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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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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所以這些壁畫,不可能是辛如一聽了辛馥臻的轉述後畫上去的。也就是說,辛如一早在十數年前就知道了須彌山寺的事,並且專門建造了這間禪堂來記錄此事。可是據辛馥臻所言,那和尚比她大了不過十歲左右。

辛馥臻今年十七八歲,和尚也就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二十年前才不過七八歲。所以他在須彌山寺當上和尚,肯定是在辛如一畫完這些壁畫之後。可是這樣一來,辛如一豈不是會未蔔先知?

前六幅壁畫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可是從第七幅開始說的卻是我們不知道的事。前後聯系起來,這十幅壁畫說的是芥子中藏著一座須彌山寺,那年輕人在寺中當上住持後,須彌山寺著火了,而年輕人帶著一個燭臺逃了出來,並且跨到了芥子之外的世界。

到了現實世界後,他又經常用香在自己身上燒疤。我知道有時候痛苦會讓人記得一些事,所以這個年輕人往自己身上燒疤,是為了讓自己時刻銘記著什麽嗎?

剛才出現在禪堂裏的人手裏就拿著一個燭臺,難道他就是須彌山寺裏的那個和尚,辛如一就是被他用燭臺殺死的?

辛如一知道須彌山寺內發生的所有事,自然意味著他與須彌山寺也有極大的關系。須彌山寺被一把火燒毀,莫非那把火就是辛如一放的,所以年輕人跨出了芥子之外,來到現實世界找他報仇?而為了不讓自己忘記這仇恨,所以他又一直在身上燒疤提醒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辛如一在聽到辛馥臻的轉述時,必然知道那和尚是來報仇的,為何又跟著辛馥臻去呢?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設想,前提是芥子中真的藏著一個世界,和尚與須彌山寺都是來自芥子之中。可是那比鼻屎大不了多少的芥子裏,怎麽可能會有一個世界!

況且照壁畫上所述,須彌山寺已經被燒毀了,那為何辛馥臻等人看到的卻是完好的寺廟?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已經想明白了為何辛如一已經死了,剛才卻可以敲窗。想必是剛才在禪堂的那人也藏在窗外,是他敲動窗戶引我們去開窗,然後趁我們出去的當口從窗口跳了進來。

他潛藏在窗外,應該也是想看看這禪堂內有什麽,可為什麽他進了禪堂後卻淚流滿面,是因為看到了墻上的壁畫嗎?

“辛家主人是與須彌山寺一道消失的,可為何屍首卻出現在了禪堂外?”季有節不等我開口就問辛馥臻道,“剛才那個在禪堂內的人又是誰,哪去了?”

辛馥臻猝然見到父親的屍首,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此時聽了季有節的問話也是一臉的茫然無措,只是使勁地用手抹著眼淚。錢伯見狀在一旁道:“我家姑娘怎麽會知道這些?對了,鎮長為何會出現在我家?”

“哦,”季有節被他反問,神色自若地微笑,“是餘媽帶我們進來的。我們從辛家離去後在外面碰到了她,她主動說起辛家有一間禪堂,可能與須彌山寺的事有關,就帶我們進來查探了。”

他隨手就將餘媽出賣了,卻面無愧色,還不忘補了一句,“餘媽心系主人,主動配合鎮公所,此舉堪稱鄉民表率。啊,對了,她說這間禪堂不許任何人進來,但是她卻有鑰匙,看來辛家對她真是信賴有加啊。”

餘媽私下配了禪堂的鑰匙,自然是有些私心的。她或許是覺得辛如一不在了,辛馥臻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無法持家,所以對辛家私產有些覬覦。她將我們偷偷帶進來的目的自然也不單純,可能是想借我們之手查看辛如一到底有何秘密,總之是用心不良。

季有節這話不但是出賣餘媽,而且是賣一送一。不過我聽了卻沒什麽反感,因為這也是在提醒辛馥臻要小心餘媽。果然,辛馥臻和錢伯聽了這話臉上都有些變色,錢伯更是神色氣憤,張了張嘴要說話,卻又沒有出聲。

辛馥臻擡手擦去眼角淚痕,輕聲道:“多謝鎮長。”看來是聽懂了季有節的話。

季有節朝她點點頭,又問了她一些問題,辛馥臻都低聲答了。季有節為防剛才那人還潛藏在辛家,會對辛馥臻不利,又讓我去鎮公所叫人來搜查辛家。

我在去往鎮公所的路上,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剛才我在禪堂地上撿起了一粒芥子,後來聽到有人敲窗就隨手放到了口袋中,這時又將之從口袋中摸出,在手中捏動著。禪堂中的蒲團前有一個香爐,這枚芥子就在香爐前,顯然辛如一是在給這枚芥子上香。

須彌山寺從梅花寺遺址上消失後,辛馥臻也從遺址上找到了一枚芥子,如果說須彌山寺被藏入了那枚芥子之中,那辛如一供奉這枚芥子做什麽呢?或許所謂的“須彌山藏於芥子”,並不是說須彌山寺藏在某一粒芥子裏,而是說“芥子”是一個可以進出的通道,並不需要特定的某一粒?

如果是這樣,這倒能解釋為何辛如一的屍首會出現在辛家,而那和尚也能出現在禪堂。因為禪堂裏有一粒芥子,他可以先從某一粒芥子中進去,然後再從禪堂的這粒芥子中出來。

真是越想越荒唐。此事之玄乎早已大大超越了我的認知,但事情看上去偏偏就是如此,否則禪堂上的那些壁畫又做何解釋。

這麽一路想著,順著季有節指示的方向疾步走去。此刻我走在一條小巷之中,只要轉出巷口就可以望見鎮公所。我正要快走幾步出去,就在這時,我身後忽然有個人說道:“你是鎮公所的人嗎?”

這話冷不丁在巷子中響起,就跟冷箭一樣突兀。我背上一緊,急忙轉過身來,頓時就看見身後站著一個人,依稀可以看見他面色平和,正是之前在辛家禪堂痛哭的那人!

季有節守在辛家堵他,卻原來他早就逃離了辛家。我看他手裏仍然拿著銅制燭臺,不禁心中警惕。

“你就是須彌山寺裏的那個和尚嗎?”我小心翼翼地道,盡量將語氣放平緩,同時腳下慢慢地往巷子口移動,以防他暴起傷人。

那人聞言,臉上慢慢浮起一絲很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慢慢地道:“我已經不是和尚了。”

他雖然這麽說,卻雙手合十朝我行了個佛禮,顯然是舊習難改。況且這回答無疑默認了我的問話,我聞言心中一動,想起了在辛馥臻所述中,這和尚曾提起過,只要須彌山寺再來一個禪宗子弟,他就可以還俗了。

現在想來,這個禪宗子弟其實就是指辛如一。我心中想著,便試探道:“你為什麽要在見到辛如一後還俗?”

“因為他是我的俗根,我見到他便心生俗念,自然無法再侍奉佛祖。”那人低頭,似乎是默念了一句佛號。我聽了這話心中頓時了然,原來他當時所說的還俗,是覺得殺了辛如一後犯了殺戒,無顏再當佛子。他在禪堂中痛哭,或許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倒不是為了辛如一而哭。

“那,辛如一是你殺的嗎?芥子裏的須彌山寺被他燒毀了,所以你走出芥子裏的世界來殺他,是不是?”我並不指望他會回答我,只是盤算著怎麽慢慢走出巷子,好叫人來抓他。

“須彌山寺,”那人臉色有些扭曲起來,“傳承了數百年的須彌山寺,被他一把火燒了。”

“可是,他為什麽要燒毀須彌山寺?”他竟然回答了我的問話,我趕緊趁機問道,“你們又是怎麽進出芥子裏的世界?”

“佛說,生如芥子有須彌,心似微塵藏大千。”那人答道,“人心本就是芥子,大千世界全在其中,何來進出之說?”

這話說得好像很奧妙,我卻聽得很懊惱,因為全是廢話。那人說完微微嘆了口氣,又問道:“你是鎮公所的人,在查這件事嗎?”

我想到他可能要對我說什麽,便點了點頭。那人見我點頭,果然道:“關於辛如一之死,與一樁二十年前的公案有關,要告訴你。”

他居然是來找我自首的。這一下頓時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正要聽他說下去,這時他卻忽然臉色一變,指著我厲聲道:“你……”

我一怔,不知自己又怎麽得罪他了,正要開口,卻忽然後腦勺一疼,緊接著就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等睜開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然不在巷子中,而是靠在一棵樹上,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座恢宏之極的寺廟。

寺廟飛檐畫棟,大門兩側掛著兩個大燈籠,將整個寺廟照耀得莊嚴肅穆。而寺廟正中的匾額上四個描金的大字,赫然正是“須彌山寺”!

我頓時大為愕然,眼見不過是閉眼睜眼的一瞬間,我居然就進入了芥子裏的世界,看到了這座須彌山寺。我原先雖然做過許多假設,都是以芥子裏真的存在一個世界為前提。但那不過是假設,事實上我心中對此是有極大懷疑的。

可是此刻須彌山寺就出現在我眼前,由不得我不信。此事顛覆了我有生以來的認知,所以我一時間瞠目結舌,竟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半晌才想起來要走過去看看。等我走近了須彌山寺,便看到寺門忽然咿呀一聲打開了,好像有個人站在了門裏。

我正要走過去看看那人是誰,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有人來到了我身後。我正要轉身,隨即就又感覺腦後一疼,再度昏死了過去。再次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亮,我正躺在之前的那條小巷子中,須彌山寺自然早就不知所蹤。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季有節,身後還跟著幾個鄉勇。季有節見我醒來,便忽然問道:“你去過須彌山寺了?”

我一楞:“你怎麽知道?”

他拈起兩根手指伸到了我的面前,手指間有一粒芥子,正是我昨晚在辛家禪堂找到的那粒。我從地上爬起將芥子從他手中接過,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季有節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到鎮公所去說話,一路上又將昨晚的事告訴了我。

昨晚我從辛家離去後,一直都沒有帶著人返回。季有節等了半夜後終於感覺不對,便立刻趕到了鎮公所,得知我沒有返回鎮公所後就帶著人四處找我,卻怎麽也找不到。直到天快亮時,有人到鎮公所來報告,說在小巷中發現了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季有節帶著人趕到後,果然發現這人就是我,在我身前的正是一粒芥子。而這條小巷,他們之前已經找過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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