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珍覺得自己可以去算命了，隨便說說也中！</p>

她側坐在馬上，烏黑的眸子眨了眨，與皇甫衛才出城兩個時辰，剛進入這座山而已，就看到一群人馬在山道上廝殺著，而且很明顯的一面倒</p>

只見三、四個穿著深藍衣衫的男子渾身刀傷，狼狽地護著一個小泵娘，小泵娘一身織錦旗衣長袍，一臉驚慌失措，一群拿著大刀的彪形大漢則圍在他們四周</p>

不過現在所有人的舉動，都因為他們的出現而停下了</p>

皇甫衛就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徑自策馬往旁邊無人的道路去，皇甫珍偷偷擡眼瞄他一下，鴕鳥心態的學他視而不見大爺他既然一副不想管閑事的模樣，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也不想找死</p>

“救命啊！救命啊！”那被圍在中間的小泵娘淒厲地大叫著</p>

皇甫珍猶豫地轉頭看她，再偷瞄一眼皇甫衛的冷臉，扶在他腰間的手指悄悄地縮緊了下“那個……”</p>

“餵！傍老子站住！”盜匪中看來最高壯的男子不悅地朝一旁吐了口門水，一臉橫眉豎目地走過來，肩膀上那把九環刀還匡啷匡啷地響著</p>

大漢“唰”地一聲把刀子擲飛到皇甫衛馬前，一臉兇霸，一腳踩在斷掉的樹幹上，“給老子聽清楚了！此路……”他話才說一半，另一個激動的聲音就搶在前面說了</p>

“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欲過這條路，留下買路財！”皇甫珍握著小巧的拳頭，眼睛閃亮亮地大聲說著沒想到她居然能在古代聽見這句流傳許久的名詞，一時興奮便搶先開口了</p>

山道上所有人全都僵了一下，眼睛都倏地移到那個坐在馬背上的嬌小女子，錯愕地瞪著她</p>

“老大，這女娃會說咱們的行話”盜匪之一靠到首領旁邊說道</p>

首領楞了一下，他闖蕩江湖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那馬背上的姑娘一副嬌弱的模樣，但她身後那相貌好看的男人，一瞧就是個練家子，冷著一張臉，看來不好惹</p>

他模著下巴想了想，站挺身子，刀子一抽，“女娃倒挺有膽色的，是哪條道上混的？”</p>

方才憑著一股熱血上湧隨便亂搶話的皇甫珍這下回過神了，她下意識地朝皇甫衛懷裏縮了縮，小手扯了下他的領子“他在問你”</p>

皇甫衛擰著眉低頭看她，他眼裏的怒意，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p>

她心虛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試試這句打劫的金牌臺詞”</p>

皇甫衛再擡頭，一點也沒將這幾個跳梁小醜放在眼底，他冷睨盜匪首領一眼，輕輕地丟出一個字，“滾！”便繼續策馬前進</p>

“耍老子是不是？給我上！”那首領一見他輕蔑不屑的眼神，火氣也冒上來，拿起刀撲上前就往馬腿砍</p>

“啊！啊啊……”四周的盜匪全拿著刀沖過來，皇甫珍害怕地抓緊他，嚇得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大，小嘴不停地發出尖叫聲</p>

皇甫衛一手抱著她的腰，另一手拿著馬鞭揮打著，只見鞭子淩厲地“啪啪”直響，眨眼間，那幾個拿刀沖過來的盜匪已全都飛跌出去！</p>

“啊……”盜匪狼狽地躺在地上哀嚎著，近胸口處都有一道深可見骨、血肉外翻的鞭傷，鮮血噴灑了一地</p>

她倒吸了口氣，倏地擡頭看向皇甫衛，他臉上的表情沒變，只是手上拿的馬鞭染滿了血漬，一滴滴順著滑落地面</p>

她暗暗地吞了口口水，突然覺得他前些日子對待她的手段算溫和了</p>

那個拿著九環刀的首領倒是有點本事，擋下了皇甫衛的攻擊，只是手臂也被打了一鞭，鮮血直流首領瞇眼打量著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算你行！咱們走！”這男人不是簡單的人物</p>

他舉手打了幾個手勢，幾個盜匪便互相扶持著快速離開了</p>

等到他們都走光，皇甫珍才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嚇死人了”下次她還是別烏鴉嘴亂說話了</p>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那幾個藍衣護衛看見盜匪走了，也放心了，連忙問道</p>

“嗚嗚……哇……”被圍繞在中間的女子放聲大哭，可見嚇得不輕</p>

“我們要不要……”瞧那些人傷得這麽嚴重，她忍不住同情心大發，想要幫忙</p>

“你再多管閑事，我就把你丟下馬”皇甫衛額邊的青筋抽了下這女人方才根本就是不知死活，居然學起山賊盜匪的行話？</p>

她鼓起雙頰，小嘴微微撅起這人真小氣，好冷血！沒看到那些人傷成這樣了嗎？不滿地撇撇嘴，但她也不敢再開口多說什麽，荒山野嶺的，她可不想真被丟下馬</p>

自始至終，皇甫衛都沒多看山道上的人一眼，加快速度離開</p>

這段插曲，算是他們今天旅程中最熱鬧的一段，也讓皇甫衛看見她的正義感，雖然他一直冷言冷語，但心中的震撼卻無人知曉剩下的，就是在馬背上時續不斷的奔波顛簸，讓皇甫珍生不如死，直到日近黃昏，奔馳的駿馬才緩慢地停下</p>

皇甫衛在樹林裏找了一塊還算幹凈的地方，低頭看著懷裏那個臉色發白的女人，伸手推她一下“下馬”</p>

她在馬背上顛了一天，骨頭都快散了，被他輕輕一推，整個人便直直地往地上摔</p>

他及時伸手一撈，勾住她的腰“你連下馬都不會嗎？”而後他雙腿一旋，擡著她利落下馬，一落地就松開手</p>

她沒心情理會他嫌棄的口吻，因為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無一處不疼，也不管姿勢好看不好看，她爬到離她最近的一棵樹下，一邊申吟，一邊調整位置坐好</p>

“唔……啊……”聽到自己骨頭發出的清脆響聲，天啊！這真是一種折磨！她昏昏沈沈的靠著樹幹，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p>

不知過了多久，她動了動，慢慢地蘇醒過來，蒙蒙眬眬地睜開眼睛腰部持續傳來一股不適的酸痛，她揉揉眼，看了下四周</p>

閉上眼歇息之前的黃澄天色如今已全變暗，腳邊不遠處起了一個營火，一路行騎的黑馬在遠處的樹邊感覺身上有什麽東西滑落，她低頭一看，是件暗紅色的披風？是皇甫衛為她蓋上的嗎？</p>

“奇怪？他人呢？”左右都看遍了，就是沒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她正疑惑的同時，就看見他的身影從樹林間穿梭而來</p>

他手上提著已經洗凈的魚跟山雉，走到火堆旁，看到她醒了，也沒多說什麽，只是靜靜地把東西整理好，放在火架上烤</p>

沈默怪異的氣氛讓皇甫珍難受極了，像有幾十只螞蟻同時在她身上爬，她小手捏著自己酸痛的腰際，雙膝靠攏，兩手交疊在膝上，側著臉，張著一雙烏黑的眸子看著坐在火堆旁的他</p>

紅黃的火焰不時跳動一下，令眼前男人俊逸的側臉忽明忽暗，憑良心說，她真的不得不承認他好看，有股陽剛的帥氣，兩道劍眉配上那對黑幽的眸子，確實是人中之龍想想他家財萬貫、相貌堂堂，本來可以娶到一個如花似玉的賢妻，結果偏因為報恩娶到一個不孝、不慈的惡娘子</p>

這一刻，皇甫珍突然開始同情起他來了，目光泛柔地看著他，要是兩人身分對調，她也有可能做得比他還過分</p>

迸人說的對，娶妻當娶賢，娶了惡妻，一世不得安寧他只把前一個皇甫珍趕到濟南去，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p>

“皇甫衛，日後休了我，你就再找一個好女人吧”他應該要擁有幸福的雖然不明顯，但她可以感受到他心裏好像很孤寂，眉宇間的冷漠，就是因為這段不幸福的婚姻吧？</p>

正拿著枯枝撥弄火堆的皇甫衛頓了下，一直沒看向她的黑瞳對上她的眼</p>

黑夜中，她的眸光閃動，清澈無偽，他心頭忽然好似有什麽東西在騷動，令他覺得有些癢癢的、軟軟的、酸酸的……</p>

她的說法，就像是兩人離緣後再也不會見面一樣</p>

“你呢？”如果像她自己說的，她忘了一切，又月兌離了皇甫家，要何去何從？</p>

“過一天算一天吧”皇甫珍歪著頭看天上的月亮，她還能怎樣？即使是想盡辦法要“回去”，可說真的，她也知道“回去”需要一些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p>

她還記得自己會來到這個朝代是因為跌落水裏，那一天正播放強臺警報，但古代哪來的氣象臺？總不能要她每次看風大雨大就沖出去躺在水裏試吧？又不是漫畫</p>

兩人又沈默了，只剩柴火燃燒的劈啪聲響，直到東西都烤熟入月覆後，皇甫衛才又道：“謝謝你救了溫羽但……為什麽？”</p>

話說得有點怪，但皇甫珍卻了解他的意思“沒有為什麽，身體自己就動了”她喃喃地回道，疲倦的閉上眼她累了</p>

她用最簡單的話回答了他覆雜的問題，皇甫衛看著她閉上眼，沒一會兒工夫，便又睡著了他定定地註視她沈睡的臉龐，萬般滋味同時湧上心頭</p>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一旦為某樣東西命了名之後，理智上來說，明明知道那不代表什麽，但情感上，卻已是無法分離他對她就是這種莫名覆雜的心思</p>

她身上掛著一個名分——皇甫衛的妻子，以前只要想起這一點，他心裏對她便萬分的厭惡，恨不得這樁姻緣從來不存在，只是他卻又無力改變現況，因為那該死約祖訓</p>

可是，在他努力想忘記有這個惡娘子的同時，她又回到他身邊了，而且還是以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性子出現，從前是蠻橫、不講理、貪慕虛榮的人，現在變得柔弱、善良甚至……勇敢無私，她這樣的轉變，讓他一時間無所適從</p>

“為什麽……現在才如此呢？”要是她再早一點是這個樣子，他會不會就……</p>

這一夜，皇甫衛迷惘了，心頭百轉千回，有一種莫名的感受他說不出來眼前的人，的確不是以前的皇甫珍了，但是隱隱約約中，他又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真要形容的話，他只能說，這女人不是以前的她，但卻也不像失憶了的她</p>

***</p>

兩人間的氣氛從那一晚開始有了轉變，皇甫珍發現皇甫衛對她好像比較好一點了，不再總是擺著一張冷臉看她她不懂他心理的變化，只是單純地想著兩人若能成為朋友也不錯，反正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p>

往杭州府去的路上，必定會先經過太平府，騎在馬背上真的沒有像電影裏演得那麽輕松，兩人一到了太平府第一件事，就是送皇甫珍去醫館，因為她實在受不了全身上下像被拆掉的痛了，直到窩在太平府的客棧休息了兩天，她才好一些</p>

客棧一樓熙來攘往的人不少，由於地處商貿必經之地，所以太平府發展得十分繁榮，往來的商隊、士子、游客都不少</p>

舀了口熱湯喝下肚，暖暖的感覺總算讓皇甫珍空蕩的胃舒服許多，她一雙眼好奇地打量四周，看見什麽都很新奇這可是打她來到這個朝代後第一次看到這麽多人，雖然身體還有些不適，但心情卻還不錯</p>

不過她在打量別人，客棧裏的人也在打量他們光是皇甫衛俊挺的外表就很吸引人了，再加上扮成丫鬟出府的皇甫珍……穿著丫鬟服卻坐在主子旁邊大吃東西，她這失態的模樣也很引人註目</p>

“皇甫衛，我們什麽時候要走？”他們已經待在太平府五天了，但他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難不成皇甫老太爺在這裏嗎？</p>

“再兩天”光是坐在馬背上就讓她難受成這樣了，當初她怎麽有那個膽量說要自己到杭州？</p>

“喔東坡肉、龍井蝦仁、西湖醋魚……”得到答案，她閑著沒事，索性念起客棧上的菜單</p>

皇甫衛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過一會卻突然臉色一變，震愕地偏頭看著她“你、你剛才說什麽？”她是在念墻上的菜單嗎？！</p>

皇甫珍不懂他臉色為何大變，吶吶地指著墻上的木牌，“我念菜單啊，怎麽了嗎？”該不會是念到他討厭吃的菜了，可他反應也不用那麽大吧？</p>

他看著她，神色陰晴不定，看得她臉色也跟著變了，緊張兮兮地扯著笑，“我、我、我說錯了什麽嗎？”</p>

他黑眸幽幽地註視著她，好一會後，才緩緩搖頭，“沒有”他垂下眼臉，掩去自己愕然的目光</p>

“喔差點讓你嚇死”拍拍胸口，她嬌憨地皺皺鼻，兩條小腿在椅下晃啊晃的，一雙眼又開始不安分地看著四周</p>

事實上，墻上的字她一個都沒念錯，錯的是……皇甫珍根本不識字！</p>

她是怎麽突然識字的？在濟南學的嗎？不！不可能！別院的總管沒有在信中提到習字這件事，那這到底是什麽回事？</p>

皇甫衛臉上波瀾不興，但內心卻已暗潮洶湧，他暗吸了幾口氣，開始回想這陣子所發生的事情她變得這麽奇怪是從……受傷之後開始？</p>

倏地一抹靈光閃過腦海，他想起來了！他記得將她從水底救起來的護衛說過，她落水時好像就已經斷了氣，護衛將她從水中撈起來之後，大家都以為她死了，沒想到她忽然又開始呼吸……</p>

一種詭異的寒意瞬間竄過全身，令他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一個從沒想過卻又荒謬至極的想法突然閃過他腦海，他半垂的目光俏俏落在她暈紅的臉龐，眼神閃爍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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