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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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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姜拂衣說完,沒聽見況雪沈回應:“我說的不對麽?難道沒有人負責監督溫柔鄉?”

況雪沈不清楚:“如今距離大荒覆滅已經過去超過三萬年,除了我們這些長壽人,其他家族早已傳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瞧瞧聞人氏的現狀,還有……”

怕刺激到燕瀾,他停頓了下,“巫族的族老也在五千年前,背叛了長明神。”

李南音久不言語,走到柳葉飛行器的前端,靠近況雪沈:“話是這樣說,但既有希望,總是要試一試。畢竟此次面對的對手,實在是太過強大。”

況雪沈轉頭看她,幼童稚嫩的臉上,流露出苦惱的表情:“問題是我身在溫柔鄉裏,要做出什麽出格之事,才能夠在一兩個月內傳遍整個七境九國,令監督者得知,前來制止我?”

李南音:“……”

她也想不出來:“確實不容易,世間知道溫柔鄉和你況雪沈的人,原本就不多。”

姜拂衣的視線在他二人身上流連:“外面知道‘李南音’的人同樣不多,但修羅海市的島主卻很出名……不然,將目光朝小姨身上靠攏,想想辦法?”

李南音聽懂了:“我名聲又不差,就算宣揚出來修羅島主要嫁給溫柔鄉的家主,也掀不起什麽風浪,長壽人又不是不能成婚,不然況雪沈哪裏來的?”

姜拂衣沒轍:“為今之計,唯有況前輩走出溫柔鄉,去外面制造一些令舉世矚目的傳聞。”

況雪沈拒絕:“不行。”

姜拂衣勸:“我知道您有家訓,不

能離開這裏,但如今情勢嚴峻,偶爾違背一次家訓……”

李南音替他解釋:“阿拂,你有所不知,他不能離開溫柔鄉並不是迂腐,柳家祖上的家訓,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姜拂衣問:“難道還要逼著他們立下心魔誓言?”

李南音嘆氣:“心魔誓並不耽誤他情急之下外出,柳家的祖先直接在神族封印的外圍,又布下了一個‘禁足’封印,與每一任家主靈氣相連。況雪沈若是強行離開,會引動英雄冢的神族封印,所以他動彈不了,一生與封印綁定。”

姜拂衣微怔:“沒聽小酒講過。”

況雪沈淡淡道:“我不曾告訴過他,因為自願禁足,和被禁錮在此,還是有些差別的。”

姜拂衣皺起眉頭,不知在想什麽。

燕瀾也微微垂著眸,若有所思。

眼見抵達溫柔鄉,況雪沈道:“南音,交給我吧。”

幾人乘坐的柳葉飛行器停了下來。

況雪沈足下一躍,穿透前方十幾丈外那層水波狀的結界。

姜拂衣順著他的身影望過去,結界後方的草原上立著一個膚色白皙,五官柔美的男人,閉著雙眼,身披繁星灑下的光輝。

應該是況雪沈的本體,和她想象中的氣質差別不大,處處寫著“世外高人”四個字。

幼童分身落在他面前,僅到他的腰線位置。

況雪沈睜開眼睛,一拂袖,收回了自己的分身,又仰起頭,朝結界外停泊的柳葉飛行器伸出手掌。

一股無形的吸力,牽動柳葉再次移動。

“啵”的一聲。

穿透結界,正是進入溫柔鄉。

況雪沈再次回到柳葉上,繼續站在前端。

柳葉在他的操控之下,速度開始變得飛快。

滿目的青草隨著微風浮動,姜拂衣腦海裏似乎能夠浮現出一條紅狐貍在草原撒歡的樣子:“常聽小酒說溫柔鄉景色怡人,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個世外桃源。”

況雪沈無動於衷:“姜姑娘是第一次來,熟悉的地方從來沒有風景。”

姜拂衣沒接話,因為他突然更換成一副成熟的嗓音,不太習慣。

李南音道:“那可不見得。”

原本想要習慣性的揶揄他幾句,說,情人的眼睛是最熟悉的地方,卻永遠都有不一樣的風景。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況雪沈說修無情道,想和她劃清界限,李南音會答應,只是因為尊重他的選擇。

今日親眼瞧見他被憐情影響,李南音理解了他的無奈。

越看他越是可憐。

不!

李南音緊緊蹙眉。

覺得況雪沈可憐,可能就想做些什麽,反而更會影響他。

李南音意識到是憐情在作祟,收回看向他背影的視線,閉上雙眼,將這個念頭扔去一邊。

……

柳葉飛行器掠過一片片的草海,距離溫柔鄉中心位置越來越近。

漸漸的,一座高聳入雲的石碑映入姜拂衣的眼簾。

姜拂衣放出目視,看到這座石碑上只雕刻著三個字:英雄冢。

況雪沈告訴她:“這座石碑乃是神族之物,也是此地封印的陣眼,抵達以後,你在石碑附近靜心打坐,以你的恢覆速度,應該很快就能夠擺脫憐情對你的標記。”

姜拂衣忙不疊點頭:“憐情就被鎮壓在石碑下方的地底?”

況雪沈:“是的。”

燕瀾瞧見暮西辭抱著手臂,背靠石碑站立,應該正在等他們。

而暮西辭感知柳葉靠近,也擡頭朝他們望過來。

燕瀾四下張望:“況前輩,我的兩個朋友沒來溫柔鄉?”

況雪沈道:“你是說弓箭修,以及慧極必傷的混血女兒?”

燕瀾問:“他們沒有進入傳送門?”

若是進了,應該一起被傳送到戈壁上,按照從小的默契,他們不會在原地尋找燕瀾,而是前往溫柔鄉等待。

況雪沈不知道:“我當時的註意力幾乎都放在小酒身上,傳送門動蕩以後,便開始穩定心境,沒有註意他們。”

姜拂衣見燕瀾望向自己:“我比他們倆先入的傳送門。”

燕瀾禁不住擔憂。

姜拂衣揣測:“他們留在巫族也沒關系的,沈雲竹看上去很在意休容。”

燕瀾扭頭望向後方:“我擔心他們跟著來了,卻在戈壁遇到危險。他們是情人,落在憐情影響範圍之內,會不會……”

況雪沈道:“只要情緒不過分激動起伏,不礙事,你方才向姜姑娘表露衷情,情話說了半響,不也毫無影響。”

燕瀾;“……”

那些話當著況雪沈的面說,燕瀾不覺得有任何難為情。

如今被況雪沈當面說出來,像是被抽了兩巴掌。

柳葉停在英雄冢前方。

況雪沈居高臨下:“我三妹呢?”

暮西辭走上前:“我們收到你的信箭後,慌著朝溫柔鄉趕路,一刻也沒有停歇過。她的身體雖然逐漸覆原,仍受不住這樣的勞累,等你們等的昏睡過去。”

況雪沈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暮西辭沈默下來。

他面對著況雪沈實在尷尬。

之前在修羅海市的客棧裏,不知道況雪沈是他夫人的大哥,出言不遜也就罷了,還逼迫的況雪沈對他低頭認錯。

好在溫柔鄉的人溫柔又善解人意。

不只夫人怕他尷尬,不拆穿他偽裝成人類的事情,得知他暫時無法回到封印中,無處可去,將他帶回溫柔鄉。

抵達溫柔鄉以後,況雪沈也好像失憶一般,一句也不提之前的誤會。

對待他,如同對待一個老朋友。

姜拂衣從柳葉落下來:“暮前輩,您找我們有要緊事兒?”

否則以他的習慣,該守在柳寒妝身邊才對,竟然出來吹風等他們。

暮西辭:“……”

不知道該怎樣講。

夫人雖不曾拆穿他,但兩人心知肚明,如今已經不再是夫妻。

夜晚待在一個房間裏,尤其是她家中閨房,不太合適。

擔心況雪沈不滿,對他心生更多的嫌棄。

暮西辭錯開這個話題,看向剛落在姜拂衣身邊的燕瀾,直截了當的問:“我聽說,你是被巫族騙下凡的九天神族?”

燕瀾聲音平穩:“是。”

暮西辭眼底流露出關心:“你還好吧?”

燕瀾:“還好,已經想通了。”

暮西辭:“那就好。”

見他沒有要緊事,姜拂衣去往石碑另一側盤膝打坐。

況雪沈也沒下去墓穴內,和李南音一起坐在柳葉上,一邊休息,一邊為姜拂衣護法。

燕瀾和暮西辭一起背靠石碑,問道:“您認不認識令候?”

暮西辭楞了下:“武神令候?”

“對。”

“見過,大戰結束後,我去找九天神族主動請求被封印,曾經見過他一面。”

燕瀾道:“那您對他還有印象麽?”

大荒時代的暮西辭能記住的人太少了,除非是有明顯的特征。

暮西辭認真回憶:“令候當時和好幾位太初上神在一起,他是最特別的一個,因此我印象挺深刻。”

燕瀾:“哪裏特別?”

暮西辭擡起手,食指卷了卷自己胸前垂著的烏黑長發:“幾位太初上神裏,只有他的頭發白了不少。這樣淺淡的發色說明令候神力耗損極大,可能已經步入了天人五衰。三萬多年過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早已隕落。”

燕瀾摩挲著指腹:“除此之外,您對他的品格可有什麽了解?”

“品格?”暮西辭仔細想了想,“令候不常露面,不只是他,另外幾位太初上神也一樣,畢竟是九天清氣孕育出的最古老的神族。不過,我聽說他身為武神,卻並不崇尚以武力解決問題,很少參與爭鬥。”

……

姜拂衣摒除內心奔湧的一切雜念,精心打坐。

不知過去多久,當她睜開眼睛時,天光已經大亮。

姜拂衣之前感知不到憐情對她的標記,但此時心中卻很明確,標記已經解除了。

因為她通體舒暢,心中有一種霍然開朗的感覺,明顯更加耳聰目明。

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不遠處況雪沈和李南音並肩而立,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不知在聊什麽,

姜拂衣沒去打擾他們,朝燕瀾和暮西辭的方向走過去。

暮西辭依舊靠著石碑站立,抱著雙臂,閉目小憩。

燕瀾因為遭受憐情一些影響,也在盤膝打坐。

察覺到姜拂衣靠近,燕瀾睜眼,目露關切:“你怎麽樣?”

姜拂衣走到他身邊坐下來:“好多了。”

“暮前輩。”姜拂衣想起來暮西辭,好心提醒,“雖然您自控能力一流,但也小心一些,憐情真的是防不勝防。”

暮西辭也將眼睛睜開,眨了眨:“她只要不從封印裏出來,不使用術法對付我,我就不怕她。憐情的天賦,對我沒有影響。”

姜拂衣張了好幾次口,又咽下了。

別人的感情問題,輪不到她來插嘴。

何況也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姜拂衣繼續看向燕瀾:“我之前有一些想法,因為擔心討論起來情緒會失控,給憐情可乘之機,一直控制著不去梳理,現在沒事兒了,想和你探討探討。”

燕瀾:“你說。”

見暮西辭打算離開,姜拂衣忙道:“您用不著回避,我們要討論我外公,您或許能給些意見。”

暮西辭的腳步又停下來:“奚曇?”

姜拂衣指著燕瀾:“你代入武神令候,覺得他會給極北之海設下一百二十三道封印,說明極北之海內的怪物危害極大。而我身為石心人,不認為我外公會犯下這等滔天大罪,更不承認我們石心人具有這種等級的危害能力,這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分歧。”

燕瀾點頭:“沒錯。”

暮西辭微微訥:“你是令候?”

燕瀾道:“魔神是這樣講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暮西辭後知後覺:“難怪你一直向我打聽他。”

燕瀾回到正題:“阿拂,你想到了什麽?”

姜拂衣緊繃唇線,好一會兒才開口:“如果你沒錯,我也沒錯,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令候想要封印的並不是我們石心人,極北之海下方,可能除了我們石心人之外,還有一種大荒怪物。”

燕瀾並不覺得意外,附和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之前在戈壁灘,他和姜拂衣最初起爭執時,就已經隱隱想到了這一點。

才想去極北之海查看一番。

之所以沒說出來,是這個想法可能直接改變了石心人的立場。

如果最後證明是錯的,姜拂衣一定會失望。

暮西辭不理解:“一個封印裏,鎮壓了兩種怪物?”

姜拂衣伸出兩根手指:“兩種可能性,一種是那個怪物需要和我們石心人封印在一起,彼此相克,被磨死的速度更快。所以我外公是目前知道的大荒怪物之中,唯一被封印磨死的。”

燕瀾接著道:“第二種可能性,正如阿拂這一路與我聯手對抗出逃的怪物,阿拂的外公奚曇前輩,或許和況前輩一樣,也是一位封印守護者……不對,守護封印這等事情輪不到他,奚曇前輩更像這塊兒名叫‘英雄冢’的石碑,以自身力量直接鎮壓怪物,將其鎮壓在了極北之海的海底。”

戈壁灘上,燕瀾只是憑空猜測。

一路來到溫柔鄉,這個猜測得到很多印證。

北海如同草原。

草原有結界,限制況雪沈外出。

但他在草原內是自由的,且還能將柳葉飛行器輕松拉入結界內。

北海也有結界,更厲害,姜拂衣的母親無法離開海中央。

但卻能在一定海域內自由活動,還可以將一些路過的男人拉進她的封印裏。

燕瀾早就覺得奇怪,其他被單獨封印的大荒怪物,哪個不是被囚禁的動彈不得。

姜拂衣的母親,為何能折騰出來一眾情人?

“這樣說起來……”

姜拂衣也是因為看到了溫柔鄉的情況,才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盡管告訴自己要冷靜,呼吸仍然加快好幾個節拍,“我外公沒有犯錯,我們並不是因為懲罰才被封印的?”

燕瀾回答的很謹慎:“我認為你外公可能是站隊了神族,或者,他和被封印在北海的怪物有仇。”

姜拂衣猜:“那個怪物殺了我外婆?”

燕瀾頷首:“有可能。”

姜拂衣攥緊拳頭。

燕瀾連忙提醒:“註意著情緒。”

姜拂衣深深吸口氣:“他的天賦,或許是令我們變得瘋瘋癲癲,知不知道是個什麽怪物?”

這一夜,燕瀾早已翻遍了《歸墟志》:“各種情緒怪物,以及沈雲竹、憐情這種類型,都具有令人喪失理智的能力,我目前所知信息太少,判斷不出來。”

暮西辭聽了許久:“但有本事令你外公陷入瘋癲,絕對不簡單。我覺得獨飲擅愁也做不到,沈雲竹又是誰?”

燕瀾:“思若愚。”

暮西辭:“憐情的師弟?”

燕瀾道:“對。”

暮西辭想也不想:“他更不行,比他師姐差的太遠,在大荒根本排不上號。當初魔祖讓他來勸降我,在我手底下過不了幾招。”

燕瀾:“……”

暮西辭恍惚想起來:“昨晚你問我,有沒有聽說令候的神劍被石心人盜走的事兒,你既說奚曇舍身鎮壓了一個可怕的怪物,那他還盜令候的劍做什麽?”

這一點姜拂衣也想不通:“關鍵不知道令候的劍是什麽時候丟的,是我外公盜走,還是更高的長輩。”

姜拂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絕渡逢舟誕生於“遁”。

沈雲竹誕生於“極”。

她問:“暮前輩,您知不知道我們石心人誕生於哪裏?”

暮西辭皺眉:“不知,似乎沒聽你外公提過,我沒有任何印象。”

姜拂衣又問:“那在大荒時代,是以哪種標準來認定大荒怪物的?”

暮西辭解釋道:“神、魔、人類、妖物,這些都是來源非常純粹的種族,很容易分辨出來。除此之外的其他物種,且擁有超乎尋常的天賦,被他們統稱為大荒怪物。”

姜拂衣沈默一瞬,捂住自己的胸口,緊繃著臉慢慢看向燕瀾,眼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我們石心人,該不會誕生於武神的神劍吧?”

燕瀾怔楞住。

姜拂衣想到了縱筆江川和他的伴生法寶:“縱筆的筆,經過龍神以脊骨和法力點化,成為了半神,證明了伴生法寶是能夠開靈智的。令候閉口不提神劍,是因為他的神劍變成了花名在外的石心人。《歸墟志》裏沒有記載我們,說明我們根本不是大荒怪物?”

這樣也能解釋,為何外公會願意獻身鎮壓怪物,還被令候親手封印。

姜拂衣亂七八糟著猜測時。

燕瀾朝況雪沈走去,拱手請求:“前輩,能不能借鑒真鏡一用?”

鑒真鏡是他二弟況子衿的本體,況子衿如今正在閉關養傷,但本體在況雪沈手中。

況雪沈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知道他意欲何為,從儲物戒中取出鑒真鏡遞給他。

燕瀾拿著那面璀璨的寶鏡,走回去姜拂衣身邊:“阿拂,還記不記得小酒的二哥去往無憂酒肆,是怎麽被獨飲擅愁抓到的?”

姜拂衣打量他手裏的鑒真鏡:“況子衿看穿了獨飲擅愁是大荒怪物。”

燕瀾將寶鏡遞過去給暮西辭:“大荒怪物基本都是人類的模樣,但通過鑒真鏡,照出來的應該是怪物的本源,不然況子衿怎麽會知道獨飲擅愁是怪物?”

暮西辭拿過手中,低頭望著鏡面。

姜拂衣從側邊看到,鏡面顯示的竟然是一簇跳躍著的黑火。

暮西辭說:“這的確是我的本源,況子衿……我夫人的二哥看到的獨飲擅愁,應該是一團愁緒,呈霧氣狀的物質。”

燕瀾將鏡子取回來,遞給姜拂衣:“況子衿見到你之後,也認出你不是人類,我記得他當時說你是人形,唯獨心臟散發金光,沒說你是劍。”

姜拂衣攬鏡自照,寶鏡內顯示的是她自己的臉。

鏡面往下移,胸腔位置有一點點金色的光,是她剛剛發芽的心臟。

燕瀾也望著鏡面:“瞧見了麽,劍石屬於金系,因此散發金光。人形加上劍石之心,鑒真鏡顯示的清清楚楚,你就是石心人,你們石心人自成體系,並不是脫胎於令候的神劍。”

姜拂衣摩挲著寶鏡邊框上翠綠的寶石。

燕瀾等她開口。

姜拂衣擰眉:“我們石心人不是令候的劍,不代表他的劍不會變成怪物。難道被封印在極北之海的怪物,是令候的神劍?”

畢竟石心人最擅長的就是操控劍,號令劍。

神劍化成的大荒怪物,由石心人來鎮很合適。

“令候那一百二十三道封印,或許封印的是他的伴生神劍?”

燕瀾找不到理由否認。

想法一旦生成,姜拂衣腦海裏浮現出一些陳舊的畫面:“我好像曾經在海底的一處廢墟裏,看到過一柄殘破的劍?”

當時年紀太小,那柄劍只是一個破銅爛鐵,她沒有在意。

印象非常模糊。

想的她頗為頭痛。

然而茲事體大,姜拂衣不斷搜索記憶。

想著想著,腦海裏又浮現出母親送她上岸那晚的場景。

燕瀾見她突然睜大眼睛,瞳孔緊縮,白皙的臉上頃刻間爬滿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恐懼。

他的心也跟著狠狠被揪了起來:“阿拂?”

姜拂衣雙唇顫抖:“十一年前的驚蟄夜,海上的月亮是血紅色的,狂風卷著巨浪,整個海底都在強烈震動。我害怕極了,四處尋找我娘,沒找到,便先躲在了蚌殼裏。後來我娘不知從哪裏趕回來,從瘋癲中清醒了一些,掰開我藏身的蚌殼,告訴我石心人和贈劍的一些線索,交代我上岸去尋找我爹。”

“我什麽都來不及問,我娘便著急的帶著我從海底躍出了海面,上方是陣陣天雷,一道道的落在海面上……”

姜拂衣回憶起這個場景,至今都心有餘悸,“從前我不知,你想想看,這像不像怪物蘇醒,想要破印而出時的狀態?我以為蘇醒的怪物是我們,沒想到是那個真正被鎮壓的怪物。”

燕瀾渾身緊繃:“阿拂……”

姜拂衣繼續講述:“我娘硬生生的頂著天雷陣,將我保護起來,送出北海。但這時候,海底下伸出了十幾條冰晶觸手將我娘捆綁住,我親眼看著她一瞬變成冰雕,被那些觸手拖入海中……我原本以為那是封印的最初形態,一直自責是我連累了我娘……”

如今想來,那十幾條冰晶觸手,應是怪物的法力凝結而成。

母親並不是被封印束縛住,而是被怪物抓住,強行拖回了海底!

時至今日,姜拂衣終於都明白了。

那晚母親突然清醒過來,是因為海底的未知怪物正在破印。

不清楚母親知不知道自己是在鎮壓怪物,但她肯定感知到了危險。

母親拼死將她送上岸,壓根不是讓她來找父親討什麽說法。

是怕她死在那個未知怪物手裏,一心只想救她逃走。

姜拂衣幾乎站立不穩。

燕瀾攙扶了她一把。

姜拂衣抓緊他的手臂,難以保持鎮定,慘白著臉:“我娘,可能已經死了,為了救我……”

燕瀾想要提醒她冷靜,但這聲“冷靜”根本說不出口。

此事擱在誰身上都不可能冷靜。

況雪沈正要開口,身旁李南音的情緒也有幾分激動:“曇姜姐姐死了?”

姜拂衣忍住雙眼的酸意:“小姨你冷靜一點,我只是猜測。依照我從血脈裏的感知,石心人如果死了,她鑄的劍是會枯萎的,而你們的劍沒有枯萎的跡象……”

李南音慌忙取出自己的逍遙劍,確認劍氣之中仍舊散發著生命力:“你確定麽?”

姜拂衣不能確定,又在尋思其他佐證:“我曾經騙凡跡星和商刻羽,說我娘已經過世了,但商刻羽明顯不相信,後來凡跡星也沒再問過我。我猜,商刻羽因為修劍時間比較久,能夠從劍氣中感知到我娘還活著。”

李南音松口氣。

姜拂衣自己也吃了一顆定心丸,朝況雪沈拱手,“況前輩,此番多謝您搭救之恩,但我要立刻前往極北之海救我母親,趕在小酒長出九條尾巴之前回來。”

李南音道:“我也一起去。”

姜拂衣拒絕:“您還是留在溫柔鄉幫忙吧,海岸線那裏有我四個爹,足夠了。”

李南音不同意:“我一定要去。”

她看向況雪沈,“你確定小酒沒那麽快長出九條尾巴,至少需要一個多月,對不對?”

況雪沈微微頷首:“你們此行不必一直掛念著這邊,我們可以將逆徊生前來溫柔鄉的時間,確定在具體的某一天。”

姜拂衣問:“您想出了對策?”

況雪沈想了一整夜:“四方盤開啟時,逆徊生取出他的伴生法寶,還要朝你們喊一聲,要你們小心。傳送門關閉時,逆徊生還朝我吆喝,說他很快會來救憐情,由此可窺探一些他的行事作風。”

況雪沈看一眼暮西辭,“南音,麻煩你通過修羅海市放出消息,溫柔鄉要在兩個月後舉辦一場婚禮。這個日子,和小酒生出九尾相近,我猜逆徊生應該會選擇婚禮那天上門,給我送大禮。”

姜拂衣琢磨:“是很符合他的作風。”

有個確定的時間,心裏果然有譜多了。

不然去往極北之海,還要隨時擔心著溫柔鄉。

況雪沈道:“姜姑娘提議讓我做些出格之事,試試看能不能引出那位監督者,這也是個機會。”

姜拂衣:“這也能算出格?在外邊的傳聞中,火麟劍暮西辭和他的夫人一直都是恩愛夫妻。”

況雪沈又看一眼暮西辭:“世人知道的是暮西辭和暮夫人,但我要舉辦的婚禮,是溫柔鄉的三小姐和焚琴劫火的婚禮。就說你焚琴,要入贅我溫柔鄉。”

暮西辭:“……”

況雪沈道:“旁人不知焚琴劫火是誰,監督者若是沒像聞人家族一樣‘失憶’,應該會在婚禮之前趕來溫柔鄉。”

暮西辭答應:“我沒問題。”

“不夠。”姜拂衣覺得遠遠不夠,“溫柔鄉一貫低調,監督者估計對你們很放心,不會像聞人氏盯著巫族一樣,時時盯著。這樣嫁娶的消息散布出去,感興趣的人並不多,傳播範圍是有限的。頂多會討論下焚琴劫火是誰,為何會取這樣奇怪的名字,隨後便置之不理了。”

暮西辭知道她辦法多:“你來想個說辭?”

姜拂衣不擅長制造謠言:“這需要想個比較離譜的,容易勾起世人的興趣,才能保證在兩個月內傳的沸沸揚揚。只要溫柔鄉的監督者不曾閉關,一定會傳進他耳朵裏那種。”

幾人沈默下來,都在想“謠言”,但始終不夠離譜。

終於,燕瀾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念了個訣,釋放出寄魂。

寄魂在地上滾了一圈,變成小熊的模樣。

幾人看向寄魂獸,不明所以。

燕瀾感悟很深:“沒有誰比它的想法更離譜,讓它來想辦法。”

寄魂被圍在中間,有些膽顫心驚地道:“既然暮西辭在外名聲響亮,與夫人的恩愛情深更是廣為流傳,不如說焚琴劫火殺了暮西辭,奪走他的夫人,還要殺上溫柔鄉,逼迫身為大哥的況雪沈為他們舉辦婚禮?”

暮西辭:“……”

李南音讚同:“這個挺好,是我都會好奇想要打聽一下的程度。”

姜拂衣蹙眉:“我覺得還是不太夠?”

燕瀾看向寄魂:“繼續想。”

寄魂絞盡腦汁:“那就說焚琴劫火愛慕況雪沈,知道他心裏愛慕的其實是自家三妹,於是殺死暮西辭,搶了柳寒妝回來溫柔鄉,以柳寒妝的性命,逼婚況雪沈?”

一片寂靜。

寄魂瞧見除了自己的主人,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對,小心翼翼道:“還是不行麽,那我再想想。”

況雪沈出聲制止:“燕公子,我看不必了,它的第一套說辭就很好,麻煩你將它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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