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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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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忍5

張瑜正與薛兆交手。

少年身法極靈活,短短幾秒,劍影繚亂,猶如紛飛而下的淩亂碎雪。

薛兆自恃年長,從軍後招式偏重實戰,沈穩有力,認為這等年紀的少年劍勢以花哨為主,靈活有餘而威力不足。

然而,與這張小郎君交手之後,他才赫然心驚地發現,這少年身法靈活宛若游龍,且一把劍用得可謂是出神入化,圓融多變。

且招招淩厲肅殺,帶著驚人的壓迫感。

莫說實戰經驗,他應對能力甚至不屬於薛兆,薛兆每招幾乎都被他靈活避開,節節後退,化攻為守,細碎劍光之下,少年猛地一旋劍身,“鏗”的一聲劍鋒相擊,震得薛兆虎口發麻。

薛兆身為千牛衛大將軍,可不想被這毛頭小子給打敗。

他強行沈心吐納,肌肉緊繃,額角青筋暴突,猛地劈開一劍,少年挑著眉梢笑了一聲。說:“你是我阿兄認識的人嗎?身手還不錯,不過嘛——”他利落地挽了個劍花,懶洋洋道:“……不如我。”

唰!

少年矮身避開迎面一刀,劍身在掌心高速一旋,唰唰唰地朝他面門卷去。

薛兆暗暗一驚,本能令他後撤,但他心知如此下去,絕對戰勝不了這小子,便驀地一咬牙關,不顧中劍的危險逆向往前一迎。

“嗤。”

劍鋒刺入身體的聲音。

張瑜驀地擡眼,對上薛兆咬牙隱忍的眼睛,血沿著薛兆手臂汩汩流下。

就在張瑜晃神剎那。

薛兆忍痛橫劍,對著他的脖頸用力一劈。

“嘩——”

張瑜靈活旋身,被他逼退幾步,薛兆占得先機,一套連招直接使出,聲如雷霆,勢不可擋。

少年一邊接招,一邊心裏納悶:這些京城的人切磋,怎麽一個個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上回七娘身邊那個侍衛打起架來不要命,這回這個人也是。

就在張瑜後退之時,不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少女嗓音。

“阿奚,接著!”

是七娘!

少年驚喜回頭。

一柄劍被扔了過來。

如雪劍身薄如秋水,寒芒四溢。

張瑜擡手利落一接,笑道:“是把好劍,多謝七娘!”

既然七娘來了,他得認真打了。

張瑜看向薛兆,烏黑的眸子微微一沈,猛一震劍,再次認真地迎上,映著日光的劍身刮起一片雷霆雪光。

鏗!

薛兆手腕猛地一麻,險些脫劍。

緊接著,游絲般的殺意隨著少年蕩開的烏發游走,劍鋒如流瀉天光,鉆著間隙靈活滑向薛兆的空門。

清亮劍光映著少年冷峻的雙瞳,帶著無孔不入的殺意。

下一刻。

一抹極淡極冷的觸感,輕點薛兆的喉嚨。

“承讓。”

張瑜笑道。

薛兆終於停住,他認真地擡眼,看著少年日光下散漫又明媚的笑容。

原來這就是張相的弟弟。

當真是武學奇才。

薛兆後退一步,不顧手臂上的傷,認真一拱手,沈聲道:“閣下武藝高強,在下今日有幸切磋一二,甘拜下風。”

薛兆輸了。

這是他成為禦前大將軍以來,第一次輸,輸得如此酣暢淋漓,且是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年。

要知道,所謂江湖俠客,也不過是一群自成派系的習武之人,大多數人自稱混跡江湖,卻是一群不入流之輩,甚至很多都是本朝武舉所淘汰出來、無法取得功名的人。

比之正統武學,比之千軍萬馬廝殺,則略顯得有些小兒科了。

薛兆身為三品大將軍,更將這些三教九流烏合之眾不放在眼裏,然而眼前這位小郎君,則大大顛覆了他的印象。

他由衷感到佩服。

但又不由得感到奇怪,張相將他提拔到這個位置上,他原先也覺得自己堪當大任。

但現在,在見識過小郎君的武功之後,薛兆覺得此人若為朝廷效力,怕是前途無量,便是大將軍之位也受得住,張相卻放任自己的弟弟做個自由自在的江湖人?

薛兆不禁擡首,認真地打量眼前這位少年,待到看到他手中所持之劍,瞳孔驀地一縮。

這是……

瑩雪劍。

是太祖當年的那把……

“阿奚真厲害。”

就在此時,少女撫著掌,笑著從另一邊緩步而來。

張瑜看到她過來,眸光一亮,飛快地迎了上去,“七娘,你來了。”他咧嘴露出一抹笑來,掂了掂手中的劍,“這把劍很趁手。”

“你喜歡嗎?”她仰頭望著他,“能配天下無雙的高手,好劍才算物盡其用。阿奚要是喜歡的話,那就送給你了。”

一邊的薛兆瞠目結舌。

這這這……這也能隨便送……

陛下這出手是不是太闊綽了一點……

張瑜不知道這劍是什麽來頭,但這是七娘給他送的第一份禮物,他爽快道:“我喜歡,謝謝七娘,我以後會天天帶著它的。”

陽光下少年的烏眸明亮如星,灼灼生光。

他腦袋頂上又掛了碎花。

她踮起腳尖,伸手幫他摘了摘,少年睫毛簌簌一落,認真地望著她,微微傾身湊近,鼻尖都快要碰到她。

有點癢。

但七娘真好看。

越瞧越好看。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像望著最喜歡的珍寶,輕輕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七娘,你是我阿兄帶來的嗎?”

“怎麽,我自己不能來呀?”

“那你自己來,是想見我嗎?”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你猜呀。”她收回手,轉身就要走,少年伸手一牽她的衣角,似乎是想做什麽,一邊的周管家見了,用力清了一下嗓子。

張瑜:“……”

他這才發現周管家也在。

少年飛快收手,眼睛卻還巴巴地追隨著少女的背影,擡腳飛快地追了上去。

……

姜青姝知道張瑜會追著她。

他總是這麽熱情,像一只見了人就會搖尾巴的小狗,毛茸茸暖呼呼的,恨不得撲到她的身上來,只要看見他,她的心情總會變得很好。

他可比他哥哥討喜多了。

她隨意在曲徑幽深的張府中走著,終於在偏僻院落一角被他追上,少年把她堵在一簇花從後,手臂撐在她身邊,白鴿展翅重檐屋角,燦爛花影交織著青藤花架,虛虛掩映著二人身影。

少年忍不住湊近,壓抑著緊張的呼吸。

她仰頭望著他,伸手撥開他擋著眼睛的碎發,嗓音清亮地問:“怎麽?你這是要親我呀?”

他耳根紅了一下。

“不親。”

他不太好意思親她。

上次在河邊抱了她,他就好幾晚睡不著了,夜間一閉上眼睛,就老是禁不住回想起那夜。

這要是親了……

少年克制地抿唇,喉結滾動,輕聲道:“我就想……看看你。”

好好地看一看。

那一夜,他看得不夠,他還想再多看一看,看看他喜歡的人。

他微微低頭,額頭快要貼上,又密又長的睫毛掃在她的睫羽間,惹得她也輕輕撲簌了兩下,一雙剪水雙瞳明媚澄亮,倒映著他的臉。

湊這麽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臉頰上軟軟的絨毛,絞著發帶的辮子落在頸後,無端有些嬌憨活潑。

七娘真好看,什麽打扮都好看。

他喉結動了動,小聲說:“我……其實也給你準備了禮物。”

“嗯?”她疑惑:“那為什麽不拿出來?”

“因為……”

她送他那麽名貴的寶劍,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禮物拿不出手了。

送心上人的禮物,一定要用心,要鄭重,不可以敷衍,他原本以為他足夠用心了,但如今一比,只覺得那小木雕配不上眼前的七娘。

“因為那個不太好,我想送更好的給你,送世上最好的、最獨一無二的東西。”

他湊近,像小狗一樣,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她癢得一縮腦袋,好笑地望著他,“我不嫌棄。”

若非要等價,他可就送不出禮物了。她那把劍可是當年從私庫裏拿出來的,是開國女帝當年打天下用的佩劍。

瑩雪,音似飲血。

這是一把殺伐之劍。

曾征戰天下,抵擋千軍萬馬,鎮守數座城池,換得天下百年安定。

後面幾任女帝再也不曾禦駕親征過,這把劍曾被第二任女帝贈予平北大將軍,後來將軍戰死,埋骨沙場,這把佩劍至此被封存百年,再也未曾見過天日了,早已成為傳說之中的劍。

明珠蒙塵,豈不可惜?

她把這把劍拿出來時,秋月還跪著勸諫她很久,說這把劍於國意義太重,不宜送人。

但她卻不以為然。

“朕以為,劍無貴賤,當配正直俠義之人。”

阿奚當得起。

“那也不行。”

眼前,張瑜認真地搖頭:“不能隨便送,我要給七娘最好的。”

少年固執得很,雖然他還沒想好,到底什麽對七娘來說是最好的。

可事實是,滿足一個女子容易,滿足一個帝王卻是很難的,她笑而不語,擡手想幫他攏去碎發,卻被他抓住手腕,烏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著她。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瞧的。

但就是瞧不夠。

姜青姝被他堵在角落裏,四面都逃不掉,就被他這樣認真地看著。

氣氛忽然很安靜。

日光投落的花影撒落在少年肩上,風中花香四散,雀鳥聲歡快起伏。

平時無人敢直視她,但總有那麽些個狂悖之徒,膽敢盯著她看。

譬如上朝之時的謝安韞,望著她的眼神恨不得活剝了她的皮;張瑾平時不會正眼看她,但凡直視她,都是帶著淩厲的壓迫感;趙玉珩則是溫柔與安撫,像是怕嚇著她。

但阿奚,眼睛裏只有純粹的喜歡,是無關於任何身份和地位的喜歡。

“七娘。”

“嗯?”

“你也叫我一聲,我想聽。”

“阿奚。”

“再叫一聲。”

“阿奚,阿奚。”她捏了捏他紅透的耳朵尖,湊過去喊:“阿——奚——”

“哈哈哈,夠了七娘。”

他被她呼出來的氣吹得癢,伸手撓撓耳朵,漂亮的眼睛笑得彎起,情不自禁地蹭她額角,見她沒生氣,又壓低聲音說:“……好喜歡你。”

……

張府廚房裏熬的藥和藥粥已經送去了書房。

藥已經被喝完,另外兩碗藥粥已經放了很久,快要冷了。張瑾靜立在案前練字,聽到下人過來回報:“郎主,小郎君追著那小娘子,兩人在杏園裏……奴也不好打攪他們。”

張瑾筆尖一頓,淡淡道:“在幹什麽?”

“兩人躲在角落的花叢後,似乎是……抱在一起。”

“多久了?”

“得有……半個時辰了吧。”

“去知會一下,莫要耽擱太晚。”

“是。”

侍從轉身離去。

張瑾神色冷漠,繼續落筆,但因懸臂過久,狼毫積聚的墨珠甫一落紙,便成了一灘暈壞的墨跡,尤為刺眼。

這副字毀了。

他擱了筆,盯著那字半晌,面無表情地撕碎了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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