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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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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音

到了東府,靈鼓兒依然用了暗號,不一會兒,楊興安便來開門了。

哥倆許久未見,一邊走一邊說話,看得出來感情很深。紫鵑插著問了一句“二小姐在何處”,便隨著楊興安帶的路朝後院走去。

廊下茶臺旁,迎春正在自已同自己下棋,旁邊還站著個面無表情的丫頭,紫鵑猜這丫頭應該是顧山隱送來的小鯉。

迎春聽見院門打開的聲響,擡眼望了過來,然後站起了身。

她似乎還沒好全,起身時微晃了一下,小鯉依然面無表情地扶了她一把。

紫鵑趕緊快步上前,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迎春對著紫鵑行了個標準的小姐禮,道:“紫鵑,多謝你的救命大恩。”

紫鵑哪裏承受得起這個禮,雖然事情是她謀劃的,而生出救她的意,卻是因著黛玉的言語。

沒有黛玉那句“觀之可親”,紫鵑也不會生出救她的念頭。當然,救也不能白救,迎春總得幫著做些事,也算是一場交易吧。

紫鵑趕緊回了一個標準的禮:“二小姐不必言謝,救你是我家姑娘的意思,實在要謝,便謝謝我家姑娘罷。”

迎春的眼淚落了下來,緩聲道:“我從前竟不知林丫頭的好,與她相處淡然,可見是我沒長眼。”

紫鵑:“濃也罷,淡也罷,如今事情都過去了,好好珍惜當下。”

迎春微微點點頭,問道:“她來了沒?”

紫鵑故意長嘆一聲:“哎……”

迎春急道:“怎麽了?”

紫鵑:“我家姑娘遇上些麻煩事,別說出不了府,便是連飯也沒得吃了。”

迎春更急了:“怎的,難道她同老太太生了嫌隙?”

紫鵑:“先坐罷,你身體還未好全,不必太急,我慢慢同你說。”

迎春:“嗯。”

兩人在棋臺旁對坐下來,紫鵑問道:“二小姐喜歡下棋?”

迎春:“生活總是寂寞的,想給自己找些事情來做。”

這倒讓紫鵑生出些不解,原書裏,迎春的才情描寫貌似一般,人更是溫溫吞吞的淡如白水,而下棋這種事情,必得要腦子活泛,心思還要專註,才能從中體會樂趣。

對了,迎春還有個丫頭叫做司棋,可見她應該挺喜歡下棋的,如此,她的為人和喜好倒有些矛盾。

紫鵑不動聲色地道:“二小姐往後有何打算?”

迎春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現下住在這裏,又身無分文,吃林丫頭的,用林丫頭的,心下總是難安,也不知如何報答她。”

紫鵑順著話道:“吃穿皆是小事,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迎春:“可林丫頭的月例也只有那麽多,我怕……”

“我家姑娘有家產的,銀錢這一點,二不姐不必憂心。若是…”紫鵑故意沒將話說全,等著迎春下套。

果然,迎春問道:“若是怎樣?你方才說林丫頭遇到些麻煩,我可有能出力的地方?”

紫鵑反問道:“恕我有一處想不明白,二小姐擅長下棋,照理說心有棋局,眼有乾坤,但你…似乎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麽。”

迎春垂下眼眸,緩緩道:“因我曉得,為自己爭不來什麽的,便想著如此這般過就是。”

紫鵑:“可是你很堅強,按照計劃一步一步的做,但凡中途出現一點紕漏,那便是賠上性命。”

迎春:“…或許,我只是想活著,因此賭了一把。”

紫鵑:“也許可以活得更好,不必再提心吊膽。”

迎春擡起眼,盯著紫鵑道:“告訴我,告訴我賈府發生了什麽,林丫頭又如何了,我會幫她。”

紫鵑:“無論怎樣都幫?”

迎春:“我前半生已然終結,如今重活一回,若再雙眼蒙塵,便是我咎由自取。”

等著就是這句話,紫鵑要迎春的堅定,一個人只要有了堅定,便會竭盡全力。

紫鵑簡短地道:“宮裏的貴妃娘娘死了,寶玉也同寶姑娘成親了,但寶玉在新婚之夜獨自離開了,無人知道他的去處。”

迎春的眼裏閃過詫異,卻沒驚慌,道:“原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紫鵑:“是。二小姐必然清楚背後的原因,有些話我便不說明了。因著寶玉離開,老太太和老爺夫人們都認為這件事情同我家姑娘有關,現下已然撕破了臉,我是因為出門訂飯菜。才有機會出門來見你。”

迎春:“可想出辦法?”

紫鵑:“有辦法,卻需要二小姐幫忙,我們如今困在賈府,很多事已是身不由已。”

迎春:“好。”

紫鵑再確認了一次:“若二小姐幫了我家姑娘,必然要犧牲你的本家,可真想好了?”

迎春頓了片刻,道:“我哪裏還有什麽家,林丫頭救了我,收留我,東府便是我家。”

說罷,她在棋盤裏落下一顆黑子,神色更加篤定了。

紫鵑不會下棋,自然看不懂,只見迎春收了幾顆白子放在棋簍裏,說道:“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紫鵑只能裝作懂了一樣點點頭,道:“我需要二小姐寫一篇文章出來,我才學淺薄,也不知是何種體裁。”

迎春:“文章需寫什麽內容?”

紫鵑:“寫二小姐曾經瞧見過的,擊鐘鼎食,烈火烹油,金珠爍礫,無比奢靡的賈府生活。”

迎春微皺起眉,問道:“單論內容來講,應該可以成一篇賦,只是,寫這個做什麽?”

紫鵑:“具體有何用處尚未可知,我也說不上來,只知道文章是首要的,後續還有很多安排,必得一環扣一環才行。或許有用,或許無用,若有用的話,這應該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迎春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如當初林丫頭救自己一樣,有了計劃,還得靠每一步精準的實施,方能成功。

只是在寫文章這塊,迎春不怎麽自信:“紫鵑,你或許不知道,我的才情比起府裏的姊妹…很是一般。”

紫鵑安慰道:“這件事只有二小姐能做,現下我家姑娘被盯得緊,要是有什麽眼線混到身邊,或者被別人鉆了空子,那便是殺身之禍。”

“賈府的生活二小姐是親歷過的,做起這件事情自然得心應手。”

“不需要太華麗的詞藻,也不需要杜撰很多,便是將眼見的寫出來即可,只要做到詞意順達,叫人看了如臨其境,便再好不過。”

紫鵑提點道:“二小姐,便想想大觀園,想想貴妃娘娘省親的那天?”

迎春低下了頭,似陷入回憶。紫鵑沒再說什麽,默默等著她。

約摸過了半柱香時間,迎春終於擡起了頭,看著紫鵑道:“好,我寫。”

紫鵑:“可否盡快?”

迎春:“給我三日的時間罷。”

紫鵑:“好,我等著二小姐的好消息,屆時我若出不了門,便會叫靈鼓兒來取。”

與迎春細細商談完,時間已然不早了,若再晚些回去,不止恩祿那邊,便是賈府的有心人也會覺出不對。

紫鵑站起身,給迎春行了禮道了別,便帶著靈鼓兒離開了。

楊興安將他倆送到門口,紫鵑有些不放心小鯉那個丫頭,問道:“楊大哥,我有一個問題。”

楊興安道:“姑娘請講。”

紫鵑:“二小姐旁邊那丫頭叫小鯉罷,她伺候得如何,怎麽一副木呆呆的樣子?”

楊興安嘆了口氣:“姑娘有所不知,小鯉被上一家的主人打得太狠,傷著了面部神經,如今只有這一副模樣了。”

“小鯉其實特別感謝姑娘,只是臉上顯不出來罷了。她被顧小爺送來的時候,在地上嗑了許久的頭,額頭都嗑青紫了。後來我也是見著她面無表情,才多嘴問了一句。”

紫鵑嘆道:“又是個苦命的丫頭,可叫大夫看過?”

楊興安:“看過了,大夫說是久疾,無方可醫。”

紫鵑:“好罷。”

楊興安猶豫了一瞬,終是說道:“姑娘能否多抽空來看看二小姐,今天姑娘過來,二小姐才說了些話,平時都不大言語的。”

紫鵑微挑起半邊眉:“…楊大哥很關心二小姐。”

楊興安急忙撇清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不會說話,怕言語不當,引得二小姐不高興。”

紫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楊大哥放心,等這事結束了,以後二小姐會有人陪的。”

楊興安忙道:“是。”

出了東府門,紫鵑對靈鼓兒笑道:“你哥很會講話。”

靈鼓兒也笑道:“他從小嘴皮子就滑,不然我哥倆就得餓死了。”

紫鵑興高采烈地道:“哎呀,看來我還算做了一件好事罷!”

靈鼓兒:“姑娘心地好,我和我哥都承姑娘的情,盼望將來能一輩子留在東府,我們這些人,高高興興過日子。”

紫鵑“哈哈”笑了幾聲,上馬車的時候還沒收住一顆八卦樂子心。

靈鼓兒提起馬兒的韁繩,回頭朝車廂裏的紫鵑道:“現下回賈府嗎?”

紫鵑這才收回心思,答道:“不,去嶼非雨吧,去看看顧小爺。”

靈鼓兒:“可是時間很晚了。”

紫鵑:“晚也沒辦法,路上我倆商量一下回去的說辭罷。今兒出了府門,趕明兒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得來,該安排的,必得安排了。”

“好!”靈鼓兒揚起馬鞭甩了下去,再次奔向另一個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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