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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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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

「後山」

後山日子多無趣,人要不想發瘋,只得自己找樂子。

雪重子每天忙著參悟刀法,花公子則日日打鐵鑄新兵,至於月見月公子…….乘月而出,與星相伴,慣愛在夜裏遛彎兒,還不愛提燈。

花公子形容他————烏發雪衣,打背影看像白無常,打正面看像男小倩。

雪重子表示———加一!

月大公子對此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然而今夜…….

他先是聽到一聲極其淒厲的「鬼啊」,再見到一小孩兒當著他面兒,翻著白眼昏過去,終於對自己的‘鬼裏鬼氣’有了認知。

“真這麽嚇人啊……”

月見為之錯愕,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分明就細膩光滑有彈性,怎麽就給人嚇得三魂不見七魄?

“哪家的小孩兒?這麽不識貨。”

他嘀嘀咕咕說著話,幾步近前蹲下身,仔細察看。

就見小孩兒身量不過十歲左右,又裹得嚴嚴實實,八九不離十就是宮子羽了。

畢竟整個「宮門」上下,能在剛入冬就翻出狐裘穿的,除了「羽宮」天生畏寒的羽公子,應該也沒誰了。

怕人出好歹,月見忙給人把脈,結果不單診出「受驚昏厥」,還有個「風寒入體」。

這下好,要不出手給人治,怕是有見死不救之嫌。

“作孽啊,不就曬個月亮,散個步,怎麽就攤上事兒了?”

埋怨歸埋怨,他還是任勞任怨把宮子羽抱回了「月宮」。

*

「後山.月宮」

宮子羽轉醒之時,已然被施過針,且退了熱。

更有一人,從旁徑直懟來一碗藥,讓他趁熱喝。

宮子羽乖乖接過,卻沒忙著喝藥,而是循聲扭頭,望向遞藥之人。

不曾想,他一眼即驚艷,張口就喊人,“仙人?!”

月見給宮子羽逗笑了。

他眼含揶揄,嘴角微彎道,“頭先還說我是鬼,這會兒又說我是仙了?”

見宮子羽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他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勸人快把藥喝了。

然而目光一轉,落到宮子羽面上掌摑印記時,他忍了又忍實是沒忍住,踟躕地問出,“你臉上這傷……該不是金秋打的吧?”

宮子羽:“!!!”

宮子羽這下終於回神,忙伸手捂住臉,結果抹了一手滑膩,還有些清涼。

月見道,“別亂碰,我給你上藥了,藥膏裏添了蘇薄荷,消腫止熱的。”

換句話說,藥都上了,再遮也來不及了。

宮子羽放棄掙紮,兩手捧碗,咕咚咕咚喝下藥。

末了嘴巴一抹,方才問,“你認識秋師啊?”

月見生來有皎月之姿,連翻白眼都顯優雅。

他悠悠地反問,“這裏是後山,她又出自後山,你說我認識不認識?”

宮子羽問了個沒趣兒,不由得訕訕摸鼻,後才想起回答,語帶忿忿道,“不是她打的,但是是她害的!”

月見聞言眉梢微挑,心知這裏頭有事兒,遂一屁股坐人身側,套近乎,“展開說說,怎麽回事。”

宮子羽心無城府,見救命恩人開口問,便和盤托出。

他先是指天罵地,說了金秋今早兒是如何對他;後又捶胸頓足,控訴他爹心向外人不愛他。

卻原來,金秋只目送宮子羽回了「羽宮」,卻不曉得他回家後還發生了事兒。

*

宮子羽當時負氣歸家,正撞著霧姬夫人,自是一番訴苦。

又因大氅被除,他一路跑回著了寒,再入屋一暖,一冷一熱下便有些病怏怏。

「執刃」宮鴻羽愛子心切,其實暗地裏一直有派人看著宮子羽,自然也知道發生何事。他跟金秋一樣生氣,面上卻不顯,提前回家見到宮子羽,還開口問他,“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這問題擺明了是釣魚執法,端看魚兒上不上鉤了。

霧姬護犢子,搶先發言,說宮子羽有些不適,秋師放他回來休息。

宮鴻羽深深看了霧姬一眼,不置一詞,轉而繼續問宮子羽,“是這樣麽?”

宮子羽心下惴惴,點頭稱是,誰知下一秒就被他爹摑了一巴掌,更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

“習武習武不成,說謊倒是張口就來。”

“你若當真是生了病,「徵宮」看病豈不更方便?”

宮子羽當時就白了臉,紅了眼,“爹都知道……那你還來問什麽?!”

這一句頂撞,差點兒沒給他招來第二摑。

宮鴻羽巴掌都揚起來了,只是被霧姬攔了。

他順坡就下,收了手,卻依舊恨鐵不成鋼,指著宮子羽罵。

“挨不住凍,自行跑回家,連課都不上了,你可真是出息!”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宮鴻羽生的是女兒!”

宮子羽受夠了,當即嗆聲回去。

“我是我娘生的,有你什麽事兒!”

“我看你巴不得生個女兒叫金秋呢!”

說完他哭著就跑了,也不管老父親在他背後氣得倒仰,後來更是賭氣絕食,離家出走,誤入後山。

*

宮子羽以為自己受了這麽多苦,遭了這麽多罪,會得到仙人哥哥的安慰,結果仙人哥哥聽完他的悲慘經歷,就給了他倆字,“活該!”

一時間,濾鏡碎裂,仙人不再是仙人,而是沒有同情心的少白頭!

…….

誰讓月見發間有兩縷白發呢。

眼看宮子羽眼睛瞪老大,還一臉不服氣鼓鼓,月見就唏噓,“果然…..還是孩子啊。”說完他就不跟宮子羽並排坐了,因為他不跟小孩兒坐一桌。

“你可知道,你在武癡面前說冬天不練功,就相當於在農民面前吃一碗倒一碗,白糟蹋糧食。金秋還肯罵你,而不是放棄你,已經是容情了,你可惜福吧。”

宮子羽不信邪,狐疑道,“……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她既非你爹,也非你娘,管你日後是成美玉還是成石頭呢。”

“反正徒弟有三人,只要另外兩個成了材,就不會有人質疑是她無能,而是———”

有些話無需說得太明白,月見落在宮子羽身上的目光,已然是答案。

宮子羽為之氣結,起身要走。

月見見狀忙揮手,“好走不送。只是外頭下雪了,小心路滑,山裏還有狼,小心做了盤中餐。”

宮子羽:“……”

宮子羽這會兒知道能屈能伸了,默默坐了回去,只是還是不服,別過腦袋置氣。

月見無法,只得掰開了揉碎了,告訴宮子羽。

“你知道這世間有三種人麽?”

“有天賦不努力,淪為「傷仲永」;沒天賦卻努力,或為人才;而有天賦又努力,方可為天才。”

“我想你應該知道,金秋是紅玉之首,那麽你猜,這名頭可是天上掉下來的?”

宮子羽:“…….”

宮子羽啞口無言。

月見接著說道,“當然了,人各有志,或許就有人愛做仲永之流呢。只要你開口,我幫你去跟金秋說,保證她不會再逼你練武了。”

宮子羽再次:“…….”

他如何開得了這個口?非但開不了,他還開始掉金豆豆。

月見瞧宮子羽似乎是知錯了,便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其實你體質特殊,畏寒至極,這是弱點,也是你獨特之處。”

“若是你能不間斷地運行「融雪心經」,你內力的增長速度將會是旁人的數倍。”

“相對的,若是你總裹得嚴實,又揣著暖爐,住著暖房,只怕這輩子都練不出深厚內力。”

宮子羽抽抽噎噎,做垂死掙紮,“就非得練「融雪心經」麽?”

月見不易,深深嘆氣。

“不管你信不信,「融雪心經」是最適合你修煉的,只不過你尚未登堂入室,體會不到它的妙用罷了。”

“「執刃大人」為你用心良苦,計之深遠。金秋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並非瞧你不起。”

“真的?”

宮子羽將信將疑,可後一想他怒上心頭的頂撞之語,頓覺無力回天。

他爹倒還好,他平日裏也沒少頂撞,可秋師就————

“嗚嗚嗚~”

“我早上那麽頂撞她,她一定討厭我了!”

宮子羽只覺天塌地陷,埋首哭泣,無法面對明天。

不想月見忽地開口,“是麽?不若你擡頭看看誰來了?”

宮子羽身子一頓,怯怯擡首,就見金秋不知何時出現在此,還矮下身子,一如往常地同他平視著。

“誰說我討厭你了?”

“你說的可不算。”

宮子羽聞言再也蚌埠住了。

他涕泗橫流,嚎啕大哭,“秋師對不起,子羽知錯了!”

金秋也不嫌他埋汰,用手背給他擦眼淚,結果越擦越多。

她一聲嘆息,道,“我也有錯,原以為在課上教你們三人一樣的東西,便算一碗水端平。不想私下裏的親疏有別,還是會讓你們心存芥蒂。”

宮子羽想說沒有,可實在無法昧良心。

他其實也想喚金秋「師父」,總覺得比「秋師」更近。

只是在他期期艾艾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金秋一口拒絕了,並斬釘截鐵道,“只有遠兒能喊我師父。”

“那能喊我羽兒……”

“不能!遠兒會生氣,還是哄不好的那種。”

“再說了,「執刃」名宮鴻羽,你表哥名宮喚羽,我喊一聲羽兒得幾個人回頭?”

宮子羽:“……”

宮子羽給噎個半死,“那…..那…..”

“別那了。”

金秋徑直打斷他,並直起身來,“我只是不願你心存芥蒂,這才跟你坦白,我對你們三人確有親疏之別。但,這不代表我要開始對你們一樣親。”

宮子羽傻了眼,沒明白這其中邏輯,“你既知我心存芥蒂,卻又不改,那是何意?”

金秋道,“沒什麽,過個明路而已。”

“你有芥蒂,是因為你胡思亂想,所以我明確告訴你。”

“我想給遠兒的是明目張膽的偏愛,讓他知道自己還有人愛。”

“那份愛誰都沒有,只有他有。因為…..這是我欠他的。”

宮子羽不知道金秋怎麽就欠了宮遠徵,可他知道,自己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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