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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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對別人家的姑娘打著貼心算盤，自己家的閨女卻是沒轍。薛氏愁的就是陸嘉玉這事兒。
今日陸嘉玉這突然回來，卻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在婆家過得不痛快了，鬧著想回娘家了。
薛氏原本還以為是小夫妻倆拌嘴了，誰知越聽越不像回事。
陸嘉玉嫁的是襄陽侯府的嫡次子，嫁過去之後才知道她那個婆婆不是個好的，她的妯娌又是婆婆的親侄女，兩個人好得跟母女似的，經常合起夥來給陸嘉玉使絆子。
而陸嘉玉的夫君，剛開始還能夾在其中勸慰兩句，這日子久了也就覺得煩了，又被屋裏的通房勾得五迷三道，更不愛往陸嘉玉房裏去了。
陸嘉玉原先也是陸家上下尊崇嬌養的嫡長女，何曾受過這委屈，當下就不管不顧撇下一家子人跑回娘家了。
下午在薛氏跟前哭訴良久，才被薛氏勸慰住了，現在哭累了在裏間休息，薛氏卻在外面一個人發愁。
這原本自己閨女是受了委屈的，可二話不說就自己跑回娘家，說出去終究不成規矩，現在反而成了理虧的一方。
薛氏又心疼女兒在侯府家受的苦，可也沒辦法親自上門為女兒討個公道，陸家雖也是京中貴族，卻比不上人家世代襲爵的侯門。薛氏現在終於嘗到了高門嫁女的憋屈。
這一愁二憋的，薛氏竟然就病倒了，病來得急勢洶洶，又正巧趕上年關，府中事務繁雜著，薛氏不能做甩手掌櫃，想了想，最後把府裏的令牌給了海棠院，讓唐姨娘代自己管幾天家。
唐姨娘先是推拒了番，見薛氏是真的病重，便只好替薛氏管起了家，她從前在江南唐家也是跟母親學過掌家的，又有管事處的管事媽媽幫襯著，倒也算有條不紊。
時值年關，事務瑣細，府裏大小管事都要來稟報唐姨娘，外頭的莊頭和掌櫃到了年底也要進府報賬，海棠院一時熱鬧起來。
唐梨就坐在暖閣裏，一邊練著字，一邊聽隔著簾子的唐姨娘在外間撥算盤詢問下人，心裏覺得安心極了。
近日天放晴了，冬日暖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鉆出來，前些日子結的冰也都化了，路面積水坑坑窪窪，房檐上也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雪蘿從外面一路走進來，給唐梨帶回一包桃酥，“這是蕭公子送來的。”
唐梨默了默沒作聲，她現在也知道薛氏的打算了，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其實她也明白，蕭竹清是最適合的人選，他們彼此出身都不高，蕭家人口還少，唐梨嫁過去也沒那麽多關系要處理，且蕭竹清也是腹有才華的舉子，為人穩重誠實，唐梨是實在挑不出一絲錯的。
她垂下眸子撚了塊桃酥餵進嘴裏，卻覺得唇腔間都溢滿了油膩，急急咽進肚裏，雪蘿給她遞了杯茶，唐梨才覺得好些。
半晌，她放下茶盞，掃視一眼屋子，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鈴蘭呢？”
雪蘿搖頭：“方才看見她出去了，去哪也沒說。”
一早上沒見她了，難怪覺得今天格外安靜。
……
鈴蘭這會兒卻是在青松院。
一早上被陸三爺的人召喚，她避開了周圍人，偷偷來到這裏。
她本就是青松院要下的人，被朝煙選中，按著陸三爺的意思，送進了錢媽媽領的新丫鬟隊伍裏，被唐梨挑中了伺候。
算是陸三爺放在唐梨身邊的耳目。
不過今天倒是她第一次來青松院，要面對那個傳說中的陸三爺，鈴蘭還有點發抖。
她站在廳裏候了片刻，就被朝煙領去了書房。
踩著一地漳絨地毯進去，鈴蘭一顆心砰砰跳，她平日在海棠院活蹦亂跳的，這會兒卻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胡亂行禮道：“三爺萬安。”
陸郁正撐著長案寫一副大字，眸子都沒擡，沈聲問道：“她最近怎麽樣？”
鈴蘭眼皮一跳，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回答道：“唐姑娘一切都好。”
隨後就是一陣漫長的沈默，陸郁不再開口，仍是低著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緒。鈴蘭恍然驚覺，陸三爺這麽把她叫過來，不是為了聽所謂的“一切都好”的。
她連忙撿了幾件瑣碎的日常說：“……姑娘今日練了一天的字，說是不滿意，扔了好幾團紙呢……”
“昨晚姑娘貪嘴多吃了幾口酸湯魚，夜裏就不消食了，在床上翻了好久才睡著……”
她說完這些的時候，才敢稍稍擡起眼皮看一眼陸三爺，卻見那個表情淡漠不茍言笑的主兒，此刻眉目舒朗，嘴邊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整個人像是化開了冷硬的氣質，變得溫潤許多。
鈴蘭忽而就想到一事，道：“不過前幾日太太給姑娘引見了一個外男，似乎是……”
她有點不知道怎麽說蕭竹清的關系。
陸郁瞥一眼鈴蘭糾結的樣子，大概就猜到她想說誰了。他丟了筆，在黃花梨椅上沈默一會，眼眸裏閃過沈思。
片刻後，道：“行了，你回去吧。”
那個族學裏的舉子，他還不放在眼裏。
至於她，他會讓她心甘情願地回來。
鈴蘭雖然疑惑，但也順命地告辭準備退出去，突然又被陸郁叫住。
“好好伺候她，小心不要讓她發現。”
鈴蘭楞了一下，點頭：“是。”
……
府裏的人向來都是認準方向捧高踩低的，見唐姨娘掌了家，就紛紛去巴結海棠院。海棠院熱鬧起來了，魏姨娘的芙蓉院就變得門可羅雀了。
往日裏進獻的上好龍井都變成了陳年舊茶，魏姨娘終是咽不下這口氣，一拍桌子就怒起而道：“好她個唐氏！”
跟前的馮媽媽連忙上前勸慰：“姨娘仔細氣壞了身子。”
魏姨娘冷哼：“虧我還打探了管事處的人，沒想到最後太太還是把掌家權給了海棠院。”
她私底下沒少給管事處的人好處，原以為太太病了，她能分得一點管家權的，卻沒想到最後竟是便宜唐姨娘。
馮媽媽也嘆道：“太太還是看重海棠院那邊。”
“上次的水佩沒能隔閡她們，這次……”魏姨娘幽幽轉了下瞳眸，沈吟片刻，轉而吩咐道：“你去把管事處的葉媽媽給我叫過來。”
馮媽媽眼皮一跳，“是。”
上次水佩害唐梨和陸彥煦被關在一起的事，就是魏姨娘暗自策劃的，為了打擊薛氏和唐姨娘，也為了隔閡薛氏和唐姨娘。
水佩是魏姨娘老早就安插在滄瀾院的人了，只是薛氏精明，不熟的下人一律不許近身，所以魏姨娘安插的水佩在滄瀾院多年也只能混到二等丫鬟的地位，起不了多大作用。魏姨娘才想著經薛氏之手，將她放到海棠院，想要給她們添堵。
只是沒想到，她這一手好算盤，最後都毀在了一個小女孩手裏。
魏姨娘怕露餡，幹脆卸磨殺驢，直接要了水佩的命，把她丟進了井裏。待人察覺撈上來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這事想起來，終歸讓馮媽媽有些心寒，魏姨娘對待安插了多年的棋子尚且如此，現在在身邊服侍的她，焉知以後會是個什麽下場。
現在魏姨娘又讓她去找管事處的媽媽……馮媽媽幽幽嘆口氣，海棠院那邊估計又有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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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別人家的姑娘打著貼心算盤，自己家的閨女卻是沒轍。薛氏愁的就是陸嘉玉這事兒。
今日陸嘉玉這突然回來，卻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在婆家過得不痛快了，鬧著想回娘家了。
薛氏原本還以為是小夫妻倆拌嘴了，誰知越聽越不像回事。
陸嘉玉嫁的是襄陽侯府的嫡次子，嫁過去之後才知道她那個婆婆不是個好的，她的妯娌又是婆婆的親侄女，兩個人好得跟母女似的，經常合起夥來給陸嘉玉使絆子。
而陸嘉玉的夫君，剛開始還能夾在其中勸慰兩句，這日子久了也就覺得煩了，又被屋裏的通房勾得五迷三道，更不愛往陸嘉玉房裏去了。
陸嘉玉原先也是陸家上下尊崇嬌養的嫡長女，何曾受過這委屈，當下就不管不顧撇下一家子人跑回娘家了。
下午在薛氏跟前哭訴良久，才被薛氏勸慰住了，現在哭累了在裏間休息，薛氏卻在外面一個人發愁。
這原本自己閨女是受了委屈的，可二話不說就自己跑回娘家，說出去終究不成規矩，現在反而成了理虧的一方。
薛氏又心疼女兒在侯府家受的苦，可也沒辦法親自上門為女兒討個公道，陸家雖也是京中貴族，卻比不上人家世代襲爵的侯門。薛氏現在終於嘗到了高門嫁女的憋屈。
這一愁二憋的，薛氏竟然就病倒了，病來得急勢洶洶，又正巧趕上年關，府中事務繁雜著，薛氏不能做甩手掌櫃，想了想，最後把府裏的令牌給了海棠院，讓唐姨娘代自己管幾天家。
唐姨娘先是推拒了番，見薛氏是真的病重，便只好替薛氏管起了家，她從前在江南唐家也是跟母親學過掌家的，又有管事處的管事媽媽幫襯著，倒也算有條不紊。
時值年關，事務瑣細，府裏大小管事都要來稟報唐姨娘，外頭的莊頭和掌櫃到了年底也要進府報賬，海棠院一時熱鬧起來。
唐梨就坐在暖閣裏，一邊練著字，一邊聽隔著簾子的唐姨娘在外間撥算盤詢問下人，心裏覺得安心極了。
近日天放晴了，冬日暖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鉆出來，前些日子結的冰也都化了，路面積水坑坑窪窪，房檐上也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雪蘿從外面一路走進來，給唐梨帶回一包桃酥，“這是蕭公子送來的。”
唐梨默了默沒作聲，她現在也知道薛氏的打算了，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其實她也明白，蕭竹清是最適合的人選，他們彼此出身都不高，蕭家人口還少，唐梨嫁過去也沒那麽多關系要處理，且蕭竹清也是腹有才華的舉子，為人穩重誠實，唐梨是實在挑不出一絲錯的。
她垂下眸子撚了塊桃酥餵進嘴裏，卻覺得唇腔間都溢滿了油膩，急急咽進肚裏，雪蘿給她遞了杯茶，唐梨才覺得好些。
半晌，她放下茶盞，掃視一眼屋子，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鈴蘭呢？”
雪蘿搖頭：“方才看見她出去了，去哪也沒說。”
一早上沒見她了，難怪覺得今天格外安靜。
……
鈴蘭這會兒卻是在青松院。
一早上被陸三爺的人召喚，她避開了周圍人，偷偷來到這裏。
她本就是青松院要下的人，被朝煙選中，按著陸三爺的意思，送進了錢媽媽領的新丫鬟隊伍裏，被唐梨挑中了伺候。
算是陸三爺放在唐梨身邊的耳目。
不過今天倒是她第一次來青松院，要面對那個傳說中的陸三爺，鈴蘭還有點發抖。
她站在廳裏候了片刻，就被朝煙領去了書房。
踩著一地漳絨地毯進去，鈴蘭一顆心砰砰跳，她平日在海棠院活蹦亂跳的，這會兒卻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胡亂行禮道：“三爺萬安。”
陸郁正撐著長案寫一副大字，眸子都沒擡，沈聲問道：“她最近怎麽樣？”
鈴蘭眼皮一跳，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回答道：“唐姑娘一切都好。”
隨後就是一陣漫長的沈默，陸郁不再開口，仍是低著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緒。鈴蘭恍然驚覺，陸三爺這麽把她叫過來，不是為了聽所謂的“一切都好”的。
她連忙撿了幾件瑣碎的日常說：“……姑娘今日練了一天的字，說是不滿意，扔了好幾團紙呢……”
“昨晚姑娘貪嘴多吃了幾口酸湯魚，夜裏就不消食了，在床上翻了好久才睡著……”
她說完這些的時候，才敢稍稍擡起眼皮看一眼陸三爺，卻見那個表情淡漠不茍言笑的主兒，此刻眉目舒朗，嘴邊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整個人像是化開了冷硬的氣質，變得溫潤許多。
鈴蘭忽而就想到一事，道：“不過前幾日太太給姑娘引見了一個外男，似乎是……”
她有點不知道怎麽說蕭竹清的關系。
陸郁瞥一眼鈴蘭糾結的樣子，大概就猜到她想說誰了。他丟了筆，在黃花梨椅上沈默一會，眼眸裏閃過沈思。
片刻後，道：“行了，你回去吧。”
那個族學裏的舉子，他還不放在眼裏。
至於她，他會讓她心甘情願地回來。
鈴蘭雖然疑惑，但也順命地告辭準備退出去，突然又被陸郁叫住。
“好好伺候她，小心不要讓她發現。”
鈴蘭楞了一下，點頭：“是。”
……
府裏的人向來都是認準方向捧高踩低的，見唐姨娘掌了家，就紛紛去巴結海棠院。海棠院熱鬧起來了，魏姨娘的芙蓉院就變得門可羅雀了。
往日裏進獻的上好龍井都變成了陳年舊茶，魏姨娘終是咽不下這口氣，一拍桌子就怒起而道：“好她個唐氏！”
跟前的馮媽媽連忙上前勸慰：“姨娘仔細氣壞了身子。”
魏姨娘冷哼：“虧我還打探了管事處的人，沒想到最後太太還是把掌家權給了海棠院。”
她私底下沒少給管事處的人好處，原以為太太病了，她能分得一點管家權的，卻沒想到最後竟是便宜唐姨娘。
馮媽媽也嘆道：“太太還是看重海棠院那邊。”
“上次的水佩沒能隔閡她們，這次……”魏姨娘幽幽轉了下瞳眸，沈吟片刻，轉而吩咐道：“你去把管事處的葉媽媽給我叫過來。”
馮媽媽眼皮一跳，“是。”
上次水佩害唐梨和陸彥煦被關在一起的事，就是魏姨娘暗自策劃的，為了打擊薛氏和唐姨娘，也為了隔閡薛氏和唐姨娘。
水佩是魏姨娘老早就安插在滄瀾院的人了，只是薛氏精明，不熟的下人一律不許近身，所以魏姨娘安插的水佩在滄瀾院多年也只能混到二等丫鬟的地位，起不了多大作用。魏姨娘才想著經薛氏之手，將她放到海棠院，想要給她們添堵。
只是沒想到，她這一手好算盤，最後都毀在了一個小女孩手裏。
魏姨娘怕露餡，幹脆卸磨殺驢，直接要了水佩的命，把她丟進了井裏。待人察覺撈上來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這事想起來，終歸讓馮媽媽有些心寒，魏姨娘對待安插了多年的棋子尚且如此，現在在身邊服侍的她，焉知以後會是個什麽下場。
現在魏姨娘又讓她去找管事處的媽媽……馮媽媽幽幽嘆口氣，海棠院那邊估計又有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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