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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獸王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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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獸王蛟

隱匿的大門緩緩打開, 沈沈黑霧,撲面而來。

與“類”同源的氣息,對於剛被“類”重傷的簌棠而言, 她有些下意識的排斥。

可當她微蹙著眉, 緩緩往裏走, 細細感受著這股氣息時,發覺當真如黎珩所說, 這些黑霧只是純然的霧, 沒有任何攻擊性。

甚至, 因此刻她靈魂有損, 擡手觸摸黑霧, 竟能感受到黑霧在撫慰著她的肌膚。

柔和至極的氣息, 令人心生眷戀…凝神去探, 還有一絲熟悉。

像是浮桑的靈力……

簌棠一頓。

“簌棠, 你至泉眼處, 調理一日便好。”黎珩道。

簌棠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可上回我們來此, 你分明是在抑制泉眼, 為何?”

若這裏真是魔族的誕生地, 是魔力的源泉,直接放開給廣大魔族泡澡…呃,吸收不好嗎?

“物極必反,有時太多未必是好事。”黎珩凝視著泉眼, “你再好好感受一番,是否覺得此泉氣息, 猶如魔晶石中的靈力。”

簌棠微怔,如他所言, 擡手握掌。

手心中的黑霧攏成一團,漸漸在她靈力的驅使下凝成實體,當真像極了魔晶石。

“魔境之中多魔晶石,其石中靈力足以魔族吸收。泉中到底是惡欲,水滿則溢,魔族早萌發自己的意識,不必再依賴這樣純粹的惡欲而活。”

簌棠靜默著。

她在想,浮桑的靈力、惡欲之泉的靈力、還有魔晶石中的靈力,甚至她自己的魔力,這幾者間竟然都有相似之處。

一切究竟有什麽關聯。

黎珩見她沈默,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

他的笑極輕,勾起的唇角稍縱即逝,像是自嘲,又像嘆息。

“原來,你連這些都不記得了……”

簌棠倏然擡頭看他。

果然,他非常清楚她失去了一段記憶,這段記憶包含著他們和青鳥之間的過往,藏匿著許多不同於書中描寫的隱情。

有多少?

埋藏在書下的往事,導致書中結局的因,究竟有多少?

而且這些未知還不是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此刻,叫簌棠最愕然當場的是——她意識到,原身無比信任黎珩。

這些記憶,事關魔族起源,關乎魔族興亡。

除非原身是被迫遺忘,不然,她竟然可以如此放心知曉這些事的黎珩…還身居著高位。

畢竟,她可是自己都不記得了。

“你可還記得‘蛟’?”黎珩又道。

簌棠抿唇,半晌,輕道:“不記得。”

他這個語氣倒不像是試探。

像是一種,果然如此的語氣。

“萬年前,地界分為三。東方乃大荒海,中心為中山山脈,西則是一片荒蕪淒寒之地。”黎珩娓娓道來,“獸族居於中山山脈,是一個極為龐大的種族,其首領,便為蛟。”

許是魔心殿的密陣十足安全隱蔽,他說得十分仔細,也極為耐心。

簌棠隱隱覺得有一點不對,獸族好像還有個什麽祖神來著。

獸族的首領是蛟,那祖神又是誰?

“蛟有預知之力,察覺大荒海被仙族接管,不久後中山也將起憂患,決定帶領同族,前往極西之地。在這裏,埋藏著極深的惡欲之靈。”

“惡欲之靈,足以讓大部分靈力低微的獸族重新開靈,獲得法力,也由此造就了一個全新的種族——魔。”

簌棠原本還在思索祖神的問題,聽到這裏,不由錯愕,鹿蜀所說之“靈界”,果然是魔界。

而造化魔界的,竟然是蛟……

“至此,獸族獲得了與之仙界抗衡的能力。可仙界很快得知,在極西與獸族展開了一場殊死惡戰,獸王蛟身死,但大部分獸族和新生的魔族,一起在極西定居了下來。”

“經此惡戰,仙族同樣元氣大傷,一時再無殲滅獸族的能力。休養生息之年,魔族漸漸崛起,獸族則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逐漸式微。”

他擡眼看簌棠,眼中一派平靜。

可除此外,簌棠發現他眼中竟泛著瑩藍的光澤。

妖異又瀲灩,讓她想起了當日,也是在這裏,他耳廓後浮現水藍的鱗片……

“後來呢。”她不由問,可心裏已隱隱有猜測的答案。

“後來,獸王蛟不再被人提起。”黎珩的眸逐漸幽深,他微微斂目,“於魔族而言,蛟只是一個異族的開荒者。魔族尚未成氣候時他便戰死,魔族崇強,無意關註。”

“於獸族而言,它們追隨蛟來到極西,可沒過多久,就被迫陷入了與仙界的廝殺。只不過,隨著魔界惡欲漸起,逐漸與人間分離,獸族們難以離開魔界,只能就此留下。”

隨著他充滿嘆息的訴說,簌棠屏息。

她從不知還有這麽一段往事。

黎珩抿唇。

最後,他的語氣中透出一絲覆雜,“在此棲息,卻又受到魔族壓迫……久而久之,它們越發討厭曾經的首領蛟,幾乎不再提及。”

之後是久久的默然。

簌棠尚未回神,惡欲環繞她周身,不再心存排斥後,這股靈力當真如潤物的雨,絲絲沁沁熨帖著她的傷處。

倏然,她在翻騰的惡欲之間,尋到了一絲屬於自己的靈力。

頭似針紮般痛了一瞬,星點痛意又忽地消散。

眼前好似浮現了什麽畫面——

一個骨瘦嶙峋的白衣小男孩,他的眼尾處泛著盈盈藍光,鬢邊,耳後,頸上細細貼著水藍晶瑩的鱗片。

一切如走馬燈般快速閃過。

簌棠看見他被許多魔族圍在一起欺淩,滿身傷痕。

不久後,又有幾只獸族循著血腥味趕來,它們不懷好意地看著男孩……

“我…是從何時失憶的?”

畫面消散,簌棠微皺著眉,愕然發問。

她看向黎珩。

蛟早在萬年前戰死。

回憶中的男孩不可能是蛟,可他身有鱗片……那是少年時的黎珩。

“三千年前。”黎珩沈默一刻,“……青鳥身死後不久。”

青鳥身死,為何原身會在那時失憶。

簌棠聯系不起來這一切,只得不斷地從惡欲之泉中,嘗試搜尋著原身的記憶。

——原身便是在這裏失憶的。

因而,她方才才會感受到自己的魔力。

“你是蛟的……”她有些遲疑。

黎珩凝視著她,啟唇:“蛟的後裔,我是蛟與魔的後代。”

混血。

難怪系統檢測不到他的頭銜,平日裏她也看不出他是獸族。

簌棠心中思緒一閃而過,“魔族不能生育……”

“可魔族能由惡欲之泉誕生。”他回答。

“簌棠,快去泉眼中吧。”見簌棠還在發楞,黎珩掩眸,輕聲道。

他看出她在不斷用魔力搜尋什麽,消耗的魔力以體內傷重的反噬為代價,令她頭痛欲裂,胸口悶疼,叫她不由皺眉。

“泉眼中惡欲最甚。但也需記得,傷口愈合後,早日將殘餘惡欲排除體外。”

見她未有動作,疼卻表現得越發明顯。

最終,他動了動手指,輕輕地推了她一把,“阿棠,你是魔尊,亦是這極西境之主。無論如何,你不能倒下。”

*

從惡欲之泉出來後,簌棠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

黎珩當真沒有騙她。

只是,她在泉眼中尋找了很久,也沒能再找到更多原身的記憶。

往事如風,散即無跡可尋。

本還想再向黎珩詢問青鳥的事,他卻再次緘默不言。

幾乎不用猜測,簌棠看得出,青鳥的死是他諱莫如深的禁區。

而且……他似乎還存著什麽心思,並不想讓她回想起來。

她覺得不是惡意,許是原因觸目驚心,他才不願提及。

“如何?”

才踏出魔心大殿的殿門,玉階之上,小貓端立雕欄,竟然主動關切她。

簌棠在惡欲之泉裏整整呆了一日。

小貓就一直在這裏等她嗎?如此想著,她有點開心。

與此同時,系統終於查詢到了——“宿主,查了半天,終於感應到微弱的聯系。‘一只貓’馴服尚未完成,宿主仍需努力。”

可惡。

簌棠才掛上的笑僵了一瞬。

可是小貓憑欄,日光宣洩於它柔軟如雪的毛發上,乖巧又惹人憐愛。

她決定先忽略系統的判斷,伸出指尖,想要摸摸他。

“阿浮~”

才開口,小貓順著她舒展的手臂,借力一躍,直接跳到了她頭上。

簌棠:……

“看上去好了……回吧。”他道。

黎珩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切記,以靈力祛除餘下惡欲。”

言罷,他猶自離去。

外人走了,小貓不再那麽一副宣示主權的樣子,從她的頭上下來,站在了她肩膀上。

他沒有開口問簌棠在惡欲之泉中究竟做了什麽。

因為他曉得,該告訴他的事,簌棠不吝嗇向他透露。

雖然曾不願承認,可事實的確如此,她對他是坦誠的……也對許多獸族都是赤誠的。

果然,“阿浮啊,我聽來了一件事……”

他的尾巴不由豎起。

“——事關蛟的。”簌棠嚴肅道。

浮桑的尾尖顫了顫,一怔,卻沒想到她這一趟與蛟有關聯。

正值黃昏後,月上雲澤,月光半透,天際仍是赤金的一片暖融色,霞光盈在殿中的朱紅柱上,似龍非龍的雕刻栩栩如生。

簌棠的確對浮桑坦然。

黎珩願意與她說起這些往事,她聽出了言下之意——她身為魔界之主,他希望她與獸族的關系,是當真能融洽起來。

獸族與魔族,在極西這片土地上,本是相伴相生。

是故,他在草場為弱小的獸族創造了一片樂土。

不同於禁林,草場之中,魔與獸是當真和諧相處的。

只不過,她又回想起方才泉眼前,腦海裏浮現的那一幕,幼小的黎珩被兩族一同欺淩……她心情有一絲覆雜。

“‘蛟’預知憂患,於是帶領獸族,舉族遷至極西……?”聽完這一切,浮桑也有些愕然。

他沈默了半晌。

簌棠沒有提黎珩的事,交代完蛟之事,一時也沒有再多討論的心情。

回寢殿的路,因此變得寂靜下來。

泡了這麽一會兒的惡欲之泉,果然如黎珩所說,水滿則溢。

傷是好了,她卻覺得極為困乏,於是一到寢殿就把浮桑放了下來,猶自去補覺了。

*

因而,簌棠不知道,就在她沈沈睡下後不久,爾白到訪。

浮桑作為神,精力充沛,極少需要休息。

只是貓科動物天然喜愛養精蓄銳,他從假寐中睜眼,一瞬間盯住樹下躊躇的爾白。

近來,爾白頻頻來看望簌棠。

多時浮桑並不開口,只在外殿猶自淺寐,抑或如此刻般,在殿外的樹上淺寐。

可他心中,似落了一顆極小的石子,起初悶頓無聲,濺開的水花淺淡,但隨著時間推移,隨著爾白的每一次到訪,水花激起的漣漪越發擴散,一圈一圈,無法休止。

——終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浮桑兄長……”許是這次,浮桑的視線實在太過犀利,爾白竟有所察覺,緩緩擡頭。

小狐貍自幼長在青丘,原本該是青丘下一任國主。

青丘避世,卻重禮。人身的爾白,舉止投足間溫文爾雅,有禮至極,頗有一番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一點不像獸族。

浮桑如此想著,倒也不是以異樣之心看他。

獸族各態,迥然不同。即便浮桑身為祖神,也從不拘束管教任何獸族,任憑其好生長。

“簌棠方才睡下。”浮桑縱身一躍,跳下枝頭。

不知因何心思,他化作了人形。

爾白看著面前豐神俊逸,皎如日星的少年,不由一怔。

“兄長,是在此處守著簌棠姐?”

心思細膩的小狐貍,很快就察覺到了浮桑對簌棠的那點與眾不同。

但他還清楚,浮桑一向是淡然的性子,鮮少主動表明什麽態度。

他以為浮桑不會回答。

至少不是面對著他回答。

怎料,少年輕輕頷首,“嗯。”

爾白眼皮顫了顫,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不若明日再來。”浮桑淡淡看他,“她不會如此快醒。”

言罷,浮桑就要轉身,誰知爾白竟然遲疑著,叫住了他,“兄長……”

“兄長,爾白可否冒昧求問,您在簌棠姐身邊待了多久?”

浮桑偏頭看他,“為何問此?”

“簌棠姐此番又救了我一命。”爾白沈默一瞬,“我…我心中感激,卻不知以何為報。”

月色悄然攀上枝頭,黃昏已落。

浮桑凝視著爾白,見他那雙眸溫柔如月,眼尾微佻,時常洇著情意,是很勾人的多情桃花眼。

此刻,爾白望著簌棠的寢殿,眸子浸在月光下,透著絲絲綿綿的眷戀。

浮桑是天地間生出來的神,對萬事都看得極為通透,只是常常觀測,卻不會插手多言。

他曉得,青丘為母系之國,父親會在幼崽年幼時就離開。

爾白自小生活在母親的庇護下,卻因變故喪母,這份對母親至高無上的敬愛落空,直至遇上簌棠。

同樣是極為聰慧,法力高強的雌性。

甚至,簌棠更加溫柔熱情,她從不吝嗇表達對獸族的喜愛。這份赤誠的愛,讓被愛的小獸同樣感到欣喜,感到依賴,心生眷戀。

“她愛護你,你還以同樣的愛護便是。以愛償愛,而不是以為依賴便是愛。”

在這一刻,浮桑又想,若是爾白當真對簌棠是愛。

自己又會如何想呢?

思及此,又一頓,為何他是如此的在意誰喜歡簌棠?

爾白也怔了怔。

“兄長,其實……”他頓了頓,遲疑道,“爾白看得出來,你待簌棠姐極為不同。”

浮桑身子一僵,他緊緊盯著他,眸間閃過一絲遲疑的疑惑。

“爾白自知爭不過你,也無意去爭,只想常伴在簌棠姐身側……如你所說,這的確是依賴,是眷戀,可若能讓簌棠姐也依賴爾白一些——”

他的聲音如他的人一般溫柔,只是此刻因急切,透出一絲窘迫又執意的啞。

浮桑靜靜看著他,月光灑滿地,婆娑樹影也落在不遠處的朱墻上。

他忽然道:“爾白,看你身後。”

爾白微微錯愕,正鼓起勇氣說至興頭,忽地被這麽一打斷,好似偃旗息鼓,一時無法言語。

他不由得,聽從浮桑的話,回頭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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