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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伯樂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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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伯樂名馬

作為一個來自九百年後的穿越者,趙桓對於陳規的仰慕之情可謂由來已久。

此人是南宋名符其實的軍事技術專家,被後世譽為“現代管形火器的鼻祖”。他撰寫的《守城錄》,號稱是中國古代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軍事防禦專著。

如果單純只是理論,倒不足為奇,關鍵是這位技術大牛理論聯系實際,用他自己總結出來的軍事理論,一守德安抗擊軍賊流寇,二守順昌抗擊金軍鐵騎,先後兩次在城池守禦戰中大獲全勝,不能不說這人真的有一套。

有關陳規的個人資料,歷史記錄大都語焉不詳。

趙桓只知道他是明法科進士出身,在官場蹉跎了大半輩子,一直混到五十多歲,還只是正八品的通直郎。如果不是靖康變亂,很有可能還在德安府安陸縣做個籍籍無名的小縣令。

“軍器監丞?”

趙桓真是沒有想到,原來靖康變亂之前,陳規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當差,現如今正是固守東京的關鍵時刻,放著這麽牛掰的大才不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劉皇叔可以三顧茅廬請諸葛亮,朕為何不能紆尊降貴親自去獄中把這位技術大牛接出來?

趙桓打定主意,只待天一落黑便輕車簡從直奔開封府大牢。

開封府的監獄有好幾座,諸如府司獄,左、右軍巡院獄,左、右廂獄等等。

據朱孝莊說,陳規翁婿是由軍巡鋪兵緝捕入獄的,按理說應該關在軍巡院獄,為何在府司獄裏羈押?還有,陳規明明是朝廷九寺五監的軍器監丞,真要有罪,也得是在大理寺或者禦史臺裏審結,開封府有什麽權利將其鎖拿入獄?

趙桓這些疑問,朱孝莊一個都回答不上來一一在此之前他只管領著察事卒查抄章大郎金銀鋪,其餘時候只是抱臂做個看客而已,要想解開謎底,只有到牢裏去問禦史臺檢法官和開封府典獄官了。

府司獄位於開封府衙最偏僻最陰暗的西南角落裏,至於開封府衙,不只是占地面積龐大,位置也十分顯眼。

其南面是內城之中的東西大街,北面緊鄰尚書省,東面隔著幾十丈寬的禦街與相國寺對峙相望。

值得一提的是,相國寺的北面就是太常寺和大晟府。半個月前趙桓還是東宮皇太子的時候,曾經和禦藥盧端一起步行到過那兩個地方。

今晚這次微服私訪明顯與上次不同,上次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雖然人心惶惶卻無甚危險,這次頭上卻高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一一女真人就在京城西北角的牟駝岡大寨裏虎視眈眈,鬼知道城內有沒有混進他們的細作或者刺客?

是以趙桓沒敢大意,不光乘坐禦輦院的禦用車馬前往目的地,還特意令侍衛長兼禁衛指揮使蔣宣隨行護駕。

別看蔣宣這人年紀不大,長相彪悍,比起前任呼延通來,卻是個粗中有細的大內高手。

臨出發之前,他先暗中安排了兩百名身著百姓便衣的大內侍衛,從宣德門到東西大街一帶沿途秘密警戒。

他自己卻充當禦輦院的車夫,親自揚鞭駕轅,手下十名金瓜武士則喬裝成富商大戶的跟班長隨,緊緊衛扈在禦用馬車的周圍。

趙桓仰臥在高棚闊輿的豪華車廂裏,時不時掀起窗簾看看外面的風景。但見禦街兩側依舊燈火璀璨,車水馬龍,到處都是熙熙攘攘逛夜市的人群,似乎和以前的繁華盛世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想必京城的都人百姓見識過那晚在西水門和北郊的大戰之後,覺得所謂金軍兵臨城下也不過如此嘛,是以照舊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一點正兒八經的閑事兒都不肯耽誤。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趙桓目睹此景,情不自禁地哀嘆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眼。

就在他閉目遐思之際,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最愛玉樹後庭花的陳後主,又從陳後主聯想到亡國之音哀以思的李後主,忽而從李後主跳到樂不思蜀的劉後主,再從劉後主回轉到自己的奪舍對象宋欽宗身上,兜兜轉轉,不好的負面情緒隨著行進的馬車來回顛簸。

“來人,給朕取面鏡子!”

“鏡子?”

朱孝莊雙手捧著那個裝有八顆金鋌銀錠的木質托盤,此刻正十分拘謹地卷曲在車廂的角落裏,冷不丁聽到官家索要銅鏡,不由愕然為之一怔,心說又不是閨中女子,誰會隨身攜帶此類物什啊,當下只好硬著頭皮以問作答道:“不知官家要銅鏡做甚?”

“罷了,朕不過是習慣性囈語而已。”

趙桓只好自嘲地笑了笑一一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神經錯亂,誤把車廂當成了日常寢居之所。

其實這位壓力山大的穿越者,只是心血來潮,突然很想照鏡子看一看,在支撐亂世危局的這些天裏,自己是不是已經像三位亡國的前輩那樣,頗具趙家後主氣質了……

從宣德門到開封府衙,最多也就五六裏地路程,侍衛長蔣宣駕馭著禦用馬車很快便跑到了府衙大門外面。

皇城司禁衛所的百十名親從官,早就已經把方圓數十丈之內的閑雜人等清理幹凈了。

此刻偌大的府前大坪裏,只有兩位身著綠袍的小官在翹首以盼,他倆一見華蓋雙轅馬車徐徐馳了過來,趕忙急趨碎步上前見駕。

其中一個長著黑紅臉膛的年輕官員率先自報家門:“臣禦史臺檢法官張浚,叩見我主陛下!”

張浚張德遠?

趙桓彎腰正從車廂裏走下來,瞬間就楞住了。

之前在李綱家裏,兩人打過一個照面,趙桓還記得,臨時起意把張浚從太常寺調到禦史臺任職,讓他在瑣細的基層崗位上好好磨練一番,日後才能委以重任,沒想到今晚在這裏出奇不意地碰上了。

“臣開封府司法參軍趙鼎,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趙桓剛從車上下來,正要走過去和張德遠閑聊幾句,緊接著另外一個舉止沈穩的中年官員也自報家門了。

趙鼎趙元鎮?

趙桓簡直驚訝得合不攏嘴巴,心說今日這是怎麽了,兩位南宋宰相,一位著名軍事技術專家,三個人同時出現在開封府衙,這是要合唱一臺大戲的節奏啊。

府衙外面不是講話之所,君臣三人見面之後簡單閑敘了兩句,趙桓便跟著張趙二人一起去府司獄會見陳規。

路上一問才知道,果然不出所料,這位被捕入獄的軍器監丞,正是南宋守禦大師陳規陳元則。

不過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軍器監丞了,而是即將離京到德安府赴任的安陸縣令。朝廷調令下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京師戒嚴封城,沒來得及出去。

其實這段時間既便沒有封城,陳規暫時也走不了。

按照朝廷典章規制,凡是新除授的親民官須赴禦史臺面參長貳一一這條特殊規定是為了防止有人濫竽充數,禦史中丞和侍禦史要對新任官吏,從年紀到身體再到人品、資歷、才幹等等進行全面考察,看看能不能勝任即將擔任的本職工作。

陳規正處於組織考察的敏感期,由於女婿章括領頭造假,他有重大縱容和包庇嫌疑,是以開封府以奉旨查辦欽案為名,即時將其傳喚到府衙裏問詢,禦史臺是聞著血腥味才撲過來的。

道君皇帝倉惶出逃那晚,禦史臺裏包括推勘官在內的諸多屬官都作了鳥獸散,本臺長貳無人可用,只好讓張浚這個剛調來沒多久的檢法官兼任推勘官,與開封府衙司法參軍趙鼎一起審理陳規這個案子。

“你們都審出什麽來了?”

趙桓聽他們二人介紹完有關陳規的大致情況,回頭望著趙鼎問道。

老實說,趙桓對趙鼎的第一印象,遠遠沒有史料中記載得那麽鮮活,或許是一直沈淪下僚的緣故,總感覺這個人沈穩有餘、生氣不足,別看剛屆不惑之年,卻像是一位秋氣橫陳的儒家老夫子。

果不其然,明明知道皇帝在等著他回話,他卻在默默打腹稿的過程中被心直口快的張浚搶了先機:“回奏陛下,微臣已經查明,陳規的女婿章括乃是章大郎的本家堂兄弟,章括此前曾在文思院銷熔所擔任過銀匠作頭之職。”

“是嗎?”

趙桓緩緩停住腳步,認真問道:“章括助紂為虐,你們拿就拿了,為何還要將其岳父陳規牽扯進來?”

張浚聽出來皇帝有問責之意,趕忙回答道:“陳規在做軍器監丞之前,曾任文思院提轄官。微臣有理由懷疑,章括所通造假之術,很可能源自……”

“哦?”

這一點倒是出乎趙桓的意料之外,是以趕忙問道:“依張卿的意思,莫非陳規精通金銀造假之術?”

這一次沒等張浚反應過來,趙鼎突然接過話茬,鄭重其事地向皇帝諫言道:“據微臣所知,但凡百工伎藝,此人似乎無所不通,實乃是我朝不可多得的奇才,懇請陛下不計嫌疑,寬而納之。”

趙桓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心說不錯,很有眼光嘛!

陳規毫無疑問是朕的千裏馬,而你趙鼎,既然這麽會看人,以後就做相馬的伯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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