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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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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

到了嶼非雨,雲起頹著一張臉前來開門,紫鵑看出他神色不對,問道:“怎麽了?”

雲起焉焉地道:“姑娘自行去看吧。”

他將紫鵑和靈鼓兒帶到了後院,推開一間房門,撩開內室的竹簾,只見顧山隱也是焉焉地趴在床上,連衣服都沒穿,正合眼睡著。

雲起上前拍了拍他,輕聲道:“小爺,紫鵑姑娘來了。”

顧山隱睜開眼睛,似乎想從床上爬起來,只是雙臂無力地彎折下去,楞是倒了回去。

他前胸後背纏滿了紗布,這一看就是被誰揍了,紫鵑上前幾步,奇道:“顧小爺,你這是怎麽了?”

顧山隱半張臉貼在枕頭裏,只能露出另外的半張臉,沙啞地道:“說來話長,紫鵑,你先坐吧。”

紫鵑找了個椅子坐了,雲起給她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去床頭遞到顧山隱的嘴邊讓他喝。

潤了嗓子,顧山隱的聲音總算不啞了,只是非常虛弱,無氣無力地道:“其實說來也簡單,顧家與賈家平素並無往來,昨天寶二爺成親,顧家沒有收到邀請,我又實在放心不下林姑娘,只好求了大哥寫拜帖,以觀禮的名義去看看她。”

“後來宴席上不是出事了麽,我也趁亂離開了,本可以直接回嶼非雨的,但因為前段時間我是離家出走的,為拿到家裏的拜帖,前幾天回家了,怕大哥派人跟蹤我,從賈府離開後,只得又回了顧府。”

紫鵑:“…回家?既然回了家,那是因為什麽事被打成這樣?”

顧山隱嘆了一聲:“前頭同你說了,我心裏有林姑娘,可是北靜王攙和了進來,我想要爭一爭,也就不能再同顧家扯上關系。加上賈府出了那樣的事,林姑娘還住在那裏,我心下難安。”

紫鵑已經猜出個大概,他大約是同家裏攤牌了。

顧山隱接著講道:“我回去後,同父母哥哥說,我此生絕不科考,也不接受家裏給我安排好的路。當然,這種話以前也說過,但沒說得這樣絕,家人氣不過,說要把我關起來。”

“我只好就坡下驢,請父親將我逐出家門,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紫鵑:“…那得鬧起來,讓眾人皆知才行。”

顧山隱:“鬧了。”

雲起幽幽接話道:“鬧得顧府雞飛狗跳,老爺夫人提著棍子從後院追到正門,小爺抱著門口的柱子發瘋,說什麽從此同顧家恩斷義絕這種話,還說反正小時候就把他給丟在鄉下,也不必假惺惺地當他作親兒子了,老爺氣得上手就揍,小爺不知怎麽想的,硬是站在門口挨揍。”

紫鵑已經很無語了。

顧山隱道:“罷了,反正街上的人都看見了,算是達成了目的。”

紫鵑不禁疑惑道:“你被打成這樣,是如何出府的?”

雲起:“離家出走這種事,小爺都輕車熟路了,還能怎麽出府,趁月黑風高鉆狗洞唄,我一個下人,狗洞鉆就鉆了,堂堂一個官員家的小少爺,楞是總去搶狗的道。”

顧山隱擺擺手,示意雲起別再說了,對紫鵑道:“這些事你不要同林姑娘講,路是我自己選擇的,同她沒有關系。就算沒有遇見她,將來我也不會一直待在京城,我自有我的打算。”

紫鵑豈不明白這個道理,遂點點頭。

她其實看得出來顧山隱還是有些難過的,不過每個人確實要為自己選擇的路負起責任。

顧山隱默了片刻,問道:“紫鵑,你今日來,是有什麽話要同我說?”

紫鵑看了一眼他身上纏著的紗布,覺得他這幾天肯定爬不起來做事,只好道:“沒事,我就來看看你,想你或許有話帶給我家姑娘。”

顧山隱費力地支起腦袋,問道:“林姑娘可還好?”

紫鵑:“挺好的。”

顧山隱道:“忠順王敢派人登門報喪,還是在賈家大喜的日子,不可能沒事。你盡管說罷,即便現下有傷在身,我也可以好好想想該怎麽做。”

聞言,紫鵑還是決定先將一些問題拋出來,遂道:“顧小爺,雖然你明面兒上同家裏撕破了臉,但北靜王真要對你發難,這點招數恐怕過不了關,萬一牽連了顧家,你又當如何做?”

顧山隱道:“前幾日我待在家裏,也從大哥那裏打探到一些情況。現下朝廷的兩派敵對勢力已經快要決出勝負了,大哥拖著不給我寫拜帖,也與賈家如今的情形有關。”

紫鵑頓時來了興趣,問道:“上頭要動賈家了?”

顧山隱其實並不清楚黛玉與賈家的牽扯到底有多深,在山莊的時候,他看得出來那些人對黛玉的關心只是做樣子,也知道黛玉因為沒了父母,所以只能寄住在賈府,有些擔憂地皺眉道:“如果賈家淪陷了,林姑娘怎麽辦?”

紫鵑斬釘截鐵道:“賈家與我家姑娘並無牽扯,只有一層表親在,這點子親情,也都因為各種事消磨光了,姑娘是林家的女兒。”

顧山隱心下了然:“賈家便屬於要倒下的那方勢力,至於北靜王,因先前與這方勢力牽扯較深,上頭已是很不滿,我估摸著他現下也處在自身難保的境地裏,至少明面兒上不會和顧家做對。”

紫鵑嘲諷道:“可不是,他一個王爺,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小女子傾盡所有。”

顧山隱:“林姑娘她,是怎樣打算的?”

紫鵑:“一個字,拖。”

顧山隱點點頭:“我聽大哥說,現下宮裏的事情多得很,快要收網了。”

紫鵑盤算起一些事來,上輩子也看過不少有關宮廷權謀的書和劇,當下看著諸事順遂,但若生出一個變數,都極有可能東山再起。

當然,封建末世的舊派勢力斷然不會再起了,但想要捏死黛玉一個姑娘家,還是很輕松的。

這種角逐對抗的事,必要趁熱打鐵,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敵對方再也翻不起浪來。

她再掃了一眼顧山隱身上的傷,說道:“我今日來,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同你商量,只是不知道你傷成了這樣。”

顧山隱:“說說看。”

紫鵑道:“你與京城裏的書生們關系可好?”

顧山隱:“認得一些,不過我無心仕途,不大喜歡與權貴來往,多是些寒門學子。”

紫鵑:“要的便是這個,我叫人寫了一篇文章,主題為‘窮奢極欲’,三日後靈鼓兒會取了給你送來,到時候你看看文章寫得如何。”

顧山隱:“然後呢?”

紫鵑:“如果文章寫得不錯,你看能不能想辦法,讓這篇文章在京城的書生之中流傳起來。如果不夠好,你也可以上手改動,不然我只能拿回去,叫我家姑娘親自改了。”

顧山隱有些猜想,林姑娘的才華自是極好的,紫鵑沒讓她寫,應該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原因,遂道:“不必勞煩林姑娘,我若改不下來,自會去請教別的先生。”

紫鵑:“好,不過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顧山隱:“行,等文章沒問題後,我有辦法流傳出去。”

紫鵑:“嗯,流傳的範圍越廣越好,街頭巷尾盡知那種。”

顧山隱擡起脖子,費勁地點點頭。

旁邊的靈鼓兒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必須要回了。”

事情說罷,紫鵑站起身,同顧山隱告辭離開,顧山隱又急匆匆地說了些話叫她帶回給黛玉,紫鵑奔回賈府,已至晌午時分了。

見她回來了,雪雁癱在椅子裏抱怨道:“紫鵑,你猜今兒午飯吃的什麽?”

紫鵑同樣又累又餓,猛灌了一杯茶,隨口接道:“什麽。”

雪雁:“嘿,傳菜婆子還是送了飯來的,早晨別人吃剩的包子饅頭加稀飯!”

紫鵑:“有的吃就不錯了,他們興許怕落了口實。”

雪雁:“姑娘也是這樣說的。”

清晨傷了神,午飯又沒用好,黛玉正在裏間午睡,雪雁朝內室撇了一眼,幽幽地道:“你走之後,姑娘又哭了一陣兒。”

紫鵑嘆了聲氣:“哎,等她醒了,我說些好話逗她開心吧。”

雪雁:“你能有什麽吉祥話。”

紫鵑也癱在了雪雁旁邊的椅子裏:“我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

因著現下整個賈府的氣氛都很陰沈,鹿館眾人同樣心情不好,紫鵑決定先轉移雪雁的註意力,把這丫頭逗樂了,她才有心情去逗黛玉。

雪雁果然被她的話勾起興趣,問道:“別人是何人?”

紫鵑:“你將來的另一個主子。”

雪雁詫異地瞪大眼:“什麽!除了姑娘,還有誰會是我的主子?”

紫鵑知道她沒點情竅,引導道:“你覺著,姑娘平時見到誰,會很高興?”

雪雁:“…有時候見到我倆很高興。”

紫鵑:“男的。”

雪雁:“哪來的男的???”

紫鵑才起了個頭就想放棄了,有點越努力越心酸的意思,於是不說話了。

雪雁瞪著無知的雙眼嘀咕道:“男的,我想想…我們院裏倒是有不少男的,有靈鼓兒,不過他都沒同姑娘講幾句話,都是你在安排做事。還有小啞巴,他都不說話的,更不會進內院,恐怕除了自家主子的名姓,便是連我叫什麽都不知道。”

紫鵑一個頭兩個大。

雪雁繼續分析:“還有恩祿同那十個多護院,都是男的。不過他們也沒同姑娘說話呀,姑娘見著恩祿別說高興了,想不害怕都難…”

“哎喲我天,到底是誰,你快告訴我罷。”

紫鵑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最近還有兩個男的來過啊!”

雪雁頓了片刻,又驚又急地道:“王爺和顧大夫!”

紫鵑累覺不愛,吐槽道:“傻丫頭,你真有個頂頂聰明的腦瓜。”

雪雁:“那當然了。”

她才得意完,忽的想起什麽,又變回驚詫的模樣:“難道是顧大夫,那回他來了,姑娘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紫鵑:“答案正確。”

雪雁反應過來,向前探出上半身,一把扯住了小案對面的紫鵑,不可置信道:“你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是……”

見大功告成,紫鵑毫不客氣地拍開她的手,挑眉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怎麽樣,開心不?”

雪雁低下了頭,呆滯地消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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