼債,多到連鬼蜮都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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