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你秋後算賬給對方巴掌的時候,也至少能給的硬氣”

關燈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秋後算賬給對方巴掌的時候,也至少能給的硬氣”

朱成良聽到這裏,還想繼續往下聽的時候,就見容小龍戛然而止了。

這明顯停頓的不是那麽恰當。朱成良不禁追問:“那後來呢?”

容小龍神情疲倦的很。聲音都顯得那麽有氣無力,跟剛剛在屋裏指責他的聲音想必,弱了不少。

“後來……”

他沒了下文。

後來是讓月小魚來說。

月小魚說:“後來我們到了這裏。再後來認識了那位趙小公子,是趙小公子身邊的侍衛救下了容小龍。再後來,鳳臺童子就死了。”

朱成良不耐煩,這些都是他知道的事情——他就算是個鬼。可是鳳臺童子的事情鬧成這樣,都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他能不知道?

更何況,他也是因為這個,才預感自己當時有可能是誤會了容小龍才返回城中的。

不過沒關系。

月小魚很快就說到了他不知道的後來。

“後來我們悉數講起鳳臺童子的罪孽。後來容小龍生了我的氣。後來我就坦誠了一切——我告訴他,我也算是長生不老……和鳳臺童子一樣。”

月小魚說這一些話,明顯是說給她面前的朱成良聽的。

月小魚神情平靜,對面是一臉驚愕神色的朱成良:“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或許是跟在容小龍身邊的一縷魂魄吧?不要怕,我們已經知道,容家的指路人,是可以視鬼的。”

月小魚緊接著說:“鳳臺童子的死,也是因為他。”

她看向容小龍,解釋給自己視而不見的一縷魂魄說:“長生不老者,在容氏那邊,叫長生者,可是對於容家的審判者容安來說,那叫血債。容小龍殺鳳臺童子,雖然是無意導致,可是這也算是天意吧?冥冥之中,容家的後人依然在替那個幾乎消亡的容家清洗血債。”

這聽起來很是勵志和令人熱血。

可是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去殺戮一個根本無法切身傳遞到自己身上仇恨的對象,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尤其是面對長生者。

長生者時間無盡,面對面血債的對象早就消亡,眼前少年為遺留者。

他沒有享受過容氏的潑天富貴,卻要開始面對容氏遺留的滿地血債和以後開始警惕的長生者的斬草除根嗎?容小龍沒有親眼見證自己家族那一場風波,也沒有見那高樓坍塌和那場南順皇室慘烈的火海,所有的一切,除了聽說,聽說,還是聽說。對於他本人來說,這一切的震動和變故都讓他發虛,他生不出任何憤怒,醞釀不起來任何恨意。唯獨,他有惶恐。他只剩惶恐。

朱成良雖然明知月小魚是聽不到他的言語的,卻依然冷笑出聲,他也當面講:“清洗血債?哈!那你,也算是血債嗎?”

容小龍並沒有任何反應。他依然疲倦無比。他沒有轉述朱成良那句明顯是拱火的話。

慧箜沒有回到寺中。他依然失蹤了。不必小和尚病倒了。他好像失約了。月小魚成了長生者,或許和他還存在血債關系。幸好朱成良去而覆返。可是他又能在身邊多久呢?未來,又會不會有其他的轉變呢?

徐長生……

徐長生適才講過一次血債,講過容安多悲愁,多怨恨。悲可明了,恨卻迷茫。

而剛剛月小魚卻講,長生者對於容氏來說,是血債。

所以剛剛徐長生和月小魚還是講了一些旁的。他們不知道的。到底是徐長生有意隱瞞了,還是說漏了呢?

容小龍想問月小魚一句:你既然如此肯定長生者是容氏的血債,為何還如此氣定神閑呢?難道你也和賀蘭予那樣,日日都期盼著死亡來臨的那一日嗎?

他心口疼的厲害。

不自覺捂住傷處。他覺有血滲透…。。他已經想不起來之前在白塔寺的山上昏迷的時候,月小魚有沒有接觸過他的血。

容小龍一臉疲憊開口:“徐長生說,他察覺我的身份是巧合……。你信嗎?”

他問的是月小魚,月小魚冷不丁被問,下意識地點點頭。

容小龍也點點頭:“是巧合也好。總比有意得好。否則…。。我老覺得自己像是個落入陷阱而無所知的獵物一樣。”

他今日大悲大喜,情緒波動地厲害,很是不遵了醫囑。若是閆大夫看到,定然要數落他。

哪怕是假客氣的數落,他也不想聽。

容小龍說:“幫我和趙帛若離,還有徐前輩告罪,我回去睡了。我想徐前輩應該不會這麽快就離開——他至少應該和我單獨談談。”

他原本還想在這句話前面加個勞煩,可是又怕月小魚聽了胡思亂想,於是話到嘴邊,就把那兩個字給吞了。可是容小龍不知道,如果真的把一個人當成親密朋友,是不會有這麽多的顧慮的。

但是容小龍當下並沒有心情去想這麽多。徐長生對他很感興趣。一度想和他說些什麽,商榷些什麽。不過那個時候被若離打斷了。他未曾出口的商榷就戛然而止。

不過沒關系。徐長生定然還惦記著,他也惦記著。

朱成良自然是跟著他。

終於只剩他倆。朱成良依然還對月小魚已經知道他的存在感到十分別扭。他到現在腦子都還是懵的。不過就是幾天的功夫,怎麽這事態變化的,都算上是風雲突變了呢?但是也無濟於事。他只能先暫時躲開她。

朱成良看容小龍面色十分不好。這種面色並非是病氣導致,反而極大原因是涉及到了心情。

容小龍眼下十分不快。

朱成良早就猜測到容小龍不快的原因:“你懷疑月小魚和你相遇不是偶然的?連那個什麽徐的,徐長生的到來,也實在是恰巧令人起疑?”

容小龍腳步不停:“我覺得自己才是被蒙在鼓裏的那個。且是唯一一個。月小魚,徐長生,若離……他們都知道些什麽…。。我現在,連趙帛都不敢信任……”

朱成良見他激動。覺得眼下並不是討論這個事情的良好時機。

他頓一頓,故意轉移了話題:“所以,鳳臺童子的死,當真和你有關?”

他見容小龍沒有任何反應,於是當做默認。

朱成良感慨:“怪不得鳳臺童子瘋魔那樣…。。還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長生不老…。。還被人封為靈童……怪不得鳳臺童子會說什麽,他就是老天爺這種的話……那可不麽?在信徒眼中,他是天他是地,他是唯一的神話。

朱成良立刻想到了賀蘭予。

他面前浮起賀蘭予那一抹笑,和他那雙因為充滿期待而閃閃發亮的眼睛。

賀蘭予當時是那樣的高興,滿懷喜悅,急切的要把這份喜悅分享給懂他的朋友。他告訴鳳臺:“你知道嗎?我能死了?我真的可以死了……”

賀蘭予當時真的是喜悅至極,他一遍一遍問鳳臺童子:“你為我高興嗎?”

雖然事後不歡而散。可是他依然在最後留給朱成良一個快樂的背影。

結果最後,死的確實鳳臺童子。

簡直是命運弄人。

一個心心念念死,卻死不了;一個接受命運準備興風作浪,卻亡了。

鳳臺童子這件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很快就會傳遍江湖。不知道那個時候賀蘭予聽聞這事,臉上該是何種表情。

朱成良問容小龍:“鳳臺童子死了之後,是什麽表情?你們有看到嗎?”

容小龍木然回他:“不曾見到現場。都是聽說。不過事後有去看了一眼屍體。面呈驚恐,多帶詫異之色。”

朱成良點頭表示理解:鳳臺童子對於自己的死算是毫無準備的,不詫異才怪呢。若是死的換成賀蘭予,不知會是什麽樣子。含笑九泉?還是欣喜若狂?總之想來,都該是歡喜的。

他想到賀蘭予,後知後覺才覺得驚慌害怕起來。

朱成良眼中一片擔憂之色,說:“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才好。”

朱成良忽然覺得手腳不聽使喚,一股湧上心頭的急切令他坐立不安,行走都不由得走到了容小龍前面:“我們真的要走……”

他看容小龍依然一臉無畏,他若是有實體,幾乎要猛力去搖動容小龍的雙肩讓他清醒一點:“這麽多人知道你的身份,知道長生者要如何才能死…。。賀蘭予是什麽身份?鳳臺童子又是什麽身份?他們查到你是早晚的事情。月小魚還說什麽,血債?什麽是血債?什麽血債?鳳臺童子難道和你們容家有血債?是鳳臺童子一個人,還是所有長生不老的?何況……”

朱成良低頭沈思:“…。。何況你前一晚剛剛出現在鳳臺府過,第二天鳳臺童子就死了…。。而且你還逃走了?難道不會有人懷疑你?你不是說,要殺你的,除了鳳臺童子,還有賀蘭予的兒子嗎?賀蘭予的兒子……”

朱成良心頭升起一股已知的恐懼:“……這個月小魚…。。是不是賀蘭予或者鳳臺童子的人?她不是也是長生者嗎?”

容小龍回答他:“是。曾經是。”

朱成良道:“你如何確定,她現在不是?”

容小龍沒回答,他停下腳步,一動不動。

朱成良急了:“你沒遇到她之前,你好好的,該去去江湖去江湖,該認識誰,想萍水相逢也行,想交個朋友也得費勁。可是你遇到她之後,你先是被關進了牢裏,再後來,去了雞鳴寺她也能找到你。你又不是一個看著江湖經驗豐富的,為什麽她非要和你結伴同行呢?”

“何況,她還撒謊。她一開始沒有對你坦誠相告。”

容小龍說:“我也沒告訴她我能見到你的事情啊。還有小楊先生,我也沒說。方大人對我講的關於容家關於我的身世,我也沒說。”

他終於擡頭看了一眼朱成良:“我也沒跟你提過我的身世。”

“坦誠相告,最重要的不是坦誠兩個字,而是第三個字,那個‘相’。相互。”

人生在世,人之相遇,最重要就是誠信和坦然。你想對方如何對你,你便要先如何待對方。以誠待人,對方也會以誠待你。

這個道理,師父說過,先生也說過。

當時他小,愛鉆牛角尖,他問師父:“若是我以誠待人,對方卻並沒有反過來也跟著以誠待我,那我豈不是虧了?”

師父當時是這樣說的:“若是這樣,你秋後算賬給對方巴掌的時候,也至少能給的硬氣。”

師父的教育理念常常和先生的背道而馳。先生喜歡文,而師父卻一向簡單粗暴。他們兩人一個住山頭,一個住山腳。兩不想見,樂的清凈。可是在這件事情上,觀點居然一致了。可見這事是相當有道理了。

……

朱成良說:“所以,你覺得你沒有資格去譴責月小魚對你隱瞞?甚至連你懷疑月小魚可能故意接近你,你也不知道如何去質問?”

容小龍默認。

他繼續邁步走。終於走到了房間門口。推門進去。

屋中還有濃郁的花香。

層層帷幔的床像一個小小的房子,非常有安全感。

容小龍把自己縮在被子裏闔上眼睛。做沈睡狀。可是他蜷縮如幼兒一般,睫毛不停顫動。看得朱成良一陣心酸。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朱成良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面對生病的不必,他無能為力,面對在面前的可能是慧箜師父的僧侶,他也無法去走近前來看看面目…。。而現在,容小龍打擊那麽重,他卻連隔著被子拍拍他都做不到。

朱成良思索良久,好幾個念頭都湧到嘴邊,卻都咽了回去:

他想說,要不我們走吧。不告而別,獨自上路。我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這麽著吧,我陪你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我們去江湖,去闖去鬧,去交朋友。我們換個名字,改名換姓。不叫容小龍,也不叫龍小容。我們換個別的,換一個不會被人聯系到容氏的名字。

可是…。。這樣一時腦熱做出來的事情,真的就妥當嗎?

若是如他擔心的那樣,賀蘭予終究有一天會在江湖上聽到鳳臺童子的死訊。賀蘭予看著溫和無害,可是看他對死亡的如此期待,他的無害和溫柔不過是因為不在乎。可是到了他在乎的東西上呢?他想死,他在乎死啊。他定然瘋了一樣要去找到容小龍。

到時候他這樣的一縷魂魄,能像現在他身邊那些人那樣保護他嗎?

他只是一縷魂魄而已。

是啊。朱成良想,他只是一縷魂魄。怎麽也會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呢?

真是奇怪。

朱成良那些要脫口的話,最終在這樣難以言說的心思下化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