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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拂劍朝天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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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拂劍朝天去1

大昭二年十二月初,隴右道行軍大總管唐季同率軍奔赴邊境。

此時正值寒冬,整個隴右道皆被皚皚大雪覆蓋,道路艱難,便是驛站傳訊亦極為不便。中間行了約莫小半個月,唐季同終於抵達安西,安西大都督步韶沄此時仍在病中,見了天子詔書,便將手中軍權全權移交。

十二月中旬,唐季同重整大軍。

十二月底,唐季同調度完畢,明面上令諸城守將態度如常,故作疲軟之態,令敵軍放松戒備。

正月立春,冰雪消融,大地覆蘇,此時也是作戰的最好時機。

大昭發動了一次主動進攻。

冰雪消融之後的天地廣闊,好似一眼都能望到盡頭,然而原本空曠的原野之上,忽不知從哪冒出來烏泱泱的大軍,如同湧來的黑潮,延綿數裏,帥旗蔽天。

大纛之上,“昭”字醒目刺眼。

正在打盹西武國士兵皆嚇得一個激靈,以為夢還沒醒。

“是……是昭軍?”幾個看守城門的士兵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面面相覷,嗓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慌,“我沒看錯吧?昭、昭軍主動進攻了?!”

然而橫插大軍之前的數十面大纛,象征主帥唐季同的所在,但另外的精兵五千人由副總管霍淩率領,兩路夾擊。

首戰告捷。

第一座城池收覆。

西武國幾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料不到經過大昭內部朝廷鬥爭之後,連心頭大患步韶沄都喪失了指揮作戰的能力,如今所派武將竟絲毫不遜色,更是比之前風格更為強硬生猛。

而與此同時,裴朔那邊也有進展。

出京前夕,裴朔在城門口遇到了一個同行賑災的官員。

對方一看到他,就笑著拱手道:“景明兄,好久不見。”

裴朔瞇眼盯他片刻,右手一搖折扇,微微一笑,“原來是孫侍郎,幸會幸會。”

孫元熙。

孫元熙當初考中會元,在尋芳樓險些投誠謝黨之時被天子出手打斷,自此之後就一心忠君,殿試之後被安排在工部任職。

他不曾參與任何朝廷鬥爭,所做的事也很簡單,無非是調查田地、改良農桑等。

他不像裴朔那樣風光耀眼、一路備受矚目,但晉升速度也不算慢了,孫元熙先是慢慢爬到了主事,後來又因為設計出了一些灌溉水車圖紙、改良農具,直接被提拔到工部侍郎。

這一次賑災本該是戶部的活,是有無數莊稼被凍壞了,孫元熙就被委派成裴朔的助手,和他一起去寧州看看情況。

這一次路上未必太平,天子特意從左右驍衛之中選了數十名可靠的年輕武將給他,又令左驍衛中郎將做他的貼身護衛,以彰顯她對裴朔的重視,沿路如果有官員想要謀害裴朔,無異於與天子為敵。

但裴朔卻讓孫元熙帶著扈先去寧州,大張旗鼓,讓所有人都以為裴朔也去了寧州,而他本人實際上走了反方向,假扮布衣,暗中抵達太原府。

太原府內果然是一片混亂景象。

連刺史衙門的大門都被打砸得破舊不堪,好不蕭條,裴朔眉頭緊鎖,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一片愁雲慘淡,連衙門裏的官兵都沒了影。

探聽才知,前兩日刺史親自去安撫被叛軍搶掠的百姓,卻被砸了腦袋,正躺在床上養傷。

問就是下地都難。

裴朔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裴朔:“……”

他都還沒“抵達”,這刺史就先把自己給幹廢了,這可真有意思。

裴朔發現實際情況和他想的不一樣,只怕單鎮壓叛軍還解決不了問題,於是暗中查訪數日,具本上奏,直達天聽。

姜青姝看到裴朔呈上來的奏折的時候,也沈默了好一會兒。

還好派的是裴朔。

但凡換個人,她都感覺這事無從下手。

她令裴朔繼續調查,務必徹底解決太原府的事。

而裴朔和霍淩離京的這一個月內,京城內倒是風平浪靜,年關一過,便有一幹大臣同時上奏,讓女帝舉辦大選,充盈後宮,早日誕下儲君。

不過這一次,姜青姝用不著親自去跟大臣們較勁。

張瑾會幫她駁回的。

他不會再讓她身邊有其他人礙眼,他是鐵了心要給她生孩子啊。

張府內,範大夫再次為司空診脈,依然如常回答:“回大人,您的脈象一如既往,沒有什麽異常。”

他剛說完,便見眼前的男人側顏無端涼了幾分,捏著書卷的那一只手用力攥緊,漂亮的指骨在光下泛著冷白色。

心情不佳。

範岢本沒有多想,只是熬制催孕藥和診脈的時間長了,已隱隱約約察覺了什麽。

……如果想懷孕的人是大人的話,那麽他喜歡的女子一定是當今聖上。

嘶。

這也太驚人了些。

驚人卻又合理,以張司空的身份和權勢,倘若鐘情於一個女子,沒有必要把她一直養在外宅,而是應該接進府。

範岢心裏確定了七成,也許大人也知道他心有懷疑了,只是雙方心照不宣。

書房內一片寂靜。

許久,張瑾才說:“我記得你數月前便說,此藥喝兩個月便能初有成效。”

“這個……”

範岢暗暗抹汗,彎腰恭聲道:“回大人,理應如此,只是生孩子之事本就不是定數,這也看運氣……”

“運氣?”張瑾冷笑一聲,反手將手中的書扔到桌上,眼神發寒,“我讓你做事,便是要聽你說‘運氣’?”

範岢忙道:“是在下失言。”他咽了咽口水,又道:“在下的醫術,大人是知道的,懷孕本也不是什麽棘手之事,按理說不該如此……也可能是在下判斷失誤,這藥劑量不夠……”

張瑾閉了閉眼,“到底還要多久才有十足把握?”

範岢哪裏說得上來,只道:“一直喝總沒壞處……您再耐心等等……”末了,他又想起什麽,小心翼翼道:“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性,有沒有可能是雙方之中的另一方……”

比如,是當今天子不行?

陛下至今也只是讓先君後懷孕過,但那已經有幾年了,後來陛下後宮有了旁人,也臨幸過一些侍君,但沒有一個人真的懷上了。

範岢不好直說,這也僅僅只是猜測,張瑾聞言怔了怔,皺緊眉,久久未語。

如果說一時懷不上,那可能只是運氣問題。

但若一直如此,想必就是有蹊蹺。

判斷到底是誰的問題,其實有兩個辦法,一是讓範岢進宮為天子診脈,但範岢一介江湖郎中,哪有資格取代禦醫?並且女帝身側不乏醫術高超之人,醫術不輸範岢,她也這般想要孩子,如果真有問題,禦醫未必診斷不出。

至於第二種方法,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行,唯獨皇帝可以。

那便是充盈後宮。

倘若後宮之中無人能懷,必是天子的身體問題。

但這也斷斷是不可能的,張瑾絕不會再讓別人碰姜青姝分毫,無論是誰。

張瑾遂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她受傷以來,他也有囑咐禦前的人熬煮藥膳,為她滋補身體,她還這般年輕,不像他早已……年過三十。

問題依然更可能出在他身上。

張瑾沈默良久,才說:“以後熬制補藥的時候,加大劑量。”

範岢連忙道:“是。”

——

姜青姝萬萬沒想到,她居然也有被懷疑不行的一天?

後宮沒人懷孕,是因為她壓根不想碰他們,她有精神潔癖,沒有感情基礎睡不下去,不是某些男人只靠下半身發情,臉一蒙誰都能上的。

都能懷疑到她頭上,看來張瑾真是開始著急了。

他還要加大劑量?

不怕上火嗎?

姜青姝便吩咐鄧漪,把她殿中的熏香加得更濃一些,誰怕誰啊,你再喝一百碗補藥都沒用。

“加這麽濃,陛下也不嫌嗆得慌。”鄧漪重新添好了香料,湊過去聞了聞,又轉身去開窗透風,一邊打趣道:“要不要把陛下的寢衣也熏上,如此就更加保險了。”

姜青姝支著下巴懶洋洋道:“也不是不可以。”

鄧漪忍俊不禁,“其實便是生了又如何,臣記得太宗皇帝便是讓三四個臣子都懷了她的孩子,陛下何必獨獨對司空嚴防死守?”

“誰都可以,就他不行。”

“陛下討厭司空嗎?”

姜青姝楞了一下,好像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想了想,搖頭道:“不算討厭。”

討厭的話,絕不可能讓他碰的,哪怕不攻略他會讓事情更加艱難,她也不想活那麽憋屈。

鄧漪又問:“那便是喜歡了嗎?”

也……也不算吧?

可也不算是不喜歡。

若是單想這樣的問題,是很難理清的,就像去設想假如張瑾不是宰相的話,她還會不會對他付出真心?這個話題本身沒有意義,因為沒有成為宰相的張瑾,那又怎麽算是張瑾呢?

只要那個人是張瑾,他的諸多個性,就一定會促使他坐上這個位置。

故而她不愛去討論這個話題。

姜青姝淡淡瞥了一眼鄧漪,語氣聽不出喜怒,“這不是你該思考的問題。”鄧漪聞言,心尖一顫,小心觀察了一下陛下的神色,忙跪下道:“臣多嘴,求陛下恕罪。”

鄧漪這副小心謹慎的樣子,又讓姜青姝一陣啞然,本來沒多大點事,她也沒有真的動怒,擡手揮了揮,“起來吧,朕不是要責罰你。”

鄧漪雙手撐著地磚,遲遲不動,只垂眼道:“陛下待臣溫柔仁善,可臣也不該恃寵而驕。”

姜青姝垂眼盯著她半晌,忽然問:“阿漪跟在朕身邊這麽久了,是還怕朕嗎?”

鄧漪想了想,搖頭。

如今她已經跟在禦前侍奉這麽久了,早就知道陛下是什麽樣的性子了,與其說怕……不如說,她是越發覺得陛下越來越像先帝,成為那種不怒自威的帝王了。

方才她稍稍說錯了話,看到陛下不笑的樣子,便後知後覺認為自己在無意間冒犯君威。

鄧漪稍稍走神,就聽到上方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隨後,她眼前出現了一雙金絲縫制繡有龍紋的鞋,和一只白皙幹凈的手。

“還不起來?”

鄧漪怔了怔,反倒被自己這麽誇張的反應逗笑,知道陛下是無奈了。

“謝陛下。”

鄧漪叩謝之後,從地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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