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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蜉蝣之羽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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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蜉蝣之羽05

沈青黛見過謝無容以前的畫室,也見過不少作畫之人的居所,墻上大多會掛上自己的畫作。

而這個畫室,墻面上空無一物。

就算夢柳公子許久未曾作畫,但以往的畫作,多少會保留一兩幅,可這裏,什麽都沒有。

沈青黛閉上雙眼,滿腦子都是夢柳公子的春柳圖。

第一次見到夢柳公子的春柳圖時,她剛從忠勤伯府庶女,搖身成為歸遠山莊大小姐。

那時夢柳公子還未成名,他的畫被掛在一個小小的書齋內。

只一眼,她就被那幅畫吸引了過去,畫上冰雪漸融,煙波畫船,春柳隨風,鳥鳴其間。

她從畫中看到了四季輪回,萬物覆蘇,看到了生的氣息,強烈的生命力似乎要沖破畫卷,迫不及待地感受新生。

可這間畫室,實在過於冷清。

“這間畫室一直都是這樣嗎?”

管家想了想:“這畫室,是二爺成名之後,大約是一年前,新收拾出來的,自從被當做畫室的那天起,就一直如此。”

趙令詢聽出沈青黛話裏的意思,轉身對杜禹華道:“杜二公子之死,還有諸多疑點,我們需對畫室進行封閉,還請見諒。”

杜禹華沈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蜉蝣圖若真的在這間畫室消失,或許,昨晚真的有人進來過,大人可盡管放心去查。只是舍弟,還請大人務必保留體面。”

趙令詢想了許久,杜禹秀不是一般人物,若家屬不同意,且在沒有確鑿證據前,他們若擅自驗屍,只怕會給中亭司帶來麻煩。

他點頭同意。

因要對畫室封閉,一眾人等,慢慢退了出去。

杜禹華找人把杜禹秀的屍身移到靈堂,趙令詢趁他們擡人時,又摸了摸屍身,依舊沒有僵硬的趨勢。

沈青黛目送著杜禹秀的屍身被擡走,一直到他們擡出內院,才垂眸收回視線。

見眾人都散去,施凈才道:“這一家,真是奇怪。”

趙令詢語氣冷淡:“少些抱怨,先想想如何查。”

施凈雙手一攤:“驗屍不讓驗,我怎麽查?推案我實在不擅長,你們先查吧。”

沈青黛在旁安慰:“也不怪他們不配合,逝者為大,普通人家聽到驗屍尚不太能接受,更何況他們這樣的書香世家。”

見施凈臉上不悅,她接著道:“舊的觀念,形成不是一朝一夕。也正因如此,才需要施大人這樣精通查驗的能人,來證明給世人,查驗遺體,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而非褻瀆。”

這話施凈愛聽,臉色當即緩和了不少。

趙令詢沒工夫留意施凈的心情,他雙眉緊鎖:“方才我趁機探了一下,杜禹秀屍身依舊未僵。”

施凈頭撓得要把頭發薅下來:“我也奇怪,為何他屍身會如此反常。現在才四月天氣,他又身著單衣,沒理由不僵啊。”

沈青黛想了想:“以往有過例外嗎?”

施凈搖頭:“人死一個時辰後,會逐漸僵硬。若有例外,大多只在死後十二個時辰才會出現,可他才死六七個時辰,說不通啊。”

沈青黛道:“根據記載,五石散服用後會全身燥熱,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施凈急得抓心撓肝:“或許有這個可能。老天啊,答案就在眼前,他們偏偏就不讓驗,愚昧,無知啊!”

趙令詢:“好了,既然目前無法從屍身上獲得更多線索,咱們先看看這裏有無其他線索。”

這個案子,目前最大的難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杜禹秀因何而亡,屍身為何如此反常?

可偏偏這個問題,他們一時半會無法解決。

夢柳公子之死,處處透著詭異。

雅賞宴前夕,他為何會突然睡在畫室,又為何會服用過量的五石散?

他突然將要宣布就此封筆,會不會和他的死,有什麽關聯?

他胳膊上的勒痕究竟是何人所為?

蜉蝣圖為何會突然丟失?

昨夜有沒有其他人來過?

這些問題如同一團浮在湖面上的迷霧,讓人看不清水底。

夢柳公子死在這間畫室,根據管家所說,他應不曾外出,那這無疑是案發現場。

沈青黛相信沒有完美的殺人現場,他們的確需要好好搜查一番。

趙令詢拿起佩劍,在墻上不斷敲擊。

施凈道:“你懷疑這有密室?”

“只是懷疑。我找找有沒密室,你們再仔細勘察一下現場。”

趙令詢也不太確定,只是這個畫室太冷清,他總覺得這裏有些不太正常。

三人當下便分工行動。

沈青黛腦中回憶著杜禹秀胳膊上的紅痕,看痕跡應當是新傷,也就是說他昨晚極有可能被人綁過。

夢柳公子人雖瘦弱,但若有人綁他,他絕對不會束手就擒,可現場並無打鬥的痕跡,那極有可能,是他服用了五石散,導致神識混亂。

可問題是,第二日便是雅賞宴,他沒有理由服用五石散。

到底是什麽樣的理由,讓他在雅賞宴前夕來到畫室,並且服用了過量的五石散?

還有,會是誰綁了他呢?

當晚進入畫室的先後是杜禹華和吳掌櫃。

杜禹華進來不久,吳掌櫃便來商討雅賞宴之事,在這段時間,杜禹華不可能有機會;

其次是吳掌櫃,他為籌辦雅賞宴,投入了不少銀子和精力,若夢柳公子身死,第一個受到損害的便是他,他好像沒有什麽理由動手。

也就是說夢柳公子歇息後,必定有人來過畫室。

若是在管家走後,有人進來,夢柳公子恰好服了五石散,導致身體虛軟,兇手的確可以輕松綁了他,再用什麽手段將他殺害。

可若是如此,便又有兩個新問題。

第一:兇手知曉夢柳公子宿在畫室,又知曉其長期服用五石散,必是他身邊之人。這麽一來,杜家的人,就都有了嫌疑。

第二:殺人後,兇手是如何從內反鎖上門,進而逃脫呢?

梳理好思路,沈青黛神識稍稍清明。

她走到門前,檢查了門鎖。

門被管家踹開,上面斷裂痕跡明顯,證明管家沒有撒謊,門應當確實是從裏上了鎖。

整個畫室幹幹凈凈,一覽無餘,沈青黛緩緩將目光落在裝五石散的瓷瓶上。

她走過去,輕輕拿起瓷瓶,左右旋轉了一圈,慢慢把瓷瓶拿近。

沈青黛眼神一亮,終於有了發現。

“你們看,有發現。”

趙令詢敲了一遍墻,挪動了櫃子,依舊毫無發現,正凝眉沈思,聽到沈青黛的聲音,馬上湊了過來。

沈青黛指著瓶身:“你們仔細看這裏,是不是裂痕?”

瓷瓶本身是冰裂紋,所以趙令詢之前未曾留意。經沈青黛一提醒,他細細看去,其中一道看著,好像確實是裂痕。

趙令詢接過瓷瓶,用手摩挲著瓶身,裂痕處果然有凹凸之感。

施凈看了看:“瓶子被摔過,不是很正常。”

趙令詢解釋:“不,這個裂痕是新的,從痕跡上看,是這兩日才有的新裂痕。”

趙令詢說完,沈青黛眼睛一轉,一下趴在地上,仔細搜尋每處可疑的痕跡。

施凈的臉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他可真拼。

“找到了,快看……哎呦……”

沈青黛太過激動,忘了自己還在桌子下面,猛一擡頭,頭“咚”的一聲便撞到了桌腿。

趙令詢忙把桌子挪開,扶他起身。

沈青黛揉著額頭,尷尬一笑。

趙令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彎下腰去,輕輕拍掉她身上的土。

施凈目瞪口呆,他竟然看到一向自傲的世子爺,親自彎腰去幫沈青這個小白臉去拍土。

“你看,這是不是五石散的粉末?”

桌子被移開,地上確有一些細碎的粉末,若不是趴在地上看,還真不好找。

施凈蹲下身,方一伸手,沈青黛忙遞了一張紙過去。

收集好地上的粉末,施凈拿到跟前,細細辨認。

“沒錯,是五石散,可這能說明什麽?”

“若服用過量的五石散,勢必受到影響,可第二日便是雅賞宴,夢柳公子不可能會服用。” 沈青黛看著桌上的瓷瓶,又轉向五石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誤服了五石散。或者說是被騙著,服用了五石散。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就打翻了瓷瓶,瓶子裏的五石散,應該也就是那個時候撒了出來。”

施凈道:“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有沒可能是他不小心撒的?”

趙令詢接道:“不會,沈兄方才說過,第二日是雅賞宴,他不會服用五石散,自然不會把它拿出來。”

施凈懂了,也就是說,杜禹秀是著了別人的道,等到發現的時候,驚恐之下,摔碎了瓷瓶。

“可若是服用過量的五石散,杜二公子不會沒察覺,也就是說,他並未全部服用。那這樣的話,他就不是死於五石散。”

沈青黛點頭:“沒錯,看來還真的讓杜家大夫人說著了,杜二公子的確死於他殺。”

想清楚這層,三人便離開畫室。

正如之前的推斷,現在杜家的幾人都有嫌疑。

還未到正廳,管家就慌慌張張跑來。

“幾位大人,不好了,門外打起來了,還要勞您們前去看看。”

三人走到門口,只見兩個年輕的男子,你一拳我一腳,正扭打在一起。

杜禹華在旁呵斥幾聲,卻根本無用。

沈青黛問:“這兩個是什麽人?怎麽打起來了?”

管家看著兩人回道:“那個穿黑衣的狗東西,自我們二爺名氣日盛以來,屢屢造謠汙蔑。前些日子,他趁著二爺出門,身邊沒有幾個人,往二爺身上扔臭雞蛋。對了,他還時常在不同場合辱罵二爺。”

沈青黛微微蹙眉,這人瞧著也不小了,怎麽如此輕率。

“那個灰衣的,倒是一直敬重二爺,就是……敬重得有些過分。他時常跟蹤二爺,有幾次都給二爺嚇得不輕。他這個人,最容不得別人說二爺半句不好。”

趙令詢冷言瞧著兩人,並沒有上前。

灰衣男人高馬大,很快占據上風:“夢柳公子已經身故,你還揪著不放。再敢讓我聽到你胡言亂語,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黑衣男雖然被壓制,卻絲毫不懼:“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說,杜禹秀就是徒有虛名,沽名釣譽之輩。大宣的畫聖只有一位,只能是蓮衣公子。”

沈青黛:“……”

她突然想起了一個經典問題。

若是謝無容和杜禹秀同時掉進水裏,她到底要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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