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歲逝如流水，又過去了兩個年頭。

雲州愈漸繁榮，他也有了自己的軍隊。

他有了能力抵禦外敵，守護邊境，雲州的百姓。

永和二十四年，是大業皇帝為鞏固中央集權，全面打壓各蕃王勢力的一年。

那年春，胡人動亂，邊境不安。

謝暄曾多次親自帶兵平亂，他每次回來，都會帶著一身傷。

他一身文人骨，書卷氣，又怎會舞刀弄劍？

我讓他不必親身冒險，可他卻說，他如今的安定，是雲州百姓給的，他力所能及，自要守護一方百姓，為民生福祉。

答非所問，但我沒有再接著勸他。

天上繁星璀璨，地上萬家燈火。

他做到了，北桓王為雲州百姓帶來了福澤。

然而，自己卻等來了一紙詔書。

——北桓王謝暄，勾結胡人，私養軍隊，意圖謀反，今削其爵位，貶為庶民，次日押送京城，擇日問斬。

我怔住了，我看向謝暄，他竟面無波瀾。

他在想什麽？

謝暄，造反吧。

他仰頭望著天空，星漢入眸。

造反吧。

我原本以為，我可以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觀看，了解謝暄的一生，但不知不覺中，我的思想與情感竟已經滲透進了這個時代，我會悲憫謝暄的遭遇，同情他的苦痛，喜他之喜，悲他之悲。

而現在，我想要告訴他——造反吧。

謝暄，求求你，造反吧。

但我終究沒有說。理性控制住了我，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去改變歷史的走向，哪怕他不會造反。

我只能看著他，看星漢銀河在他眼中蕩漾，看萬家燈火在他眸裏繁華。

謝暄，你哭吧，我的肩膀現在還在這裏。

可他在笑，真心的笑，他覽望著整個雲州。

那夜，他偷偷將我送出了城。

但我並沒有走，我租來了車馬，趕去了京城。

——我想看完他完整的一生。

……

窮兇惡極，惡名昭之，顧名昭惡臺。

又下了雪，和七年前那場雪一樣，氣勢浩蕩，遮天鋪地。

我目睹著謝暄身著囚衣，被捆縛著雙手，送上了斷頭臺。

他也看見了我，卻好像並沒有多驚詫，竟對我笑著。

大刀高舉，銀光獵獵。

他突然對我搖頭。

——不要，別看。

——我已了無遺憾了。

他為一方百姓帶來了福澤，讓他們過上了安樂繁榮的日子，不論生前身後名，他已完成他想要活成的價值，便也沒有遺憾了。

他或許是這麽想的吧。

——鴉聲震天，血濺白雪。

一瞬間，大雪暴虐，風聲久久呼嘯，像是在慟哭，像是在哀鳴。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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