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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蜉蝣之羽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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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蜉蝣之羽06

若是謝無容和杜禹秀同時掉進水裏,她到底要救誰?

這個曾經致命的問題,隨著夢柳公子身故,一切都戛然而止。

杜禹華臉色鐵青,也不顧中亭司的幾位在場:“去,去把他的嘴堵上。”

幾個家丁慌忙上前去制住黑衣男人。

灰衣男子見死對頭被按著,呸了一口:“就應該把他抓起來,跪在夢柳公子靈前懺悔。”

“你也閉嘴!”杜禹華依舊沒有好臉色。

他轉向趙令詢:“讓大人見笑了,照理不應當在大人們面前動粗,可今日舍弟身故,實在不忍再讓他亡靈受此打擾。”

沈青黛搶道:“應該的,應該的,逝者為大。”

趙令詢自然不會駁沈青黛面子,只是淡淡道:“杜大公子,方才在畫室,我們發現有些疑點,還要府上配合,恐怕要在府上走動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禹華點頭:“大人隨意,我也想早日查出緣由,給舍弟一個交代。”

趙令詢銳利的目光掃過門口的兩人:“他們兩個,一並帶下去審問。”

正廳被用來布置靈堂,兩人被帶到偏院。

趙令詢坐下,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衣擺,這才發話。

“知不知道,當街鬥毆要被抓起來打板子?”

黑衣男一聽,搶先道:“大人,是他先動的手。”

灰衣男冷笑一聲:“還不是你鬼鬼祟祟的。大人,他之前就屢次中傷夢柳公子,還曾當眾燒掉夢柳公子的畫像,口口聲聲說要讓夢柳公子好看。夢柳公子這次不幸,他恐怕難逃幹系。”

這兩人,一個是杜禹秀的狂熱追隨者,一個是他的極端厭惡者,趙令詢肯管這個閑事,無非是想從兩人口中探到些蛛絲馬跡。

“你今日為何在此?杜二公子人都死了,你還跑過來湊熱鬧,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黑衣人頭狠狠地盯著灰衣男:“我聽聞杜禹秀死了,只想過來看看是不是真的,誰知道碰到了他,他一見我,二話不說,沖上來就打。”

灰衣男子辯解道:“大人,別聽他胡說,是他做得實在太讓人氣憤。若他過來看看也就罷了,可他確認夢柳公子的變故,竟然在門前放聲大笑,這讓人如何忍得下去?”

這次沈青黛都覺得黑衣人確實有點過分,人都死了,還做如此狂悖之舉。

趙令詢摸摸額頭,這些雞毛蒜皮,他聽著委實有些厭煩。

沈青黛實在不解黑衣男子的行為:“你為何對夢柳公子如此大惡意,就因為喜歡蓮衣公子?”

黑衣男子微微一低頭:“喜歡蓮衣公子是其一,主要還是看不慣杜禹秀的小人行徑。”

小人行徑?沈青黛微微皺眉。

夢柳公子在京城口碑一向不錯,霽月清風,仙風道骨是他得到最多的評價。

趙令詢身子往前湊過去:“為何這麽說?”

黑衣男子擡起頭:“不知大人有未聽說,京城近年舉辦的丹青榜?”

丹青榜,是這兩年京城突然興起的排榜。

簡單來說,就是把大宣所有丹青之作按照其技藝高低,結合畫作當年最高價,進行排列。

其中爭奪最激烈的,毫無疑問便數蓮衣公子謝無容,夢柳公子杜禹秀。

因這個丹青榜聲勢浩大,每年排榜之日,都會引起一番腥風血雨。

夢柳公子接連兩年奪魁,蓮衣公子的追隨者不滿此榜久已。

沈青黛雖剛來京城,因一個是自己的舊友,一個是自己崇敬之人,亦有所耳聞。

“你是不滿這個排榜?可這都是根據畫技所排,為何要怪到杜二公子身上?”

黑衣男子嗤笑一聲:“根據畫技所排,就是個笑話。這個丹青榜,就是杜禹秀的陰謀,他聯合如意齋,拉攏一些烏合之眾,來為自己鍍金而已。”

“放你娘的屁,你再重傷夢柳公子,我打……”

灰衣男火氣升騰,站起來就要上去撕打,看到趙令詢目光冰冷地盯著自己,頓時蔫了下來。

沈青黛自然不信他的話:“你可有證據?”

黑衣男子昂首道:“就在前幾日,我見杜禹秀出門,尾隨他到了酒樓,親耳聽到他和人密談。我說的句句屬實,不信,你們可以叫如意齋的吳掌櫃來對質。還有那些所謂的評審,其實就是收了杜禹秀的錢,拿錢辦事罷了。”

趙令詢不關心一個榜單的真假,他在意的是杜禹秀這個人。

從黑衣男的話來看,杜禹秀明顯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邊風姿高雅。若他所言非虛,那會不會是杜禹秀因此得罪了什麽人?

沈青黛有些震驚,當即讓人去請吳掌櫃。

吳掌櫃同杜禹秀合作多年,感情自不必說,這會正在靈前守著,尚未離開。

人很快就被帶到。

可一問起來,吳掌櫃只是胡亂打岔,死活不願意承認。

沈青黛忍不住道:“吳掌櫃,此事或許關乎到杜二公子的死因,還請如實告知。今日即便你不說,只要一去打聽,自然會有結果。”

吳掌櫃這才囁嚅道:“兩年前,夢柳公子畫作漸為人知。我便找上門,想求幾幅墨寶放在如意齋來招攬生意。沒想到,夢柳公子很爽快就答應了。過了幾個月,他主動找到我,問我想不想讓如意齋更上一層,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夢柳公子說,若要讓如意齋成為京城第一,他的名聲也要更加響亮才行,最好成為大宣第一人。於是,他提出了創立丹青榜……大人,我這不算犯法吧?”

聞聽此言,沈青黛猛地擡頭,一臉不可置信。

第一次拿到春柳圖的欣喜,初到如意齋看到夢柳公子畫作的歡心,等待夢柳公子出現的那份雀躍……

轉眼之間,似乎都成了笑話。

沈青黛雖未見過夢柳公子,卻自覺他是高潔之人,而今心內的敬仰坍塌,一股無所適從的茫然從心中噴薄而出。

趙令詢突然歪向她,低聲說道:“經目之事,未必為真。背後之言,不可全信。這只是他一家之言,咱們還需再查,也許還有別的隱藏線索。”

沈青黛突然想到了那幅春柳圖,如此具有生命力而又蓬勃的畫作,怎麽可能經一個卑劣之手畫出?

就在這時,灰衣男子急忙張口道:“大人,你們不要聽他們胡說,這個吳掌櫃,就是看夢柳公子人仙去,想把臟水潑在他身上,他好獨善其身。”

他說得很篤定,眼神堅定,不像撒謊的樣子。

沈青黛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你可是知道些什麽?”

灰衣人點頭道:“杜大公子口中說的,那個一直跟蹤夢柳公子的人,不是我。我無意間發現,有人在跟蹤夢柳公子,我怕他遭到暗算,就格外留意夢柳公子的行動。半個月前,我跟著夢柳公子,無意間撞見他去見了吳掌櫃。隱約聽到,吳掌櫃和夢柳公子談起畫作分賬的事,雖然聽不真切,卻看到吳掌櫃怒氣沖沖走了出去,想必那個時候起,他便對夢柳公子生了忌恨,這才聯合這個惡賊來汙蔑他。”

吳掌櫃急了眼:“你胡說,夢柳公子是如意齋的財神爺,我何曾和他鬧過不愉快。你急於維護他,我能理解,可你也不能拖我下水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各執一詞,令人一時難辨真假。

“都住口,帶他們下去吧!”

趙令詢見繼續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便命人把他們全部帶下去。

沒想到審完兩人,日已偏西。

杜府上下都在忙著處理杜二公子的後事,三人眼見今日不好繼續賴著,便托管家告知杜家掌家大公子,先行離去。

出了杜府,施凈摸著有些僵硬的脖子:“上個案子是沒線索,為了線索,咱們不得不花銀子買線索。這個案子倒好,線索多得自己要跑出來,眼花繚亂的,都不知道要從何查起。”

沈青黛指著自己,糾正道:“不是咱們,是我,我花銀子買的線索。”

施凈賠笑道:“是是是,是你沈公子。那你說現在怎麽辦,線索那麽多,該從何查起?”

沈青黛思索了一會:“眼下咱們只推測夢柳公子是被害身亡,具體殺人動機和殺人手法還不甚清楚。不過根據今日得到的線索,我覺得是他們自家人的可能性要大。”

趙令詢也讚同:“對。杜禹秀死在畫室,畫室門窗緊閉,看起來是一宗密室殺人案,但所謂密室,不過是障眼法,兇手一定對畫室或是杜禹秀本人及其熟悉。”

施凈點點頭:“若論親近,那肯定是杜家掌家杜禹華。而且,他表面上是掌家,可家中真正掌家的卻是自己的弟弟;還有,他杜家早年也是古玩字畫起家,杜禹秀聲名鵲起之後,沒有扶持自己產業,反而選了如意齋,你想,他怎麽會沒有怨氣?”

施凈分析得不錯,杜禹華嫌疑的確很大,他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條件。

可杜家敗落已久,這兩年全靠杜禹秀才能支撐,若杜禹秀身死,他拿什麽支撐杜家?

殺了杜禹秀,對他有什麽好處?

沈青黛肯定了施凈的推斷,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不明擺著呢。”施凈笑笑,突然湊近:“你想想,那個杜大夫人?”

他笑中有些暧昧不明的意味,沈青黛恍然記起,還有這麽一出。

趙令詢把他揪到一邊:“好好說話,別擠眉弄眼。”

施凈急道:“誰擠眉弄眼了,你說什麽呢?”

趙令詢反手把他扒開,繼續說道:“還有那個戴什麽,我總覺得她對杜禹秀態度很奇怪。”

沈青黛擡頭道:“戴舒錦。你也發現了。”

趙令詢道:“不錯。她話裏話外,對杜禹秀很不屑。但是,我註意到,下人擡著杜禹秀屍身過門的時候,差點磕到門上,她神情慌亂,幾乎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沈青黛道:“我也留意到了,所以一直很奇怪,她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那間畫室,杜二公子不許別人進去,可她卻可自由出入,杜二公子對他應是信任的。而她,似乎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無情,她為何會如此矛盾?”

趙令詢楞了一會:“你怎麽知道她可以自由進出畫室?”

沈青黛見他一臉呆楞,忍不住一笑:“杜家大夫人是說了,有人可以自由進出。”

趙令詢還是不解:“我知道,可你怎麽斷定那人就是戴什麽錦?”

沈青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故作深沈道:“直覺吧!”

三人一路討論,回中亭司報備後,各自返家,只等第二日上門詳查。

沈青黛一夜翻來覆去,心緒不寧,折騰到三更,才昏昏沈沈睡去。

第二日,三人在中亭司碰面,直接去了杜宅。

平雲巷連著翠雲湖,此時晨風微涼,薄霧升騰,巷子屋舍若隱若現,仿若雲間。

杜宅距中亭司不遠,走路不到兩刻便到。

方到杜宅大門,管家一見他們三人便迎了上去。

“各位大人,出大事了,二爺的屍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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