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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怒懟武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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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怒懟武訥格

“好膽!”

“放肆!”

此言一出,大政殿內立刻便“嗡”的一聲炸開了鍋,紛紛對著黃重真大聲喝罵。

更有殿外甲士下意識地將兵器出鞘,只待殿內的任何一個貝勒一聲令下,便沖進殿裏來拿人。

唯有一人,本躲在角落裏冷眼旁觀。

聽聞此言卻鳳目一亮,眼波流轉,仔細地打量起黃重真來。

他覺得這小子有點兒眼熟,卻沒有記憶的節點,便無論如何想不起來,於何時何地曾經見過。

事實上黃重真這樣的堅毅國字臉,放眼整個華夏,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只是他長得稍微帥氣了一點兒。

再加上這半年多來,這小子與他的虎熊兄弟一樣,都長高長壯實了不少。

還被遼西走廊的臨海陽光,曬得膚色有點兒變黑,已和首次進入沈陽的那會兒,無論氣質還是外表,都大不相同了。

再加上那一次來,他穿的可是海耶西金光閃閃的女真戰服。

而這一次,只是套了件粗糙的麻衣軍裝。

任範文程想象滔天,也無非與之前的那個假扮海耶西的黃重真,聯系在一起。

黃重真的感官何等敏銳,立刻有所感覺地回瞥過去。

只見一襲淡綠色的漢服衣衫,在這滿是女真服飾的人群當中,是那樣顯眼,便禁不住多看了幾眼,見是一名樣貌頗好的女子,便微不可查地輕輕頷了頷首。

在這剎那的時間內,阿善已擡手制止了殿內的喧鬧,說道:“古人曾雲,一個士兵是否英勇,只需看他身上的傷痕便可知曉,武訥格……”

阿善說著打了一個響指,一員異常魁梧的女真將領,便已越眾而出,撫胸說道:“末將在此,大貝勒可有吩咐?”

“武訥格?”黃重真只覺得這個名字好生熟悉,略一思索,便已從豐富的歷史知識中找到了答案,嘴角勾了出一個淡淡的弧度,便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

這員女真悍將確實很強壯,穿著女真族尚處於漁獵時期的原始服飾,將他的四肢肌肉和壯實的身板,襯托得更加明顯。

這般衣著風格,倒不知是向來如此,還是為了迎接他們這一行,從而刻意為之的,反正不管怎麽看,都像是一只剛從白山黑水間被捉回來的大狗熊。

“那捶著胸膛的樣子,倒與我兄弟大熊挺像的。”黃重真突然有點想兄弟了。

阿善吩咐武訥格道:“將你受過的傷,給明國來使展示一番。”

武訥格道了聲“喳”,便奮力地捶了一下厚實的胸膛,怒吼一聲,便猛地將上衣扒了下來,生猛地猶如扒小姑娘衣衫的禽獸一般,絲毫不懂憐香惜玉。

那些已然逐漸知禮的女真貴女看在眼中,只覺得一陣作嘔。

武訥格指著腹部的一處猙獰傷痕道:“這裏,是早年在白山黑水間與大蟲搏鬥時,被抓傷的。好家夥,差點沒把老子的腸子掏出來。”

說著轉過身來,將後背的猙獰傷痕也展現給人看。

他自己則介紹道:“這裏,是昔日與大汗狩獵時,一頭大黑熊突然沖了出來,眼看著便要傷到大汗了,俺便沖了上去將大汗撲倒,自己卻被拍了一掌。

好家夥,當時那可真叫一個血肉模糊啊!便連大汗都誇獎俺不但忠勇,還壯實無比,堪比黑熊呢!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汗將俺帶在了身邊,四處征戰,攻城拔寨無數,受傷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俺的傷痕與戰功,也都疊加得越來越多,直到……”

武訥格說到這裏,差點兒收不住口,情緒也低落了起來。

“直到覺華戰敗!”黃重真暗自替他完成了補充,表面上敬佩地豎起了大拇指,讚道,“我也覺得您堪比大黑熊!”

彪悍的女真將領們都聽得悠然神往,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天天有仗打的時代。阿善與黃臺吉等相對文明的女真人,卻聽得一頭黑線。

這皮膚黝黑的國字臉型明國小家夥,是堂而皇之地在嘲諷女真將領野蠻如熊呢,可恨這群蠢笨的家夥非但毫無自知,還洋洋自得。

“我若為汗,定要改善這一狀況,使明國刮目相看。”黃臺吉暗暗發誓。

幸好武訥格話鋒一轉,又開始介紹下一個傷痕:“這個,是征伐葉赫部時,被他們的第一勇士用狼牙棒抽了一下。好家夥,差點沒將老子的肩膀給打碎。

還有這裏這裏這裏,哎,這些都只不過是小傷,俺都忘記是啥時候受的傷,反正沒有一處是明國人帶來的。

哦,倒也不盡然。這裏,是在薩爾滸被明軍的箭手所傷,看到沒?就是這裏。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時隔多年,傷痕都已淡化,都快找不著了呢。

還有手臂上的這裏,是在遼陽城下,被城頭的霹靂炮擦了一下,當時看著挺嚇人,肉都快熟了,不過也就這樣,金瘡藥都沒用,沒過幾天就好了。”

說完,武訥格便挑釁而又得意的看向了黃重真。

黃重真笑了,笑得很得意,便也學著阿善那樣打了一個響指,道:“小三兒。”

吳三桂的心內對於這個綽號,實則是拒絕的,尤其是得知了這個詞匯所代表的含義之中,但是沒辦法,黃重真對他的另一個稱呼竟是——小桂子。

相比於入宮侍奉皇族的公公,他覺得還是做個插足別人愛情的真男人比較劃算,於是便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當然,也只有這個為自己取過箭簇的人,才能這般稱呼他。

若是周吉,哪怕是袁七,他都會沖上去,用雙拳與之理論一番。

尤其是在這種大敵當前事關榮辱的時刻,更是不能有絲毫遲疑,一定要精誠團結,一致對外。

於是,吳三桂馬上便會意地將上身的軍裝扯了下來,捆在腰間,將少年特有的肌肉線條,以及數道傷痕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些傷痕與武訥格身上的不同,看上去一點兒都不猙獰,卻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深邃與兇險。

都是箭傷!有幾處還是在當胸,十分挨近心肺!

這些傷勢都是黃重真處理的,所以他便當仁不讓地指著,如數家珍地介紹道:“我們先來看看這一處,正是你們那些白甲騎兵的傑作,當真牛瓣啊。

那一箭的風情,直上城墻,貫穿皮甲,一箭入胸,深入血肉,傷及筋骨,只差一點便傷到了肺葉。我們的軍醫以貫穿之法取箭,好家夥,那叫一個兇險啊。

當是時也,血肉模糊,鮮血如註。再強壯的少年都扛不住,即便不死,也會元氣大傷。虧得小三兒命硬如小強,竟硬是扛了下來。

我親眼看到一名關寧戰士在你們的箭下活了下來,卻被同伴蠻橫地把箭拔出來,鮮血噴湧而死。

好家夥,當時的場景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啊,鮮血飆得老高老高,把房頂都給染紅了。

我關寧將士也是取出之後方才知曉,那箭簇哪裏是箭簇啊,簡直就是死神的爪牙。好家夥,你們怎麽能制作出如此狠毒的箭簇來的?

死在這些箭簇下的關寧好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啊!當真是好家夥!(狗日的)

我們再看這處,雖然沒有剛才那處來得兇險,卻僅僅是因為箭簇不同,若仍是白甲騎兵用的那種,便還要再兇險幾分,當真是好家夥。

至於這兒這兒這兒,正如武將軍所言,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傷,不足掛齒,就不作介紹了。

不過,這些傷全部都拜貴族箭無虛發的弓箭手所賜,且無一例外都在正面,倒是與武將軍您有所不同,當真是個好家夥。”

黃重真學著武訥格的語氣說話的樣子,那憨憨的樣子,引得好大一幫女真貴族吃吃發笑,尤其是那些有資格位列大殿的尊貴婦人們。

畢竟,俊俏的小哥哥誰都喜歡,這店小二雖有些臉黑,五官卻長得很好,臉部的線條也十分堅毅,沒有絲毫的羸弱,那份黝黑,更是讓他看上去更加剛毅。

尤其是鼻子很大很挺,據說男人的鼻子象征的就是那個地方,越大越挺,便也代表著那個地方也越大越硬越挺……

至於那個脫去了外衣的小哥哥,雖因拘謹而顯得呆頭呆腦的,卻也蠻俊秀的。

武訥格本人雖有些惱怒,卻被吳三桂身上的傷痕所深深震撼著,便連黃重真豎起的大拇指,都視若無睹了。

吳三桂倒像是雛男一般,顯得有些兒羞澀,尤其是被一群女真貴女火辣辣的目光盯著,見黃重真解說完畢,便一絲不茍地將軍裝穿了回去。

場面,一度尷尬。

黃臺吉便適時的插話道:“你叫黃小貳?”

重真頗為無奈地拱手道:“在下正是。”

“大明的遼東巡撫之職,已有多年擱置,想不到僅是寧遠城下的一場小勝,便又重設了,可見堂堂大明對於勝利的渴望,已低到了令人可笑的地步。

僅寧遠那樣的小規模失利,在我大金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乃至說是毫發無傷都毫不過分,卻被你大明吹噓成了所謂的‘寧遠大捷’,當真是可笑至極。”

黃臺吉嘴角微微上揚的語氣之中,略帶著一絲揶揄,與阿敏多爾袞者完全不通,輕輕而言,娓娓道來,其殺傷力卻非常非常大。

“你……”吳三桂等人聞言,雖然憤怒,卻也訥訥地不知該如何反駁。

倒是黃重真輕輕搖頭,淡笑不語,以無聲的反抗,來抵禦黃臺吉的犀利言辭。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若連小勝都無法取得,何談大勝?

況且,黃臺吉口中的所謂小勝,哪怕是有著含糊其辭的正史支撐,那也只是後金的片面之詞,若真的如他所言,後金方面只在寧遠之戰中折損了數百人。

那麽,堂堂後金大汗統帥烏泱泱的數萬兵馬氣勢洶洶而來,在絲毫戰果都未取得的情況之下,會甘心就此灰溜溜地退兵?以成“未嘗一敗,只此一敗”之名?

因此,黃重真的親身經歷,便證實了他去往遼東關寧前的推斷。

——奴酋受傷,軍隊受創,才是後金最終放棄攻打寧遠主城,轉而趁著海面冰封突襲覺華,以屠殺島上軍民,來發洩因為終嘗失敗滋味,從而導致的羞惱成怒,並最終不甘退兵的主要原因。

黃重真的無聲反擊,令黃臺吉的犀利言辭,就像狠狠一拳打在了棉絮之上,軟綿綿地無處著力,十分無趣,更覺難受。

但其堂堂貝勒之尊,又不好籍此發作,否則豈不顯得格局太小?

於是,便只好咬咬牙吃下了這個暗虧,主動轉移話題道:“昨日在太平別院內叫囂的那個,便是你吧?”

“正是在下。”黃重真抓抓腦袋,頗為不好意思。

“十只羊,五頭牛,吃完了沒有?”

“今早又飽餐了一頓,滴血不剩。倒是二爺不曾配酒,好在我等自帶了。”

“好家夥,武將軍自是英勇無敵,爾等也不愧為少年英雄。”

“八爺謬讚。”

“來人,賜酒。”

當即有侍衛端來酒盤,黃臺吉親自抓起酒壺,滴酒不灑地斟滿了五杯,便放下酒壺,朝黃重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八爺。”

黃重真隨意地朝他抱抱拳,舉起一杯便一飲而盡,沒有絲毫猶疑。

祖大樂等人見狀,也都有樣學樣。

見五只酒杯空空如也地回到了酒盤之上,黃臺吉讚賞地點點頭,便又揶揄地說道:“就不怕本王毒死爾等蕞爾小卒?”

“那便是在下小覷了八爺,正如八爺所說,吾等蕞爾小卒,怎值得八爺以如此下三濫的手段,親自下手。”黃重真大笑道,“不過八爺的這杯燒刀子酒,當真是不怎麽樣哦,還不如我等自帶的呢。”

“哦?何不端上來嘗嘗?”黃臺吉確實是個城府極深的敵人,聽了黃重真不無嘲諷的話語,竟然無悲無喜,只是饒有興致地說道。

而那只顧冷眼瞪他的莽古泰,聽到有好酒,便雙目一亮,躍躍欲試起來。

黃臺吉敏銳地感覺到了這絲變化,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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