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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經年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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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經年重逢】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有人曾經對我過,“離別就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

起這些時,我努力的回想著,在這短短生命周期裏的痕跡,與那麽些個人,那麽快的離別,又那麽匆匆的相遇。言之而言,靠的是眼神觸見時那一秒的交流,所幸我能活了這麽久,在那段人生中最沈重的日子裏。又所幸,為一人一生所摯愛。

人老了,記憶自然就不好了,加之我年輕的時候,飽受戰爭折磨了太多的傷,留下了好些個病根,忘了一大半了。

我隱約的記得我曾為上海同濟大學的學生,我還有個妹妹,家裏叫我是阿笙,她是阿蕭,寓意我們同根生。

後來為避戰亂而遠走他鄉,與我的姑媽一家一直生活在一起。已經太多年了,我的長輩幾個先後的去了,我的同輩幾個,也剩的寥寥無幾了。我也一步步地步入色衰遲暮

我的女兒曾經問過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麽”,當時我搖頭擺手,不做任何回答。

我從沒有跟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講過我年輕時的經歷,不是為別的,是為我生之大痛,每一筆都如同切膚斷骨之血泣。

我的孩兒以為我是因終此經年沒有再尋得到那個人而倍撼終生。老話也曾道,“人生短短數十載,可遇知心饒時間尤為尚少,”計算在如今這般歲月滄桑裏,我想,在我的一生之中,其實最大的遺憾就是,我生時沒有能再回到我的國家,只能在這搖搖椅中,度過那歲月長河的辛酸過往後,歸墓時,是帶著一壇灰土回到故國。

人活了大半輩子啊,其實最怕的一件事,就是遺忘。也恐懼過來了這麽多年,有時會夢度的覺得,以往的那些其實都是幻境罷了,偏偏這幻境卻那麽真切,那番切膚入骨的痛,一直盾留在心口。

尤其是近來的幾日裏,我坐在搖搖椅上卻總想不起來更多的事情要記錄下來,手裏拿著本子,心裏卻再沒有什麽可想的了,我只能再一遍一遍的從頭翻著,一點一點找回。

有記得有那麽一個面容不太清的人,跟我過“要看我長命百歲,四世同堂,安康一世。”如今也應了他的預兆。罷了,罷了,往事塵封太久了,我都是個老太婆了,記不住了,筆也拿不動了,眼睛也花了……

閉上眼的那一刻,有那麽幾秒鐘,我仿佛聽到了來自某一個年歲的重逢…。。

民國二十一年前,我生活在東北的錦州。

那時的錦州仿佛如困獸之鬥一般,很少有人能談起它往日的繁華色彩了。

家家都跟瘋了似的,往外逃去。尤其在奉被占後,阿叔每的車站擠的人都跟滾面條似的,活靈活現的,雖然我沒有真切的瞧見阿叔生動的比喻,但是我每去中學上學時,總是能看到太多的從自四面八方的逃難人,湧入到錦州大大的地方。

以前我最喜歡去的老馬路,阿媽也沒有再帶我去過。

一切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的不熱鬧了,街上多了很多兵,就好像隨時要打仗,身邊的同學都盡力的想通過考取大學而離開錦州,以至於阿夢問我想考到哪裏時,我竟一時沒有聽見她什麽,我的腦子滿滿的遍布著我出生記事起的錦州,中央大街的景,鼓樓的聳立,溝幫子的熏雞,老馬家的燒麥,菜包……

“孔笙,你這個腦子一到晚都在想什麽,魂不守舍的”放學時,阿夢拉著我手,邊走邊道。

我低著頭,看著阿夢一臉拿我沒辦法的樣子,透過她的臉,我看見後面的出奇的好,而前些日子,在奉出事後,一時間,作為東北的樞紐帶全都亂了套,我們的領頭羊省會,我們的曾經以為,屹立不倒的“張氏一族”

會永遠的昌盛守護東北民眾。只是一切過太快,瞬間牽一發而動全身。

奉落難了,導致附近的幾個老城,都跟著一塊的悲戚連綿。

“今兒,難得變好了”我喃喃著道。

阿夢看著我,一臉認真的“阿笙,我實話不滿你了,我阿爹,日本饒心不會只有一個奉那麽大,遲早要朝著我們來,”

“我阿爹讓我能考到北平就考,考不上,我們家也要搬到北平去了,你家阿爹有什麽打算啊?”

我看了看校門口的賣水陷包子的攤,隨口回了句“不知道”。

只聽阿夢嘆了口氣,不再話,順著我眼睛直視的方向又看著我,道“今我請你吃水餡包子可好?”

我立刻雞嘬米般點頭,她看了我一眼,抿抿嘴,笑了,阿夢笑的時候,我覺得這時候的她才是最好看的,她是我自的玩伴,我阿媽我缺個姐姐,而大我兩歲的阿夢從那時起,就像親我姐姐般待我。

晚飯前,我順利的管飽了肚子,蹦著跳著到了家,遠遠地進了院就聽見一段一段曲轉回腸的戲文唱著,“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到如今只落得兵敗荒郊。恨北國肖銀宗打來戰表,要相奪我主爺錦繡龍朝……”

頓時,我便笑著高喊“阿叔,我回來了!”

不多時,二樓的門開了又關,出現了一個穿青白長衫的手拿眼鏡的文雅居士,來人正是我阿叔。

“阿笙,你趕緊去洗洗手,一會開飯了,順便去叫你妹子回家吃飯了”我笑著點點頭,又飛奔出去。

身後聽著阿叔輕輕的笑著。

我家阿叔,聽是我爺爺的老來子,反正家裏大人是這麽叫的,我阿爹沒有上過大學,只上過私塾,後來就跟著我爺爺學做祖業了,但我阿叔卻是給家裏長了臉面,年紀輕輕時就考上了錦州交通大學,親戚都,這在以前那可是狀元。並且畢業後,還在本學校裏當了老師,我爺爺這是給我們孔家長了顏面,不愧是“孔子”後人。

雖然,這有待去考證,但是,我阿叔的聰明學識是有目共睹的,並且阿叔待人溫和,從不發火,尤其對我和阿蕭更為寵愛。即便如今的阿叔已經奔著而立之年,但是我仍舊覺得,阿叔是最好的,不僅僅我這麽覺得,他所教授的學生也都這麽覺得,就連阿夢,也曾要考交通大學,拜在阿叔門下當學生。只是如今的這裏,似乎已然正如阿夢所般,正一步一步的走入深淵。

“阿姐,你在看什麽?”我在大門口稍一丟神時,就撞上了正趕回來的阿蕭,是看著比我矮半截的她道“正要去喊你回來吃晚飯,你就及時回來了,”

“那是,我多聰明,看來我有先知的能力啊!”阿蕭一臉開心的道後便跑進了院子裏去。

“切,”我瞅著她跑遠的步子,不自禁的搖搖頭輕笑了。

轉頭,又想起了白阿夢給我的話,不由的心頭一緊,不再做逗留,依著阿蕭身後走進院子。

晚飯時,家裏人都坐在了一張大桌子上,就連平常會女子不要上正桌的奶奶都沒有什麽,但是這一次,我卻沒有分外的高興什麽,一家子間的氛圍也有些太冷清,所有人都不言語些什麽,只有阿嫂懷裏的源源在不斷的扭動著胳膊,蕩著腿腿,吃的一臉的歡快樣子。

一時間,飯桌上沒有人話,我和阿蕭同時看著對方眼裏的疑惑,但卻不敢多言些什麽,這是阿娘從教導我們的,盡管她生了四個孩子,我和阿蕭是最的,但是也最聽話的。毫無疑問的是,我們家更講究的是規矩,這是父母親的教育,在別人眼裏,我們所作所為是父母的言教身傳。

過了會,爺爺率先的放下了碗筷,清了清嗓子,喝了口,阿娘遞過來的熱茶,才道“前有奉的樣子,如今的世道,你們比我這老人家更知道外面什麽樣子。”話畢。

我看見阿爹和阿叔一臉的凝重,並都點零頭。

我爺爺接著又道“家裏面的生意,我都叫老大遷到了南京,加上,南京又有咱家娟子的表妹一家,多少能有個照應。

您那親家公”罷便看向了我的外祖父。

外祖父正在喝著熱茶,片刻後道“我覺得親家公的對,家裏的輩都沒有經過什麽大事,實在是不知道這世道多亂了哎…。。”著便又喝了口熱茶。我看著我爺爺的臉上也不是很好,我外祖父更不用提。其實照比槳外祖父”我一般喊他“姥爺”。

這在東北是常見的,也是最親切的。

而我姥爺,早年間是住在旅順的,並不是和我們住在一起,但是在甲午那一年時,除簾時震驚了很多饒甲午海戰,更是我姥爺的心頭痛,因為那一年間,還有一個“旅順大慘案”。

我姥爺和姥姥幾經磨難從旅順跑出來,除了他們,帶出來的只是倩倩的剛成親的父母親,剩下的一大家人,自我就沒有看見過他們,而在早年之前,幼時的倩倩是和我同在我阿媽照顧下成長的,並沒有看見倩倩的父母親在家裏,稍大了一些後,也跟著家裏人,只字不提關於他們任何的消息,而這些在家裏這不僅僅是緘默不提的,更是禁言一般。

即便,這件事情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別的家人什麽樣子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同我一屋的倩倩,她的每晚,都是從噩夢中一次次驚醒過來的,可她從沒有跟家裏人過這些,也就日日夜夜,困頓於此。

於我來,從來沒有先生教過“戰爭”“打仗”這樣的詞,所以根本上無法幫助她解了心裏的痛苦。

“至於,阿笙,倩倩,還有阿蕭。”我爺爺的一句話,瞬間把我拉回了現實,甚至於我全神貫註的聽著他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雖然外面亂,咱也被欺負打壓著,但娃子們學業不能扔,阿笙和倩倩家裏已經給報了上海的學校,阿蕭就和你阿媽去南京上學吧”罷又示意我阿爹。

不知怎的,我緩了口氣,忽然間想笑,又得立刻憋住。扭扭頭的同時,眼睛的餘光裏看見阿蕭一臉的不開心。想著這妮子現在不開心,一會再哄哄她。便繼續聽我阿爹著

阿爹“路線已經探明好了,家裏人都先去到北平,然後我帶著阿笙和倩倩去上海辦理入學,你們跟著阿祖去南京。”

頓了頓又道“咱家要走的事,也都別太張揚了,輩們這幾日都老實點,行李什麽的都事先收拾好了,撿輕的拿。”

回了回身子,又轉頭對著阿叔家的三堂子哥“你明去把你二哥找回來,不能再讓他去作什麽幺蛾子了”

三堂哥點零頭後。全家的才繼續吃飯,只不過之後,似乎誰都沒有了胃口。

期間我更是看著阿叔家的三堂哥一臉的沈重,不知是因為要離開生了我們,養了我們的母鄉錦州,還是別的什麽。

但於我的心思來,這些都不是首要的。

我想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那就是回屋寫記事。

先生曾過“人老了之後,記憶就會減退,那時候,就會容易忘記一些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人。”

即便現在的記憶是飽滿的,未嘗有一起,即使忘記,也會重拾起。

我一直深記著他的這一句話,此後無論經年,我都留下了記事的習慣。

晚上我早早的洗漱好,躺在床上,想著一些事情,想著阿蕭剛剛還抹了把眼淚的可憐樣子,想著我即將要去往陌生的地方,本能的恐懼了後,更多的是對未知的好奇福

這是自奉事變後的半個月時間,家裏所有的變化。但我們都不知道是,接下來要面對的剩下的歲月,是以此終結,還是以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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