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溫羽說謝皇甫珍還能了解，但皇甫琰說謝就嚇了她一跳，她可沒忘記這人有多討厭她“呃……不客氣，不用掛在心上”</p>

謝完了，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陣沈默</p>

綠兒忍不住微揚唇角，將藥遞給皇甫珍，“少夫人，先吃藥吧，藥涼了會更苦”</p>

“喔”皇甫珍端起藥，苦著臉抖抖肩膀，深吸了好幾口氣，擺出一副必死的模樣，一口氣把藥灌進肚子裏“咿……啊……嘶……”苦澀的藥汁一入喉，她隨即受不了地發出怪聲，整張臉都擰成一團</p>

席溫羽見她那扭眉皺臉的怪模樣，不禁笑了出來，“表嫂怕苦的話，怎麽不吃點糖？”</p>

把腕遞給綠兒收拾，皇甫珍無力地靠著床，“大夫說不能吃糖”她也想吃啊，可那蒙古大夫說說不能吃糖，會破壞藥性</p>

席溫羽第一次用不同的眼光打量著皇甫珍，這才發現原來表嫂是這麽嬌小的一個女人，昔日臉上飛揚拔扈的氣焰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柔弱，楚楚動人正是表嫂現在的模樣</p>

扁憑救命恩人這點，就足以讓席溫羽對皇甫珍改觀了，又加上現在親眼看見她嬌弱的一面，一瞬間，席溫羽心裏只覺得想對表嫂好一點這陣子家裏的人對她是過分了些，令人更想疼惜她</p>

“表嫂，你現在真的完全不同，這陣子是我們做錯了，以後你有什麽事情，溫羽都會幫忙”她親切地伸手握住表嫂的手</p>

皇甫珍訝異地看她一眼，然後笑了笑，“謝謝”好吧，這也算是改善關系的第一步，至少在皇甫山莊裏，她不再全是仇家了突然，有個想法竄過腦海，她開口問道：“你知道爺爺在哪嗎？”</p>

席溫羽楞了楞，“不知道怎麽了嗎？”怎麽突然問起爺爺了？</p>

她失望地嘆口氣，“沒事”還以為能探出皇甫爺爺跑到哪，結果仍是沒有唉，她要何年何月才能從這牢籠裏掙月兌？</p>

席溫羽不懂，皇甫琰倒是懂了，他想起前些天大嫂的舉動，“大嫂，你想要離開？”如果大嫂真的忘記一切了，那也難怪她想走——厭惡她的丈夫、討厭她的公婆和叔嫂，加上得忍受莊內仆人們異樣的眼光……這一切都不是現在的她能承受的</p>

“嗯，皇甫衛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強留在一起只會讓彼此都痛苦”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回自己的身體裏、回自己的家，留在這裏好寂寞，沒有人知道夜深人靜時，她是怎麽想家想到哭著睡著的</p>

她跟綠兒打聽過了，原來以前的皇甫珍……真的很殘忍仗著恩情嫁入皇甫家，不孝公婆、不敬姑舅，這些也就算了，對下人更是時常怒打責罵，還曾經有個下人被她打斷了兩條腿，而且她又善妒，嫉妒席溫羽的美貌，想盡辦法也要毀她的容……</p>

天啊！她無法想象這種可怕的人如果出現在她四周會怎樣？她一定避之唯恐不從，皇甫衛還衰到娶她，真的是造孽了，根本就是一段孽緣啊！而且……這幾次見到皇甫衛時，他冰冷的表情雖然讓她有些害怕，但他的眼底，似乎也藏著很深的孤寂？看樣子，道段婚姻帶給皇甫衛的傷害真的不小</p>

皇甫琰抿唇，想了想才又道：“大嫂，我並不確定爺爺在哪，只是曾聽過，前兩個月爺爺出現在杭州”</p>

“那、那我可以去找爺爺嗎？”一聽有譜了，皇甫珍黯淡的眸光開始閃爍光芒，下垂的嘴角也揚起一抹希望的笑弧</p>

“表哥不會讓你出門的”席溫羽遲疑地說事實上，要不是前些天發生了落水事件，表哥早就派人將表嫂押回濟南別院了</p>

“拜托你們，幫幫我吧，我真的不想留在這裏”皇甫珍急切地抓住席溫羽的手，哀求般望著她</p>

“這……”席溫羽看著皇甫琰</p>

皇甫琰頓了下，心懷愧疚之下，補償的心態就跑了出來他本來怎麽也不該管這件事的，但是……“好吧，大嫂，我就幫你這麽一次過幾天我會想個辦法讓你離開，但是你有辦法一個人去杭州嗎？”他記得過幾天正好有批丫鬟契約到期了，將大嫂混在丫鬟堆裏運出去，這不成問題，只是他跟溫羽也不可能護送大嫂去杭州</p>

“嗯，我可以”皇甫珍激動地點頭，雙頰紅暈更深</p>

有機會了！只要能出山莊，她就有機會！</p>

皇甫琰又留在房裏跟皇甫珍談了一會兒，見她眼神越來越渙散，知道她病體未愈，便帶著席溫羽先離開，讓她休息了</p>

等出了皇甫珍的院子後，席溫羽同皇甫琰走在回廊上，遲疑地看著他</p>

“琰哥，表嫂怎麽說也是個女人，她一個人獨自出門好嗎？”表嫂看起來跟她一樣柔弱，單獨一個人前往杭州太危險了吧？</p>

皇甫琰也有些不確定，“這……可是跟大哥講的話，大哥大概不會答應”就算大嫂救了溫羽一命，大哥現在對大嫂還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絕不可能在這時候讓大嫂離開</p>

席溫羽也知道這一點，苦惱地嘆口氣，“唉，那該怎麽辦？要不，咱們找個信得過的護衛陪表嫂去吧？”</p>

皇甫琰苦笑了下，“盡力而為”他信得過的人，也是大哥的人啊，這人要是跑去跟大哥稟報，就怕他跟著吃不完兜著走</p>

“嗯”席溫羽也只能點點頭</p>

“走吧，你身子才剛好一些，回去休息吧”皇甫琰安撫地拍拍她肩膀，摟著她纖細的腰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p>

等到他們都走遠，回廊上另一個彎處，才慢慢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再回頭看著那靜靜矗立的雅庭小院，幽深的黑瞳目光一閃</p>

***</p>

幾天後——</p>

天未亮的清晨，空氣中仍有淡淡的濕氣，微微的風吹得皇甫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拉緊身上的披風，擰了擰鼻子，有些緊張地拉拉披風帽檐</p>

她現在正在皇甫山莊的側門口，身旁站著一群跟她一樣穿著青色丫鬟衫的小泵娘，每個人身上也披了件連帽的薄披風，大夥兒都在等待她們都是簽給皇甫山莊的丫鬟，合約全都到期了，正等著回家</p>

皇甫琰站在一旁看著山莊總管拿著簿子一一清點人數，等快點到皇甫珍的時候，他就開口了，“不用點了，都什麽時候了？快點開門讓人出去吧”</p>

總管哈著腰點頭，“是”轉頭對側門的守衛擺擺手</p>

側門一打開，七、八個小丫鬟都高興地走出門，外頭也有兩輛馬車等候著，正要將她們送進城裏的驛站，然後再讓她們各自回家鄉</p>

皇甫琰一路跟著走出門，看著那些丫鬟魚貫地開始排隊上車，他走到最後一個人身邊，輕聲地道：“大嫂，我就送到這裏了，你一路小心”</p>

最終他還是沒有安排人手護送大嫂，主要的原因，是他實在找不出願意跟著他瞞大哥的人不過現在人真的要出發，他也開始猶豫了</p>

皇甫珍點點頭，“我知道，我會小心的”她算好了，等到了城裏她就先沖到白馬寺附近的山崖，聽綠兒說，她就是在那邊附近被襲擊的</p>

皇甫琰欲言又止，瞧見總管往他這邊看來，他抿緊了唇不再說話縮在袖中的手握緊了下，他心裏的擔心跟猶豫最後都只能化為一句長嘆，最後在眾人的註目下走進門裏</p>

直到皇甫家的總管也走進側門裏，側門掩上之後，皇甫珍才真的松了一口氣她終於離開皇甫山莊了</p>

“欸，你快點啊！”已經上了第二輛車的姑娘，笑盈盈地招著手</p>

“來了！”皇甫珍拎緊手中的小包袱，三步當兩步地沖上前，正當她要擡腳跨進馬車裏時，腰間驀然一緊——“啊！”她身子無預警往後一倒，撞進一個堅硬的懷裏，她還來不及有反應，馬車的吊簾已被後頭伸出的一只手臂給扯下</p>

“走！”一道低沈的嗓音從頭上灌了下來，讓她整個暈然的腦袋倏地被震醒！</p>

駕駛馬車的人一聽到這個指令，當下手一揚，揮了馬鞭就走</p>

皇甫珍眼看著馬車駛離，眼眶微微一紅，嘴一扁，失落的垂下頭，不想面對任何現實了</p>

“走吧”那個抱著她的人舉步走向另一邊</p>

她放棄掙紮，低著頭侵吞吞地跟在他後面</p>

走了沒多遠，來到一棵大樹下，樹下還綁著一匹駿馬，她忍不住疑惑地看向那個男人“這是……”是她所想的那個意思嗎？</p>

皇甫衛緩緩回頭，定定地看著她，“你不是要到杭州找爺爺？”黑幽的眸子掃過她，方才擁她入懷時，他才感受到原來她竟是這麽的嬌小柔弱！</p>

在他心裏，一開始的確不相信她患了失魂癥失憶的事，可沒想到她居然會救了溫羽溫羽可以說是間接害她被遣送到濟南別莊的人，如果她的失憶是假，那當溫羽沒氣的時候，她應會假裝於是無措地在一旁看戲，但她沒有，反而是拚了命地將溫羽從鬼門關前救回來</p>

那時她凝重而急迫的眼神假不了，她是真心要救席溫羽她的善良和勇敢讓他心裏感到震撼，同時也開始相信她是真的忘記以往的一切</p>

同時，他心中也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不只是她變了一個性子，而是有種連他也無法形容的悸動</p>

所以，當他聽琰弟要送她去找爺爺時，就已經下了決心，他也要跟去他得搞清楚心中那份對她奇特的感受到底是什麽</p>

“呃……對啊，你也要去？”皇甫珍覺得有幾朵烏雲飄過頭頂，他如果要一起去，那她就不能先繞去看看當初落水的地方了</p>

皇甫衛冷睨她一眼，“離緣不只是你的事”就算他要休妻離緣，也是他們兩個的事，去找爺爺自然也得一起琰弟不懂事，現下的她半點武功都沒有，要是路上遇到了什麽事，她如何自保？</p>

他一點也沒發現，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已代表著開始關心她了</p>

他這麽說也對皇甫珍猶豫了下，瞄一眼他冷峻的臉色，好吧，看樣子她是擺月兌不了他了，況且……他沒將她逮回山莊就算不錯了雖然他人討厭了點，但路上有個人陪著也較安全，畢竟這年頭山賊盜匪多，萬一真被她好運給碰上了，那她還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p>

皇甫衛躍上馬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見她仍一臉恍神，忍不住蹙緊眉頭“上馬”</p>

“啊？”她錯愕地瞪大眼，看著眼前這匹高大的駿馬，她的頭頂也才到馬背而已，她要怎麽上馬？</p>

在馬匹旁邊走了一圈，她看了看，最後直接對馬背上的人伸出雙手</p>

“幹麽？”皇甫衛不解地看著她</p>

皇甫珍賞給他一記白眼，“你沒看我人矮腿短，哪上得去？拉我一把啊！”這人存心欺負她嘛！</p>

他黑眸閃了閃，對她的態度有些不悅，薄唇抿成一直線，僵硬地握住她的手，一使勁便將她帶入懷裏</p>

“好高……”坐上了馬背，皇甫珍心裏有些害怕，自動自發地抓住他的腰身</p>

皇甫衛低頭看她一眼，見她眸中害怕的神色，心裏有股小小的得意，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他拉緊馬韁、一踢馬月覆，駿馬揚蹄嘶鳴了下，眨眼間就像飛箭似地奔出去</p>

“啊！你騎慢一點啊……”</p>

遠處傳來了淒慘哀求混著馬蹄轟隆隆的聲響，隱隱約約中，似乎還有個壓抑的低沈笑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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