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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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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

約莫大半個時辰過去——————

宮遠徵轉了轉小腦袋,一臉懵懂地爬起身來,兩手抱著自己身上的毯子,兩眼瞪著金秋身上的衣袍。

若他沒記錯,這袍子上的繡紋,該是………

“你醒了?”

金秋一聲問詢,加探手摸頭,成功引過宮遠徵的註意。

他轉過視線,卻也徑直開口,“師虎,尚角哥哥來了?”

金秋一想是有這事兒,遂點頭,“嗯,確實來過。”

宮遠徵緊著就問,“尚角哥哥找師虎做什麽?”

金秋老實不客氣地搖頭,“不知道,他沒說。”

“沒說?”

宮遠徵有些錯愕,在低頭沈吟過片刻,他忽然伸手,用自己手中的毯子換過金秋身上的衣袍。

金秋沒看明白這是何意,宮遠徵已一臉燦笑,“師虎,「徵宮」離「角宮」近,我幫你還給尚角哥哥吧。”

“哦。”

金秋對此並不甚在意,聽他這麽說,便也隨了他。

吃飯加午休已然去了近一個時辰,她還得抓緊時間把小孩兒送回「徵宮」。

*

金秋趕鴨子似的讓宮遠徵快起身,在活動活動筋骨後,當著她面兒再把「雲斷昆侖」練一遍。

宮遠徵的記性算不錯,不至於吃飽了睡後,把剛學的招式忘個全兒。

金秋幫他糾了四個動作變形,便親自送人回「徵宮」,因為她知道————

宮遠徵肩負「徵宮」,不是學好武功就足夠的。

他還得學醫,學文,學著如何管理一宮,而這些…….她可教不了。

送人到「徵宮」門口,金秋就不進去了,只是推了推小孩兒的背,示意他自己進去,並跟他說,“為師晚上過來同你一道兒吃飯,你記得讓人多做一份我的飯。”

宮遠徵頗感驚喜,“師虎還會跟我一起吃晚膳麽?!”

金秋不解地歪頭,“不是說好以後都一起吃飯?怎麽?你就只吃午膳嗎?”

宮遠徵忙搖頭,接著得隴望蜀道,“那早膳————”

“早膳就各吃各的。”

“我起身的時候,你怕不是還在睡呢。”

金秋說罷,轉身即走,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好好學習,為師晚上可是會過問的。”

宮遠徵伸著脖子,踮起腳,揚聲回道,“好的,師虎!!!”

這一聲應答後,這倆師徒加飯搭子,從此就過上了「徵宮」和「秋園」兩點一線的日子。

*

秋去冬來,一晃三個月過去。

杏兒再不用掃落葉,因為銀杏樹已經禿了。

相對的,宮子羽身上的衣物卻是日漸厚重,厚到跟宮朗角宮遠徵站一起,生生胖出兩圈,演練起招式來,笨拙得像八十歲的老太。

“停停停!”

金秋忍無可忍地出聲喊停,再開口,已經是咬牙警告了,“宮子羽,我數三聲,把你厚得能當被蓋的大氅給脫了!”

宮子羽心說他能堅持來上課就不錯了,如何能脫了自己的“命”,猛搖頭。

金秋額角青筋一跳,數道,“一 ————”

宮子羽嚇退兩步,還是搖頭。

金秋緊著就喊,“二————”

宮子羽頭皮一緊,轉身就跑。

金秋這下也不數三了,直接喊過朗徵二將,“把他抓住!”

幾乎是她話音落地的一霎,宮遠徵立時飛身過去,欲將宮子羽撲倒。

宮子羽這會兒連形象都不要了,就地一滾,險險躲過,教他撲了空。

宮遠徵無法,只得在半空扭身轉向,結果落地一出溜兒,摔了個屁墩兒。

金秋見狀,眉頭一皺,“下盤怎麽如此不穩?回去就蹲馬步!”

宮遠徵悻悻地低下頭,“是,師父。”

可喜可賀,三個月時間過去,他門牙長好了,終於不再師虎師虎。

宮朗角雖慢宮遠徵半拍,卻比宮子羽靈活多了,腳下幾步挪騰,就攔到他身前,並苦口婆心地勸,“子羽哥哥,你還是聽秋師的話,把大氅脫了吧。你穿這般厚實,確實是不好練武。”

宮子羽強忍著寒顫,邊吸鼻涕邊嗆聲,“站著說話不腰疼,又不是你天生畏寒。”

說起他這倒黴體質,他真是滿腹委屈。

“冬天對你們而言就只是冬天,對我而言卻是無時無刻的折磨。”

“每一口呼吸都像刀子落肚,割開腸子;每一道寒風都像要吹到骨頭裏,連骨髓都凍上了。”

“我便是脫了衣服也舞不動刀的,因為我每個指頭都是僵的,不論是手指還是腳趾。”

說著話,他淚眼汪汪地望向金秋,不禁祈求,“秋師放過我吧,等過了冬天,我會加倍努力練武,把冬天落下的課都補足。”

不想金秋卻是鐵石心腸,還動了怒。

她指著宮子羽,喝令宮朗角,“還等什麽,把他大氅給脫了!”

宮朗角反應慢了一瞬,隨即就被求生欲滿滿的宮子羽一把推開。

只是不等他跑遠,金秋隨手一彈飛蝗石,正打他膝彎處,直接教他撲跪在地。

師命不敢違。

宮朗角硬著頭皮上,連同相當主動的宮遠徵一起,扒掉了宮子羽的大氅。

而這一舉動,不亞於連他的自尊一起扒了。

宮子羽自尊受挫,怒不可遏,竟直呼金秋大名,“金秋!我是執刃之子,你膽敢如此對我?!”

金秋站在宮子羽身前,抱著胳膊,睨著眼,不同於以往,她總會遷就仨小兒的個頭,或彎腰,或矮身。

原來在她拿住公子之師的架勢時,竟是這般拒人於千裏的冷然。

“你是執刃之子,我是「執刃」親命的公子師。”

“你有不服,大可同「執刃」言明。”

“ 然現在————”

“我是師,你是徒。我說話,你得聽。我還在教,你就得學!”

“我已教了你們三個月,現在,也是時候檢驗成果。”

金秋命仨小兒捉對較量。

他們原以為會是宮子羽對宮朗角,不想卻聽她冷聲道,“宮子羽對宮遠徵。”

宮子羽這下不只自尊受挫,還覺屈辱了。

他便是再不濟,怎麽可能打不過比他小了整三歲的宮遠徵。

可結果……大出他意料。

宮遠徵竟打贏了他,用他見都沒見過的招式打贏了他?!

“秋師不公允!”

宮子羽當即叫嚷出聲。

“我何曾不公允?”

金秋步到他身前,冷若冰霜。

宮子羽憤憤難平,伸手指著宮遠徵,控訴道,“他用的招式我見都沒見過,根本就不是課上學的,而是你私下裏教的對不對?!”

不等金秋開口,宮遠徵先炸了毛,“你胡說!”

“我哪裏胡說?!”

宮子羽早見不慣宮遠徵同金秋的親近,話出口說不好是羨是妒,“誰不知道你黏秋師黏得緊,飯同食,共午休,連內功入門都是秋師幫的你。”

每個人修煉內功都需要先找氣感,後□□氣。

待能循著心法,運行周天,才算入了門,日後也可自行修煉。

宮遠徵的氣感是金秋幫他找的,連運行周天都是她帶他運的。

本來這種事該由宮遠徵信重的長輩做,但他沒有,她只能代勞。

宮子羽忘了他的內功入門還是他父親帶的,而宮遠徵已然沒了父親。

不讓金秋帶入門,難道讓宮遠徵去求他父親,或是去求宮尚角?

他不記得這些……只記得宮遠徵瞧他不起,只記得金秋厚此薄彼。

宮遠徵懶得同宮子羽解釋,金秋卻是冷不丁開口,“朗角,你來告訴宮子羽,遠兒適才是用什麽招式打敗他。”

宮朗角都替宮子羽丟人,訕訕開口道,“遠徵弟弟剛才用的是「雲斷昆侖」的第三式和「斷水訣」的第五式。”

哪個沒教過?

明明他們仨兒頭倆月學的就是這兩套刀法。

宮子羽當場變臉,“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

宮遠徵抱著胳膊,連不悅的表情都像是金秋同款。

“左不過是我們學會了,而你學廢了。”

“連招式都認不出,融會貫通也不會,我看冬天不止把你手腳凍僵了,連你腦子也凍傻了。”

“還敢罵師父不公允?!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欠教訓!”

宮子羽氣急敗壞,“————你!”

宮遠徵接著挑釁,“來啊,再來多少次我都能把你打趴下!”

“夠了。”

金秋出聲阻止,按在宮遠徵肩頭的手略施重壓,警告他,“不要贏了一次就囂張,得次次贏才算本事。”

宮遠徵受教,乖覺地低下頭,“知道了,師父。”

金秋踱步至宮子羽近前,一字一句,紮人心肺。

“你很生氣?你覺得我不公允?”

“可我也很生氣,因為我第一次聽說習武之人可以跳過冬天,只在春夏秋練功的。”

“你以為你只會落下一個冬天?你以為你可以在春夏秋裏加倍練回來?”

“呵,開什麽玩笑!”

“你落下的每一天,朗角和遠兒都在練。你能加倍練,他們難道就不能加倍?”

“你要是還識數,你就該知道,這何止是落下一個冬天?”

站定在咫尺間,金秋依舊是睨著眼眸,冷著聲,“宮子羽,你若連「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意志力都沒有,不如趁早歇了習武之心,坐在「羽宮」的暖房裏繡花好了。否則練也只能練出個半吊子,出去也別說是我教的你。”

宮子羽捏著拳頭,紅著眼,委屈至極。

他在她說前半段話時就知錯了,可為何她偏生還要說最後那段話?

半大少年,自尊比天還高,意氣使然,頂撞出聲,“不說就不說,你以為我多稀罕你當我師父!”

話喊完,人就跑了。

宮朗角想追,金秋給他攔了,“怎麽?你也要明目張膽地逃課?”

宮朗角聞言哪敢再追,只得乖乖留下。

倒是金秋,後來不放心,只讓剩下的倆小兒自己熟練招式,她則悄悄跟在宮子羽身後,看著他進了「羽宮」。

不曾想,晚上同宮遠徵吃飯,她卻聽說宮子羽失蹤了?!

“找遍前山都找不到?”

“是的,秋師。”

“……”

金秋眉頭輕蹙,半晌轉頭望向後山,若有所思,“罷了,我親自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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