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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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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兩人的話,蘇琬琬聽得雲裏霧裏,正要開口就被張氏拉住了袖子,示意她不要說話。

蘇琬琬將話吞了回去,等到兩人走遠了才問道:“伯母,怎麽了?”

張氏道:“你與周將軍認識?”

蘇琬琬沒有隱瞞,“算是認識。”

張氏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認識也說不得,這兩個人,淵源瞧著太深,旁人插不上話的。”

蘇琬琬扭頭看著兩人的背影,沒說什麽。

送了張氏回了院子,蘇琬琬又帶著團團回去。

團團已經困得不行,走路的時候越走越慢,步子上沒有什麽力氣。

蘇琬琬彎下腰,將小家夥垂著的腦袋擡起來,笑道:“竟然這麽困了?”

團團的臉紅紅的,忍不住伸手撒嬌,“娘親,抱抱好不好。”

一時忘記了自己有點沈,已經不是小時候了。

蘇琬琬心中發軟,伸手打算將人抱回去,身邊卻不知何時走來一個人。

他的嗓音有些發沈,“我來。”

蘇琬琬餘光瞥見那繡著錦繡祥雲的衣擺,便知道身邊之人是誰了。

蘇琬琬不曾理會,顧自將團團抱了起來。

“你不回軍營嗎?”

齊君赫在她身側,“軍營暫且無事。”

兩句過後,陷入沈默。

蘇琬琬目光看著前路,沒有一絲留在齊君赫身上。

只是剛走了兩步,就突然覺得自己腳底離地,自己被人橫抱起來,團團直接側倒在她懷裏。

蘇琬琬慌忙擡眼去看近在咫尺的齊君赫,見他神色如常,像是做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打仗許是也沒花費他多少力氣,抱起一對母女像是輕松得很。

蘇琬琬無奈道:“齊君赫,放我下來。”

齊君赫動作不改,蘇琬琬又道:“這像什麽樣子?”

齊君赫說話了,“讓我把團團抱回去。”

團團被這麽一折騰,清醒了不少。

蘇琬琬看著團團,“你願意嗎?”

團團搖頭,“不願意。”

娘親一看就還沒原諒,她才不願意。

齊君赫插話,“你娘很瘦,這麽抱著你,她會很累。”

團團突然想起,自己長高後,娘親抱著自己,總是會頻繁地換手,原來是累了。

她改了口,“那我勉強願意吧。”

團團都這麽說了,如被齊君赫這樣抱著,眼看對面就要走過來幾個人,蘇琬琬一咬牙,“好。”

齊君赫將人放下,又將團團抱起,往前走。

走了兩步,他停下去看還在原地站著的蘇琬琬,擡眉,“不走嗎?”

蘇琬琬只覺得六年過去,齊君赫的性子內斂了不少,臉皮也厚了不少。

蘇琬琬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在夜色中,在燈光映照不到的陰影裏,齊君赫的嘴角微微上揚。

巷中傳來男子的聲音,“蘇琬琬,你抿唇的習慣,六年了還是沒改。”

等到了院子,團團已經在在齊君赫身上睡著了,好在之前已經洗漱過,蘇琬琬給她擦了手腳,將人放在床上蓋好薄毯。

齊君赫從袖中拿出兩本書冊,遞給蘇琬琬。

蘇琬琬看了一眼卻沒接,低聲問道:“是什麽?”

齊君赫道:“話本。”

“如今戰亂,城中不好找,勉強尋到兩本還能看得過去。”

蘇琬琬還是沒接,轉身去收拾房間的物件。

她沒有什麽理由去收齊君赫的東西。

齊君赫壓下眼瞼,將話本放在桌上,又從袖中尋出一樣東西,放在桌子上。

“這個是送給團團的。”

聽到是送給團團的,蘇琬琬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銀球。

看那球的模樣,約莫有成人拳頭大小,上面的紋路條理,看著像是蹴鞠。

蘇琬琬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團團是女孩子,不喜歡蹴鞠。”

“如今城中,難尋到哄人的物件。”

齊君赫頓了頓,“無論是哄大人的,還是哄小人的。”

蘇琬琬覺著有些不對勁,齊君赫曾經也哄過自己,但都是霸道中帶了點柔情,不容拒絕,從未像現在這樣放低過身段。

熟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齊君赫霸道些她還能冷臉相對,這個模樣,蘇琬琬就有些難以應付。

她放棄收拾房間,走到床邊,“我要休息了。”

齊君赫的目光一直在蘇琬琬身上,見她像是有些不自在,回過味來。

他也走到了床邊,眉眼透出一抹淺淡的喜色,“我今日就在這裏休息。”

蘇琬琬別過頭,神情又恢覆冷漠。

齊君赫果然還是齊君赫。

緊接著,蘇琬琬拖外衣,齊君赫就脫外衣,一身黑色裏衣勾出修長挺拔的身形。

蘇琬琬上了床榻,他也跟著上去。

蘇琬琬身上的冷氣越來越重,卻不曾說什麽。

齊君赫自後攔著蘇琬琬的腰,問道:“你為何不趕我走?”

蘇琬琬沒好氣,“我趕得走嗎?”

之前哪次不是拳打腳踢,用盡全身力氣,齊君赫還不是都留了下來。

況且團團還睡著了。

身後半響眉沒傳來說話聲。

蘇琬琬只覺得扣在自己腰間的手一松,變成淺淺搭著。

耳邊是一聲淺笑,“你就這般不願。”

“六年裏,你就沒有一瞬是想過我的嗎?”

蘇琬琬不曾回話,她閉著眼回顧這六年。

怎麽會沒想過。

齊君赫用最暴力的手段,推翻了周楊兩家,卻也給自己留下了好大的爛攤子。

也難免會想起小時候的齊君赫,去猜他曾經生活在怎樣的艱苦環境之下。

但她會想起京城的每一個人,而不是唯獨齊君赫。

後頸抵上一陣溫熱。

“蘇琬琬,日後與我商量,我會考慮的。”

半響,那雙手從蘇琬琬的腰上撤開,她感受到身後人起身離開了床榻,接著房中傳來了穿衣的聲音。

房門被打開,齊君赫離開了房間。

*

第二日一早,蘇琬琬的房門就被敲響了,楊子苓看著開門的蘇琬琬,問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緊接著又問了第二個問題,“這六年你去了哪裏?”

團團還睡著,蘇琬琬帶著楊子苓在院子裏面坐下,一起回答了她的兩個問題,“從皇宮離開後,我就去了修文縣,後來遇到起義,逃到了定北。”

後面發生了什麽蘇琬琬不必說,楊子苓也能猜到,“你費盡心思離開,卻還是碰到了齊君赫,他把你帶到了府衙。”

蘇琬琬點頭。

楊子苓往椅背上一靠,:“那你猜猜,我是為什麽到了定北?”

蘇琬琬看著她那雙依舊靈動的雙眸,與六年前似乎沒什麽區別,又覺得裏面像是盛放了不少東西。

蘇琬琬想起昨日看到的場面,試探道:“是來尋周南行的?”

“是,”楊子苓自嘲一笑,“但不是像幾年前那樣了。”

她話中有話,蘇琬琬道:“楊小姐,你發生了什麽?”

楊子苓擺手,“叫我楊子苓吧。”

她垂著眸,像是自言自語,“說來可笑,之前我嫌棄別人接近我是居心叵測,不願與他們說起心事,才與你說起少女心事,如今這心中有些話,旁人不願聽了,也只能與你說了。”

蘇琬琬知道楊家的事情,不好開口,只能嘆謂一句,“子苓,你說吧。”

楊子苓擡眸開口,言簡意賅,“蘇琬琬,你想過死嗎?”

蘇琬琬道:“曾經我曾想與周沖同歸於盡。”

楊子苓指尖一勾,“周崇與你家的恩怨,我後來知道了,他卻是該死。”

“而楊家貪汙銀兩百萬兩,以至於朝綱不振,地方百姓民不聊生,好像也確實該亡。”

蘇琬琬神色變幻,若是以前的楊子苓,絕對說不出這種話。

她曾經是那麽驕傲。

“子苓……”

楊子苓擺手,語氣還算平靜,像是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我是楊家大小姐,我也該死的,可是卻沒有被砍頭。我現在想死,卻因害怕不敢自盡,這都是周南行害的,我要讓他動手殺了我。”

所以她日日跟著他,罵他逼他,要折磨得他比自己更加痛苦才好。

蘇琬琬想著昨日看到周南行,他的舉止神情,明顯是對楊子苓有意的。

楊家滿門不得善終,楊子苓卻好好活著,怕也是他將人保了下來。

蘇琬琬道:“或許我不該勸你,卻還是忍不住勸了,我希望你活著,若是不能留在京城,那就離開去遠點的地方,好好生活。”

楊子苓搖頭,“我沒有活著的意義。”

她連指責齊君赫,都只能站在女兒的角度,義不在她這一邊,指責都顯得無力。

楊子苓話音剛落,遙遠的南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大地好像都隨之震動了一瞬。

蘇琬琬心頭一陣心悸,像是死亡近在咫尺一般讓人後怕。

她有些驚恐地看向楊子苓,“或許,活著本身,就是意義。”

團團被震醒了,她在房間裏喊著娘親,蘇琬琬去房中將人抱出來,哄了兩句。

楊子苓剛從那聲巨響中緩過神來,她按了按心口,看著團團的模樣,問道:“這是齊君赫的孩子?”

年歲和模樣,都讓她沒辦法得到第二個可能的猜測。

楊子苓的話幾乎是肯定,蘇琬琬也沒必要瞞著,點了點頭,“沒瞞住,他已經知道了。”

楊子苓沒來由嘆了一口氣,蘇琬琬也是個可憐人,如今怕是更逃不了了。

她看著團團的模樣,剛睡著被嚇醒,眼角還有一絲淚痕。

楊子苓笑了笑,“雖然是他的孩子,奈何眉眼有幾分像你,倒也沒這麽面目可憎了。”

巨響並沒有就此停歇,後面總會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響。

蘇琬琬有些憂心,擡頭看著南邊的方向。

很快,蘇琬琬就知道了巨響的來源。

許是傷員太多,有一些傷情嚴重的傷員甚至被送到了府衙。

蘇琬琬得到消息後,讓團團呆在房中不要出去,又拍了丫頭守著,這才去了前院,看到院子裏面十幾名正在□□的士兵。

他們身上的衣袍都破裂開了,傷口猙獰而恐怖,一眼望去,簡直觸目驚心。

學過一點醫術的蘇琬琬,急忙拿起棉布,走到一名大腿血流不止的傷員面前,將傷口按住。

“你傷口太大了,需要止血。”

清理了傷口,抹上藥纏上繃帶後,蘇琬琬的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汗。

而在嘈雜的謾罵聲中,蘇琬琬知道了讓他們受傷至此的原因,敵方使用了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大炮。

蘇琬琬無法想象大炮是一種什麽樣的武器,她從未見過,但是聽見這兩個字時,她腦海中都是之前聽到的巨響,震得她心口發顫。

蘇琬琬擡頭,看向北方。

面對這樣的武器,定北還能夠堅持多久。

楊子苓站在蘇琬琬身後,將方才蘇琬琬的動作都盡收眼底,“你竟然還會醫術?”

蘇琬琬收回視線,臉上的後怕之情還未褪,“只會一點。”

畢竟她當時跟在女醫身邊時,並不是真的一心要求醫,而是為了更好的殺人。

楊子苓感受到蘇琬琬的害怕,其實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她瞥過臉,“周南行還沒殺了我,他可別被大炮轟死了。”

身邊的傷員還有些力氣,回道:“將軍沒事。”

周南行當時的站位靠後,大炮來襲是也躲閃迅速,這才沒有傷到。

楊子苓張口要說些什麽,看他渾身是血的模樣,閉了嘴。

這士兵的眼睛都被血垢糊住,卻仍強撐著向蘇琬琬求助,“姑娘,北城門後面,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傷員,甚至更嚴重,你既然會些醫術,可否請你,跟著大夫一起,去幫幫他們?”

正巧兩名大夫處理好了院子裏面的傷員,要離開府衙趕往前線,聽見這傷員的話,就大聲問道:“姑娘,跟我們一塊去吧,會醫術的人,太少了。”

蘇琬琬很快應下,要走時,她看向楊子苓,“子苓,不是尋不到活著的意義嗎,不如跟我走一趟吧。”

她看著楊子苓,目光柔和,沒有強求,只是等著她的選擇。

楊子苓皺了皺眉,走到蘇琬琬身側,“周南行不讓我出府,旁人若是攔著我,你總得有法子吧。”

蘇琬琬笑了笑,拉過楊子苓的手,“走吧。”

門口的人果然要攔楊子苓,兩名大夫說都是去前線幫忙的,守衛不信。

蘇琬琬又說:“周大將軍若是降罪,一切由我擔責。”

守衛這才半信半疑地將人放走了。

到了城北,街道上都是受傷的士兵,輕傷者坐著,重傷者躺著,一片血色。

蘇琬琬取過棉布,按在一位傷員血流不止的手臂上,對著楊子苓道:“子苓,幫我尋一些水來。”

楊子苓遲疑一瞬,還是將水尋了過來。

蘇琬琬手下一邊動作,一邊道:“繃帶。”

楊子苓取過遞給她。

等處理這個傷員,蘇琬琬走到另一個傷員面前,他傷得更重,出血點不止一處,看模樣是剛從戰場上被擡下來的,渾身是血。

耳邊是大炮轟鳴的聲音,鼻尖隱隱圍繞著硝煙的味道,蘇琬琬壓下心中的情緒,取了些棉布塞進楊子苓手裏,“先止血。”

楊子苓學著蘇琬琬之前的模樣,將棉布按在出血的傷口處。

蘇琬琬清洗著傷口,擡眼看了一眼,“按重一點。”

“我這不是擔心將人按疼了。”嘴上這麽說這,楊子苓卻加重了力氣。

這士兵疼得動彈不得,半磕著眼皮問道:“大夫,我還能活嗎?”

他語氣中帶著有氣無力的哭腔,“我妻兒還在家等我。”

蘇琬琬語氣肯定,“能活。”

士兵將仰起的頭放回地面,“好。”

兩人如同連軸轉的陀螺,如此治療了不少傷員,可是傷員就如同流水一般,一批治療好,便很快會迎來下一批。

蘇琬琬熱得渾身出了汗,臉色發紅發燙。

她突然腳步一停,對著楊子苓道:“子苓,你自己可以了。”

楊子苓一怔,“什麽?”

“你可以自己處理傷員了。”

“我與你一樣,不過是只懂一點外傷的,卻也敢去治療別人,”蘇琬琬道:“你也可以,去吧。”

楊子苓握了握手,轉頭去尋了另一名傷員,而卻是如同蘇琬琬所說,她獨立完成了。

那名傷員在沈沈昏睡過去之前,對著她道了一聲謝謝。

楊子苓的心中,一種酣暢卻酸楚的情緒還沒來得及發酵,她再次去尋了另一個傷員。

耳邊的轟鳴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傷員增加的速度也緩慢下來。

蘇琬琬已經累得雙手發顫,深吸一口氣,繼續手下的動作。

齊君赫從城墻上走下,目光所及都是傷員,臉色已經黑得難看。

周南行在他身後,語氣發啞,“這大炮是洋人的武器,我得到消息還沒多久,他們卻已經有了成批量的大炮。”

六年前推周楊兩家後,齊君赫忙著肅清朝政,重建朝綱,其餘時間還得去平叛擁兵自重的周大將軍,卻在軍事建設上有了疏忽。

可是這也未免太過奇怪,不過是百姓起義,如何能擁有大炮這樣奢靡的武器?

楊雲簡走到身邊,他身上滿是黑衣,從未如此狼狽,瞇著眼道出實情,“這城,怕是難守了。”

可是定北是軍事重地,一點破開,起義軍就是一路北上,直搗京城。

這就是大趙內部起義的恐怖之處。

齊君赫沈默一瞬,眸色發沈,“召集所有將領,開展會議。”

會議結束時,只聽有一個年老的將領,淒聲喊道:“皇上,使不得啊!”

齊君赫卻提步,走出了營帳。

他在傷員之中穿行,像一名普通的將領,問起尚還清醒之人的傷勢。

他走了一路,在繞過一個拐角後,遠遠瞧見一個人。

她半跪在地上,衣袍上已經沾了斑斑血跡,發髻因為太過忙碌垂下來大半。

她顯然累很了,為人捆綁帶的時候,手臂都在打顫,腰桿卻仍舊是直的,臉上帶著安撫人心的笑意。

齊君赫又突然想起山澗的玉蘭,開在枝頭,守著瀑水的擊打,卻仍然開得燦爛清高。

這樣一朵堅強的花,之前卻在深宮之中,險些枯萎了。

蘇琬琬曾經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開:你曾經受過的苦楚便要我來償還嗎?我不想做你的籠中雀。

思緒紛飛,一頓混亂後滿滿清晰,九年前,在蘇家大院,父母雙亡,一身帶孝白衣的蘇琬琬,一雙含淚的眼中卻滿是堅定,她說:我想要活著。

那他窮盡一生,也總是要讓她得償所願。

心在疼,實在是太疼了。

齊君赫噗的一聲跪下,單手撐著墻壁,脊背躬起,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劇烈地呼吸著。

可是呼吸仍舊無法緩解身上的痛苦,他的胸膛喘得越來越急促。

身後傳來腳步聲和急促的說話聲,“皇上!您受傷了!”

齊君赫眼角滑下一滴淚,最終還是暈了過去。

而另一邊,楊子苓忙得焦頭爛額,私下尋找著東西,“繃帶呢,繃帶去哪了?”

她尋了一會尋不到,恍然記起上一個人已經用完了,打算再去拿一些放在身上,正要起身,一直修長的手已經將繃帶送了過來。

楊子苓快速接過,“多謝。”

等將人包紮完,她擡眼看身側的人,發現是周南行。

楊子苓皺了皺眉,繞過他,走向下一個傷員,“我今日不纏著你求死了,你走吧。”

周南行跟在她身後,“那明日後日呢?”

楊子苓滿眼都是紅色的血,這讓她想起楊家行刑那日,她偷偷溜出去,那刑場上的滿地血跡。

她放不下,一輩子都放不下,可是跟眼前人又有什麽幹系呢?

她想死又不敢死,只能尋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借口,每日纏著周南行,讓他拔刀,像別的錦衣衛殺了她的親人那樣,也把自己殺了。

周南行總是讓著她,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都是耐著性子由著她鬧,久而久之,她也就知道周南行不會殺她了。

可是如此一來,與周南行糾纏不清反倒成為了她活著的意義。

楊子苓方才突然覺得,這未免太可笑了。

楊子苓笑了一聲,“周南行,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與你有糾葛了。”

周南行怔在原地,視線落在楊子苓身上,喉嚨發澀。

“其實……”

其實他不介意。

只是這話,終究沒人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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