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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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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蘇琬琬走出文淵閣時,發現齊君赫站在門前的一塊空地上,一身白色裏衣,一雙黑色長靴。

周圍的太監和宮女都在遠處看著,不敢靠近。

終於等到蘇琬琬出來,齊君赫走到她跟前,問道:“你怎麽來了文淵閣?”蘇琬琬腦海裏閃過剛看過的史書,耐心答了:“閑逛到此處的,要回去了。”

她擡步走了一段距離,看到旁邊的宮女太監神色不對,停下轉身,發現齊君赫還站在原地。

見蘇琬琬在看他,齊君赫抿了抿嘴,“你為什麽不帶我回去,留我在這裏?”

蘇琬琬這才發現不對勁,走回齊君赫身前,仔細打量著齊君赫的神色。

發現他的眉眼耷拉著,嘴角抿著,像是在生悶氣的小孩子。

這,莫不是和太後的湯,喝壞了腦子。

蘇琬琬心中發涼,“周南行呢,為何他沒跟著你。”

“周南行……”齊君赫揚眉,“我討厭他,他監視我。”

蘇琬琬這下,心徹底涼了。

說不清的情緒在心頭沖擊,蘇琬琬眼眶發紅地看了他一會。

“走,與我回去。”

這個情況,要趕緊回去見太醫才行。齊君赫不動,“你帶我回去嗎?”

蘇琬琬點頭,“對,我帶你回去。”

齊君赫偏過頭,耳上微微發紅,有些矜持地伸出手,“好吧。”

蘇琬琬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伸到跟前的手,“這是做什麽?”

齊君赫有些疑慮,“你不牽著我帶我回去嗎,如果我走丟了怎麽辦?”

這是當真燒了腦子,蘇琬琬認識的齊君赫絕對不會一本正經地說這種話。

蘇琬琬嘆了一口氣,牽過他的手,開始往回走。

齊君赫不知道在寒風中吹了多久,手冷得像塊冰一樣,手依然很大,卻不像之前那樣強制性地要將蘇琬琬的手整個裹住,而是由著蘇琬琬牽著他,像是牽著一個孩子那樣。

齊君赫走在蘇琬琬身側,擡頭看天,嘟囔了一句:“這星星還挺好看的。”

蘇琬琬心頭不知是何滋味,“齊君赫,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齊君赫搖頭,“我不知道你叫什麽,但是看不見你,我就難過。”

蘇琬琬帶著人回宮後,先是找來了周南行。

齊君赫看到周南行,就板著臉往蘇琬琬身後一退,冷聲喝道:“你什麽時候長這麽高了,趕緊給朕滾出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比周南行還高上一點。

蘇琬琬無奈握住他的手當作安撫,看著周南行問道:“你也看見了,這如何是好?我可否叫太醫?”

太醫署基本都是太後的人,若他們見到齊君赫的情況,定會告知太後。

之前只覺得齊君赫限制自己太多,如今他癡了,卻仿佛陷入絕境。

周南行的神色很難看,這是他如何都不會想到的。

“叫太醫。”

太後知道皇上的情況只會更加放心,而若是無人醫治,皇上一直這樣,大趙才是完了。

蘇琬琬問道:“叫誰?”

齊君赫抱著蘇琬琬的腰,有些生氣,“為什麽要叫太醫?”

蘇琬琬去掰他的手臂,卻越掰越緊,只好擡手順了順他的腦袋,“聽話。”

齊君赫不說話了。

周南行道:“黃太醫。”

蘇琬琬搖頭,“黃太醫現在是太後的人。”

周南行皺眉,想問蘇琬琬為何這麽說,卻壓下去。

“即使如此,他亦是最可靠之人。”

黃太醫深夜被秘密喚至乾清宮,進了寢殿給齊君赫診脈。

齊君赫不大樂意,右手牽著蘇琬琬,才將左手手腕遞出去。

黃太醫確實醫術高明,診脈一會便問:“皇上喝過了什麽?”

周南行並不清楚藥方,只能簡單描述癥狀。

黃太醫有些赫然,“在下無法保證能治愈陛下,只能一點點為陛下祛毒。”蘇琬琬看著他,意有所指,“黃太醫會盡力嗎?”

黃太醫沈默片刻,跪下身來,“除了那件事情,其餘的在下定傾盡全力。”

“下官走後,煩請再請一位太醫,太後得到消息安心後,下官才更好為皇上醫治。”

周南行沒深問“那件事情”,點頭,“放心。”

其實不必特意由太醫傳遞消息,今日在文淵閣前面發生的事情,早就已經傳到了太後的耳朵裏。

黃太醫開了藥房後便離開,周南行看著蘇琬琬:“如今正是關鍵時候,我會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皇上這邊就麻煩蘇小姐了。”

齊君赫現在的狀態,比起原來其實更好相處,蘇琬琬像是在照顧一個孩子。

這孩子還很好哄。

他不愛喝苦的東西,每次有太監端來藥湯,就會黑著臉,讓人滾出去。

這個時候太監就會尋到蘇琬琬,然後由她把藥送過去。

齊君赫剛開始脾氣還是很好的,喝了三日就徹底耐不住了。

齊君赫板著臉看著蘇琬琬,“你再給我灌藥,我就不喜歡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可難過了。

蘇琬琬給他喝苦藥,一點都不心疼他,不像自己喜歡她一樣,喜歡著自己。

蘇琬琬把藥放在桌上,轉身就走。

齊君赫見她真要走了,急忙端起碗把藥喝完,然後跑過去牽著蘇琬琬的手,十分委屈,“你就仗著我喜歡你,疼你,舍不得你生氣。”

說完了,還忍不住加一句,“太過分了。”

蘇琬琬無奈答道:“不過是碗藥,能苦到哪裏去,如何就……”

齊君赫不服:“苦死了!”

“不苦。”

齊君赫氣得直流淚,抵著蘇琬琬後腦勺就親了下去,親了好一會,才擡起頭,要說什麽又驚覺有些不大好意思,偏過頭,“不騙你,是苦的”

蘇琬琬有些懵了,“確實有點苦。”

明明癡了,卻還是會親人,當真是性子裏帶的。

皺著眉,在齊君赫的手背上拍打一下,“不許親我。”

齊君赫吃痛,卻笑嘻嘻的,“知道了,以後喝藥了不親你。”

蘇琬琬這才離開。

下次再給他餵藥時,順便要了一罐蜜餞放在他房間,讓他喝完藥可以吃一顆。

當真是皇上,這身子金貴的很。

卻沒想到齊君赫吃了蜜餞,又將蘇琬琬抱住,垂頭閉著眼睛親了好一會。

親完就躲開了,“這次是甜的,你不許打我!”

蘇琬琬才知道,上次他是以為自己被苦到了,才不讓他親的。

蘇琬琬想到什麽,問道:“齊君赫,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齊君赫躲在柱子後面,“你我住在一起,哄我喝藥,你不是我的皇後嗎?”

蘇琬琬抿了抿唇。

她試著揣摩齊君赫的心思,“可是我比你大這麽多,怎麽會是你的皇後呢?”

齊君赫覺得並無不妥,“可是我喜歡你,而且我還會長大,為何不能是呢?”

這話滿是孩童的天真,蘇琬琬卻硬下心腸。

“齊君赫,我不是你的皇後,我也不喜歡你,我遲早會離開這裏。”

齊君赫臉上的血色緩緩褪去,眉尾的笑意也沒了,從柱子後走出來,想去拉蘇琬琬的手,卻被蘇琬琬躲開。

齊君赫楞在原地,“你生氣了嗎,那我不親你了,你做我皇後好不好?”

蘇琬琬擡步走遠,“不好。”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皇上癡傻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一時間暗潮洶湧。

乾清宮的宮女卻沒留意這些,倒是發現皇上和蘇姑娘冷戰了。

皇上開始自己喝藥了,蜜餞也被放到院子裏面的石桌上,像是要給誰看一樣。

對比起皇上,蘇姑娘卻很平靜,每日與露水一塊用膳說話,對頻頻經過的皇上視而不見。

齊君赫終於耐不住了,他於一日早上穿起龍袍,打算上朝去了。

蘇琬琬嚇了一跳,在他出門時將人攔住,“齊君赫,你不能去。”

蘇琬琬終於和自己說話了,齊君赫有些開心,但是仍舊板著臉,“朕是皇上,為何不能去?”

蘇琬琬無法說清,只道:“不能去就是了。”

齊君赫見她著急,心裏舒坦極了,趁著機會問道:“你做我皇後,我就不去。”

身邊的宮女太監都睜大了眼睛,期待著蘇琬琬如何回應。

蘇琬琬沈默片刻,“那你去吧。”雖然齊君赫現在癡了才說的這句話,可若是他清醒後再提起,自己就落了口實了。

齊君赫如今的情況很多人都知道了,即使是上朝叫旁人看見了,也沒有什麽。

齊君赫“哼”了一聲,走了。

蘇琬琬抱起在腿邊蹭來蹭去的囡囡,看著齊君赫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下朝沒多久,齊君赫就回來了,將自己關進房門,飯不吃,藥也不喝。

太監只好再次求到蘇琬琬這裏。

蘇琬琬端著飯菜和藥到門口,“齊君赫,吃飯喝藥了。”

過了一會,門打開一條縫,一雙修長的手將東西接了過去,然後又關上了門。

蘇琬琬只當他還在生早上的氣,沒有放在心上。

等到了晚上,蘇琬琬深夜被雷鳴吵醒,心中控制不住的顫抖,三年前的陰影仍然在心中作祟。

她望向門口,竟發現門前有一道黑影,那黑影高達纖瘦,蘇琬琬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打開門,齊君赫抱著枕頭站在門口,一身寬大的裏衣被吹得颯颯作響。

守夜的宮女在一邊站著,被下了命令不敢說話。

見到門開了,齊君赫擡起頭,露出那一雙水光粼粼的眼睛,哽咽道:“琬姐姐。”

蘇琬琬心跳都停了一瞬,緩過來後不由暗道:等到他清醒了,可要如何面對這段時間的荒誕。

蘇琬琬讓他回去,齊君赫搖頭不肯。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蘇琬琬才心軟後退一步,“進來吧。”

齊君赫抹了下眼睛,哭哭啼啼地走進去。

蘇琬琬對著那守夜的宮女道:“回去睡吧,今夜雨大,別守了。”

她退回房間關上門,發現齊君赫已經把枕頭放在她的床上,面朝床側躺下了。

蘇琬琬嘆了口氣,房內沒有別的被子,深夜了也不好麻煩別人,只能走回床邊,背對著齊君赫躺下。

沒一會,齊君赫轉過身,抱住蘇琬琬,弓著腰將腦門搭在蘇琬琬的脊背上,雙腿扣住蘇琬琬的腿,活像個樹瀨。

蘇琬琬閉著眼睛,“你褲腿濕了,別抱著我。”

齊君赫帶著哭腔,“那我把褲子脫了。”

“……”

蘇琬琬:“不用了。”

困意襲來,蘇琬琬快要就著這個艱難的姿勢睡著時,齊君赫突然說話了,“琬姐姐,我難過。”

蘇琬琬:“別叫我琬姐姐。”

“那叫什麽?”身後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那叫琬琬好嗎?”蘇琬琬沈默一瞬,不知道該怎麽選。

齊君赫等不到回應,耐不住性子又道:“我今天好難過。”

“……”

“琬琬,我說我好難過。”

蘇琬琬的睡意成功被驅散不少,“你難過什麽?”

“今日朝廷上的大臣,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我覺得很難受。”

蘇琬琬睜開眼,看著因為閃電忽明忽暗的房間,試圖去感受齊君赫的難受。

興許是真的挺難受的。

蘇琬琬溫聲道:“沒事,都過去了。”

齊君赫點頭,“好。”

房中安靜了好一會,蘇琬琬再次閉眼要睡時,身後又傳來悶悶的聲音,“我還是難過。”

蘇琬琬抿著唇沒說話。

身後開始不斷發出聲音,“睡不著……”

“難過。”

“琬琬?”

“琬姐姐……”

蘇琬琬倒吸一氣,“那你要怎麽樣才不難過?”

齊君赫安靜一瞬像是在沈思,然後他說:“你轉過來好不好。”

蘇琬琬困得不行,將身子調轉過去。

齊君赫看著對面的蘇琬琬,眼睛一眨不眨,“我還是難過。”

蘇琬琬不耐煩,“那你要如何?”

齊君赫將人抱緊,吻住女子的唇,“這樣……”

“這樣就不難過了。”

他不得章法,只會輕輕的壓著,舔著,卻覺得隔靴撓癢,自己越來越難受。

蘇琬琬去推他,他就嗚嗚地哭起來,將人抱得更緊。

“難受,還是難受。”

蘇琬琬心中直嘆氣,齊君赫現在這個模樣,親吻都不帶一絲情欲,他就是單純地覺得喜歡,覺得舒服。

雖然癡了,但是力氣仍在,抱得蘇琬琬動彈不得,被迫承受。

齊君赫親了好一會,雖然仍是淺嘗即止,卻也高興得不行。

他從蘇琬琬的唇上離開,卻一點不肯松開,輕輕笑著:“不難受了。”

蘇琬琬累得不行,緩緩睡去。

齊君赫嘗到了甜頭之後,每晚上都會抱著枕頭站在蘇琬琬的房前。

剛開始蘇琬琬當然不會答應他進門,任憑他如何撒嬌落淚,都直接將門關上。

直到後來一日午夜,門外再次刮風下雨,蘇琬琬想著他冷了自然會回去,並沒有管他。

哪想他真的在門口站了一夜。

第二日黃太醫來給發熱的齊君赫診脈時,看著蘇琬琬欲言又止,臨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道了一句,“皇上如今心太小,生了病身子也弱,還得勞煩姑娘多擔待些。”

乾清宮的太監宮女,也看著她,卻不敢說些什麽。

當夜,當發著燒的齊君赫再次站到蘇琬琬的房門前時,蘇琬琬無奈嘆氣,打開門,“你進來吧。”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轉眼間已經過了半月。

這段時間,常有太醫來給蘇琬琬和齊君赫診脈。

給太後帶回去的消息也基本相同:

蘇姑娘的胎像平穩,皇上的癡傻之癥尚未有好轉的跡象。

太後自然十分安心。

還將蘇琬琬召到慈寧宮,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話,大抵意思是,生下這個孩子,若是龍子,那以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蘇琬琬自然是點頭應下。

從慈寧宮回到乾清宮,一向黏著蘇琬琬的齊君赫卻沒有主動說話,目光幽怨地看了她一會兒,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綰綰想著,他可能是不高興自己去見了太後,遣人送了盤甜糕過去,算是安撫了。

齊君赫收了,卻一直在房間裏面沒有出來。

等到了晚上,他又抱著枕頭在蘇琬琬房間門口站著了。

蘇琬琬已經習慣打開門放他進去。

齊君赫在床上躺下後便意外的安靜,蘇琬琬躺下後,睜眼看著床帳,想起他今日的反常,像哄小孩子一樣問道:“今日為何不開心?”

齊君赫不說話。

蘇琬琬不打算再問,翻身側躺著要入睡。

齊君赫的聲音,這才幽幽傳來:“她許了你什麽好處?”

蘇琬琬說:“榮華富貴。”

“哼!”齊君赫難過地說:“那你是不是也要在她的誘惑下,開始監視我了?”

蘇琬琬心中一滯,她不知道齊君赫現在的心智停留在幾歲,也不知道齊俊赫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說出的這句話。

蘇琬琬道,“不會,我是站在你這邊。”

至少在應對周家這件事情上。

身後的齊君赫突然坐起,然後把蘇琬琬也提了起來,抱在懷裏,淚水從眼角大滴大滴落下。

“我只有你了。”

“琬琬,我真的只有你了。”

蘇琬琬沈默著伸出手,輕輕地拍著齊君赫的背。

想著他哭累了,便會睡了。

也確實如此,不過他睡前,總會向蘇琬琬討要一個東西。

他紅著眼眶有些害羞,“我想親一個。”

蘇琬琬直接躺下,“不可以。”

蘇琬琬面對著窗外,齊君赫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蹲在床前,目光單純地盯著她,“就親一下。”

蘇琬琬無奈閉眼。

齊君赫緩慢地湊上去,像是在面對珍寶一般小心觸碰著。明明是他在主動親吻著別人,自己卻渾身戰栗。

齊君赫感受著觸碰到的柔軟,心有所感,“琬琬,我能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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