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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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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蘇琬琬急忙靠回車廂,對著車夫道:“停,停下來,換一個城門出去。”

張開羽意識到許是出了意外,然排成的隊伍已經逐漸成型,此時若是掉頭,怕是更加顯眼。

他道:“先別掉頭!”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有些為難,“你們打算如何?”

張開羽打量著車廂,對蘇琬琬道:“這車廂後門可以打開,我們從後面跳下去,先躲起來。”

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蘇琬琬打開後門,三人都跳了下去。

他們以周圍的車廂為掩體,試圖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早在馬車突然停下來時,城門口那雙掩在面具之下的眼睛,已經如同餓狼一般,望了過來。

蘇琬琬三人拐進了一條巷子,途經這裏的人很少,三人停下,試圖尋找對策。

京城這麽大,齊君赫要找到蘇琬琬需要很久,只是不能一直躲藏,她總需要一個落腳點。

蘇琬琬想著,她出宮不過半個時辰,從宮人發現到穿到齊君赫耳朵裏,定然需要很長時間,齊君赫未必就是來抓自己的。

她的想法很快破碎了。

腳步聲打破了巷子的平靜,一雙黑靴拐過巷口,刀鞘與玉佩碰擊發出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如同催命之音。

尚未看見來人的臉,蘇琬琬已經肝膽俱裂,推著張開羽和露水,“快走!快走!”

三人扭頭便跑,只是剛跑出兩步,一名紅袍錦衣衛就落在他們面前。

繡春刀毫不留情的出鞘,泛著淩厲的光。

緊接著是一個、兩個、三個……直到整整十個占滿了這條巷子的街道,墻頭,人數才停下。

周南行站在他們最前面,沈默地低下頭。

身後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在距離蘇琬琬三米之遙停下。

蘇琬琬聽見齊君赫的聲音,冷得發寒,

“你還是不夠喜歡囡囡,不然如何會拋下它離開?”

“琬琬,過來。”

蘇琬琬指尖都在抖,張開羽已經站至她身後,看著那冷漠的帝王,“皇上,你曾親口允下臣和琬琬的婚事,君無戲言!”

齊君赫看著蘇琬琬的背影,自嘲一笑,“朕說話不算話多次,琬琬不是很清楚,她竟然沒與你說過嗎?”

張開羽氣到發抖,“身為皇上卻如此,大趙何以為繼?”

“呵,”齊君赫道:“這齊姓,可不是我求來的。”

他又說了一次,“蘇琬琬,過來。”

聲音中的寒意越來越重,蘇琬琬只能艱難轉身,如何逃都逃不出去的痛苦,逼得她眼角滲出了淚。

“齊君赫,放過我吧,天下這麽多女子,你糾纏於我又有何意義?”

齊君赫擺手,一名錦衣衛突然到了張開羽身邊,踹其小腿使人跪在地上,反剪人手腕到身後牢牢壓著,力道之大讓他悶哼一聲。

蘇琬琬瑕疵欲裂,“齊君赫,讓他放手!”

齊君赫皺眉,“過來。”

張開羽疼到青筋暴起,卻不願讓蘇琬琬過去,“琬琬,別去。”

齊君赫面如凝霜,再次揮手,露水也被壓倒在地。

“壓去北鎮撫司。”

蘇琬琬再也忍不住,走到齊君赫的跟前,含淚的雙眼毫無亮光,如同心死。

“放開他們。”

齊君赫的眼角泛著淡淡的紅,是他每次頭疼的前兆,“放了他們,你要一輩子留在乾清宮。”

蘇琬琬心口發涼,她想說這個交易並不公平。

但是在她與齊君赫之間,好像總是做這種不公平的交易。

身後的露水和張開羽,都在哭喊著,讓她別點頭。

蘇琬琬卻沒辦法不顧忌他們的安慰,哪怕是她與齊君赫之間鬧得你死我活,也不該牽扯到露水和張開羽。

“好。”蘇琬琬應道。

齊君赫將人攬進懷裏,隨口道了句:“放了他們。”

隨後將蘇琬琬攬進懷裏,一路帶回了別院。

蘇琬琬如同木偶一樣,被他帶至房間。

齊君赫反手將門扣上,安靜的環境下,頭疼減輕了不少。

松開蘇琬琬,齊君赫拉開一步的距離,指尖點著蘇琬琬心口,聲音涼薄,“你這裏,怎麽捂不暖呢?”

蘇琬琬反問,“皇上,你呢?”

“重逢一來,你可曾敬過我,可把我當作一個人問過我的意見想法?”

眼角的淚水滾滾留下,“誰願意做你的宮中囚,鳥中雀,憑什麽你想,你就能鎖住我?”

齊君赫將人抱起,走到床前將人按進床榻之間,啃噬她的脖頸,鹹苦味在口中漫開。

“我不強求,還能握住什麽東西?”

衣衫瞬間變得淩亂,滾燙氣浪逐漸蔓延,“我為大趙江山、黎明百姓殫精竭慮,為掀翻周楊兩家嗜血之蟲,費盡心血,所求不過一個蘇琬琬,我有什麽錯?”

“即便有錯,也是功大於過,我何必自愧?”

蘇琬琬推攘著齊君赫的肩膀,卻仍抵不過衣服被褪去,力氣很快洩了大半。

她轉頭咬在齊君赫的臉上,咬出一道齒痕才松開,齊君赫已經止住動作,目光發沈地看著她。

“你是真舍得咬。”

疼死了,比頭疼還疼。

他往日都舍不得,無論做什麽都留著一分力氣,這般想著,他不服氣,附身在蘇琬琬的鎖骨上咬了一口。

蘇琬琬疼得倒吸氣,使勁推開,哭著道:“你的責任,你的苦楚,憑什麽要我來償還?三年思念,三年悲痛,被強留宮中的痛苦,誰來償我?”

齊君赫改咬為吻,淺淺碰觸著那道傷口。

被掩蓋住的眸子有些發懵。

他本不打算這樣的。

他選的這條路多難啊,九死一生,自己能不能活著都不一定。

他本不打算拉著蘇琬琬來償他的。

將其落在鎮遠三年,不敢聽,不敢問。

可是人到了眼前,他就忍不住了,實在是太想念了。

唔,原是這樣。

“我償。”

齊君赫道:“我們彼此償還,能償還一輩子下去。”

眼看著腰間的手越來越往下,蘇琬琬急忙弓起腰,抽出靴中的匕首,橫在兩人之間。

刀尖對著齊君赫的胸口,蘇琬琬指尖發顫,“別動我!”

從前,因為種種,她從不曾將刀對準齊君赫。可是現在齊君赫的所作所為,已經威脅到了他的性命。

齊君赫動作一頓,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蘇琬琬本以為威脅起效,正打算將人推開,齊君赫卻撥著匕首往左邊挪了一寸。

“這裏才致命。”

他話說完重新垂首,在蘇琬琬的脖子上留下一抹嫣紅。

刀口在齊君赫心口的地方,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摩擦幾次,蘇琬琬的心頭發顫,捏著刀的手都軟了幾分。

她哪裏能真的殺了齊君赫,見這般威脅沒用,便流著淚,將匕首對準了自己。

如果左右都要死,還不如這樣死了。

齊君赫看著身下的女子,眼裏血絲越來越多,“你竟然寧願去死……”

“蘇琬琬,你當真是……”

匕首被他暴戾的奪過,扔到了不知何處。

齊君赫頭疼得厲害,生氣地將女子攬在懷裏。

熱氣噴灑在蘇琬琬的頸窩,齊君赫生氣卻無奈的話音落在耳裏。

“我又能如何,是我強留你的。”

蘇琬琬又被帶回了乾清宮,他與齊君赫的關系越發僵硬。

這次逃離徹底撕毀了兩人和睦相處的可能性,就連情動之時的親吻與撫摸都顯得強制。

蘇琬琬面對齊君赫時更加冷漠,就連囡囡也不再親近。

過了幾日,鄧吉將露水送進了乾清宮。

露水見到小姐時,滿心激動,與蘇琬琬抱了個滿懷。

“小姐,你近日可還好?”

蘇琬琬只在見到露水的那一瞬,露出一絲笑意,很快皺起眉頭,“可是他強行要送你進來的?”

露水道:“確實是鄧吉尋到我,要帶我進宮的。他說小姐在宮中不曾說話,也不愛笑,讓我來陪陪小姐。”

蘇琬琬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鄧吉。

若是還能尋到法子離京,自己一人更方便。如果帶上露水,怕是要麻煩些。

等進了房間,露水才將目光挪到蘇琬琬的小腹,“小姐,你的肚子……”

蘇琬琬笑道:“還早呢。”

話落,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這乾清宮,確實久不曾笑了。

傍晚,不遠處的房間裏,突然發出了物品落地砸碎的聲音。

這聲音一道接著一道,越來越重。

敢在乾清宮砸東西的,除了齊君赫,別無二選,可他一般只在頭疼的時候才會如此發狂。

按道理這個月,他的頭疾已經結束了。

蘇琬琬往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卻坐著沒有動。

過了一會兒,隔壁的碰撞聲仍然沒有結束,周南行的聲音卻在門外響起,“蘇小姐。”

蘇琬琬打開門,周南行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蘇小姐,去看一看皇上吧。”

蘇琬琬問:“他的頭疼應當結束了,這是為何?”

周南行道:“皇上喝下了太後給的湯。”

不等蘇琬琬發問,他解釋道:“那湯裏放了令人智昏的藥,皇上的頭疾便是小時候喝了此藥留下的後遺癥。”

前段時間,周楊兩家陸續失去了一些骨幹,太後不免對齊君赫有了些懷疑。

如今到了,緊要關頭,這湯不得不喝。

蘇琬琬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周太後畢竟是齊君赫的母親,是如何能下此狠手?

乾清宮的太監宮女都躲到了院子裏,飽含期待的目光落在蘇琬琬身上。

他們都知道皇上寵愛蘇姑娘,蘇姑娘若是陪在皇上身邊,興許他能早些平靜下來,他們這些下人也不必膽戰心驚。

蘇琬琬嘆了一口氣,“走吧。”

蘇琬琬踏進房間時,一個瓷瓶扔到她腳下,應聲破裂。

齊君赫轉過身,正要說什麽,看到是蘇琬琬,突然平靜下來。

蘇琬琬從來沒見過齊君赫這麽狼狽的樣子,發冠不知掉落在何處,滿頭黑絲自由落下,衣衫淩亂,眼眶通紅。

她喊了他名字,“齊君赫。”

齊君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就這麽隔著三米的距離,看著蘇琬琬,仿佛在確定跟前的人是不是真的。

似乎是終於確定了,他垂著頭,走到蘇琬琬跟前,喉結上下滾動一瞬,他彎腰把琬琬抱進了懷裏。

他身上的溫度很高,蘇琬琬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個火爐圈住。

齊君赫顯然神志不清,他在蘇琬琬的脖頸之間蹭了蹭,想要咬又舍不得,最後啞著聲音,道了一句:“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主動找我了。”

齊君赫抱了蘇婉婉整整半個時辰,才沈沈睡去。

蘇琬琬走出齊君赫的寢殿,卻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她走到乾清宮門口,竟然打算出去。

這個動作可嚇到了宮門口的小太監,他匆匆忙忙地去攔,“姑娘可出不得。”

蘇琬琬只是覺覺得自己現在情緒低落,想出去走走,“皇上說過,這皇宮內我都去得。”

周南行聽到聲響走了過來,小太監見狀立馬求助,周南行卻道:“讓她出去吧。”

“不過身後要跟著一個宮女,皇宮很大,別找不到回來的路。”這話是對著蘇琬琬說的。

蘇琬琬這次沒有拒絕,她隨手指了一個宮女在自己身後。

天色漸晚,只在西邊有一抹亮光,宮墻之間已經見不到多少人。

蘇琬琬借著昏暗的燈光,漫無目的地前行,隨意問道:“你跟在皇上身邊多久了?”

宮女反應了一下才答道:“姑娘來之後,奴婢才來的。”

她是一個愛說話的,偏偏進了乾清宮之後,說話的機會就少了。

“姑娘來之前,乾清宮都是沒有女子的。之前聽一些宮裏的老人說,皇上小時候身邊就只跟了周大人,乾清宮內,連太監都很少。”

蘇琬琬問道:“小廚房也不曾有人,他們如何吃飯呢?”

小宮女想了一下,“應當是周大人做飯吧。”

蘇琬琬望著前路,突然想起之前在鎮遠縣時,幾人曾經話談。

周南行還曾抱怨,哪怕是過春節,院子裏也只有他和齊崢兩人。

原來如此。

蘇琬琬繼續散著步,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一座威武的閣樓前面。

上面的牌匾赫然寫著文淵閣三字。

蘇琬琬讓小宮女尋個地方休息,自己獨自進去逛逛。

小宮女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蘇琬琬意會,笑道:“這文淵閣這麽大,我許是會在裏面迷路,一炷香我若是沒出來,你就進去尋我。”

小宮女這才放心下來。

文淵閣裏有負責掌管的太監,許是知道蘇琬琬的身份,招待兩句後,便讓蘇琬琬自行觀看,沒有一點阻攔的意思。

蘇琬琬一路往裏走,不知為何,她向著史冊的方向走去。

史冊的位置在閣樓很裏面,她穿過了很多書架,眼看著就要到記載近些年趙史的地方,卻突然瞧見了一個人。

那人悠哉悠哉地搖著扇子,一身白袍身形修長,恍若書生。

楊雲簡偏過頭,“蘇姑娘,好巧。”

上一次見他已經是三個月之前,蘇琬琬卻依舊影響深刻。

“夜深了,你如何在這裏?”

楊雲簡不答反問,“蘇姑娘不是新科探花的未婚妻子嗎,又是如何出現在後宮呢?”

蘇琬琬不想回覆,擡步打算越過他。

楊雲簡將書合上,放回書架:“皇上邀我議事,可我人到了乾清宮門口時,又被譴了回去,我便來文淵閣看看。”

蘇琬琬不過是隨口一問,腳步不停。

楊雲簡卻笑道:“蘇姑娘,不想離開後宮嗎?”

蘇琬琬心中警覺,“你知道多少?”

她與齊君赫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楊雲簡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楊雲簡道:“只知道一點,可若是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

“無緣無故,你為何要幫我?”

楊雲簡輕笑一聲,“我曾無緣無故殺了很多人,卻也無緣無故幫了不少人。”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遞到蘇琬琬面前,“你可以選擇信或不信。”

蘇琬琬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那盒子。

她能夠離開乾清宮的機會,太少了。

楊雲簡即使有所圖謀,也總比一輩子困在深宮的好。

“你要如何幫我?”

楊雲簡走近,溫潤的眉眼都露出一抹笑意。

“周楊兩家根基太深,皇上想要將其鏟除,必然有□□的那日。”

屆時一片混亂,他總能找到機會將蘇琬琬帶出去。

周崇的命,齊君赫也絕不可能留下。

蘇琬琬即使離開,也沒有遺憾。

“而那日,不遠了。”

楊雲簡走後,蘇琬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往前走,走到一方書架前停下。

指腹有意識的劃過一本本史冊,最後停在封面上寫著“宣德十二年”的那一本。

輕顫的手指翻開封面,接著一頁頁往後翻,最後的停在其中一頁。

宣德十二年,皇上於邊境身中數刀,流血不止,性命垂危,臥床三月竟奇跡痊愈,乃我大趙之幸,天佑大趙!

蘇琬琬背靠書架緩緩蹲下。

原來三年前,齊崢是真的快死了。

只是三年後,世事變遷,終究都不一樣了。

蘇琬琬從袖中拿出楊雲簡給他的盒子,將其打開,裏面放著一副完整的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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