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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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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他帶著人回到府邸門口,命家丁牽來兩匹馬,一手握著兩根馬繩,一手拍了拍其中一匹的馬脖子。

“蘇琬琬,還會騎馬嗎?”

他這話問得耿直爽快,蘇琬琬直接攤手,“會。”

她接過一條馬繩,提著長裙翻身上馬,坐上馬背,她的腰桿不由得挺直,垂眼看著熙攘人群,像是回到了三年前。

蘇琬琬偏頭看齊君赫,“去哪?”

齊君赫上馬的動作很漂亮,一身黑衣翻動,動作幹練利索,馬在他的掌控下很順從。

他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鬥笠,輕輕蓋在女子頭上,系好繩索,回應道:“寒山寺。”

蘇琬琬不知道寒山寺在哪裏,架馬跟在齊君赫身後,一路馳騁到了一座山腳下,旁邊立著刻著“寒山”兩字的石碑。

有兩條路上山,一條是石梯,一條則是蜿蜒盤旋的路,架馬或者乘馬車的可以從這裏上去。

這次齊君赫沒有給蘇琬琬選擇的機會,將兩匹馬栓在一旁的棚子底下,帶著蘇琬琬走上石梯。

他道:“太醫說你要多走動。”

石階上陸陸續續能碰到人,大多數人來寒山寺是為了求願,走石階更心誠。

石階反射的陽光很刺眼,好在帶紗的鬥笠弱化了這光線。

蘇琬琬跟在齊君赫的身後,走了兩步突然問道:“小黑呢?”

她們方才騎的馬,不是小黑也不是小黃。

齊君赫擡眼看著沒入叢林的石階,回首向蘇琬琬伸手,“在宮內養老,”手掌攤開,“路還長,牽著我。”

蘇琬琬扭頭越過他,“不必。”

兩人爬了一個時辰才到山頂,蘇琬琬喘著氣,鬥笠下面,額頭上已經微微出了汗。

寒山寺占據了一整個山頂,聳立其上,氣派很足,據路人所說,這是皇家寺廟,只不過尋常百姓也能參拜。

走進一間別院,一位面容慈善的老者迎了上來,隔著齊君赫臉上的面具也認出他,嘴角含笑,“阿崢許久不曾來了。”

齊君赫面具摘下,長時間呆著面具悶得他面色泛紅,但是冷峻的眉眼讓他絲毫不顯狼狽,“慧心大師,三年未見了。”

慧心大師領著人到了院中一顆槐樹下的桌椅,親手倒了涼茶,目光落在蘇琬琬身上,“你此次來,可是為了這位施主?”

齊君赫進了別院後,氣質都平和了不少,斂眉一笑,“是。”

“施主叫何名字?”

對於這位年事已高的出家人,蘇琬琬也很敬重,“蘇琬琬。”

慧心大師的一雙眼睛清澈透亮,笑道:“施主眉眼間有幾分愁緒,想來跟阿崢有關,他此次是帶你散心來了。”

蘇琬琬看了眼齊君赫,不知道如何回應。

齊君赫低頭抿了一口涼茶,沒有否認,而是接過話頭,“慧心大師,可有做紙鳶的材料?”

慧心大師朗笑了兩聲,指了指旁邊的一間房,“房內都有。”

他站起身,“寺中還有些瑣事,我等會再來尋二位。”

慧心大師走後,齊君赫去房間拿了些東西,放在桌上。

蘇琬琬看著桌上的竹條、細線和黃紙等東西,有些難以置信,“你當真要做紙鳶?”

齊君赫已經撿起一根竹條,用小刀將其分成更輕薄的條狀,他常年拿刀,這事對他而言很簡單,手指靈活地翻動著,骨節處隱隱泛著紅。

聞言,他擡起眼皮,“不想做?”

說著,他將細細的竹條遞給蘇琬琬。

蘇琬琬看著竹條有些楞神,出宮後自己好像木偶一樣,一直被他牽著走。

但是她自小也是個愛玩的性子,打馬游街、鬥雞聽曲她都做過,紙鳶卻真沒做過。

時不時傳來的蟬鳴聲,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蘇琬琬的心頭,那點被埋藏在心底三年的興致,一點點的沖破了塵土。

蘇琬琬伸出手,內心拉扯著,接過了竹條。

齊君赫很淺地笑了一聲,他總是能從蘇琬琬身上,發現能讓他心情愉悅的點。

“選一個你喜歡的紙鳶模樣,然後用細線和竹條,搭成一個架子。”齊君赫指導著。

蘇琬琬按照幼時玩的紙鳶的模樣,搭好後粗略一看,難得主動說了一句,“這樣的能飛起來嗎?”

幼時買來的紙鳶線條流暢,整體和諧,自己做出來的怎麽就如此四不像。

齊君赫放下小刀,“能飛。”

他又道:“用米漿,將黃紙沾在架子上。”

蘇琬琬照著他說的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為何不做?”

齊君赫道:“我做過。”

簡單地封一張黃紙不好看,蘇琬琬問道:“可有筆墨?”

“有。”

齊君赫起身去要去另一處房間去拿,卻在門口停下,他的目光落在門側的墻壁上,喊道:“琬琬,過來。”

蘇琬琬對這兩個字有些抗拒,扭頭卻只能瞧見齊君赫的背影,猶豫一瞬,她放下手裏的半成品,走到齊君赫身邊。

齊君赫捏住蘇琬琬的肩,將人轉了個圈面對自己,蘇琬琬心口一跳,瞳孔都嘩然放大。

齊君赫抵著她的肩往前走,蘇琬琬被迫後退直到半個身子都靠在墻上。

看到蘇琬琬有些驚恐的神色,齊君赫皺眉,“不許怕我。”

蘇琬琬的下巴被擡起,心底也起了火氣。

這可是寺廟!

正要用力將人推開的時候,頭頂傳來刀刃劃過墻壁的聲音,齊君赫摸著那一道印記,語氣喟嘆,“你便是這般高了。”

蘇琬琬離開墻壁站到齊君赫邊上,看到那一條痕跡,本還奇怪他為何突發奇想要測自己的身高,在留意到旁邊的一連串刻痕時找到了理由。

那刻痕從下往上約有十餘條,最下面距離地面一米五幾左右,最上面的那條則是一米八左右,應當是記錄齊君赫身高的。

他三年沒來,已經比最上面的那道刻痕高了不少。

齊君赫看了一會,想起正事:“等我一會。”

房中是一方木桌,上面擺著蘇琬琬要的筆墨,齊君赫掃了一眼書桌,徑直往裏屋走去。

在房間最裏面,供奉著一張牌位,齊君赫取過香用火折子點燃,三次彎腰敬拜後,看著那方牌位。

“老頭子,三年沒見了。”

齊君赫出門時,發現蘇琬琬竟然已經不在院子裏,眉頭皺起要出去尋人,又腳步一頓折回到拿堵滿是刻痕的墻壁。

他落在那道嶄新的刻痕上面,這道刻痕比起之前的要淺,與現在的他一般高。

*

齊君赫很快就找到了蘇婉婉,她院子外面的空地上,與一群六七歲的孩童在一塊。

蘇琬琬本在院子裏坐著,一頓放紙鳶的孩子跑過來,透過門口看見蘇琬琬一人,便熱情相邀。

他們手裏的紙鳶都是買來的,十分輕巧,飛得又高又遠,反而蘇琬琬手裏的,米漿未幹還奇形怪狀,飛不起來也就罷了,瞧著還醜得不行。

有孩子大笑,“姐姐,你這紙鳶飛不起來的,用我的吧。”

蘇琬琬拿著自己的紙鳶,反駁,“等米漿幹了,就能飛了。”

孩子們紛紛笑著搖頭:“飛不起來噠!”

剛笑兩聲,就發現一個身量極高的男子走了過來,拿過那破爛紙鳶,眼神涼涼地掃過這群孩童,“是誰說飛不起來?”

孩子們只覺得夏天都涼颼颼的,笑不出來了,打算要走。

齊君赫道:“一個都不許走,看著。”

孩子們邁開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蘇琬琬拍著齊君赫的手背,說不清楚是好氣還是好笑,一任皇帝和孩童置氣。

“你別嚇著他們。”

齊君赫擡手將紙鳶一揚,手中線軸反轉,這紙鳶就像是被風托著一般,飛了起來,不僅沒有落地,還越飛越高。

本來懼怕他的孩子,看到這破破爛爛的紙鳶都能飛起來,不由驚嘆此人技術高超,又為了上去,反倒將蘇琬琬擠了出來。

蘇琬琬後退兩步,站在人群之外。

慧心大師不知道何時到了她身邊,神色柔和地看著空地上的一幕,他像是回憶起什麽往事,緩緩說了起來。

“十年前,宮中來人,說是那年幼的新帝突然不吃不喝,性情暴戾,恐是邪祟上身,請我師兄慧禪入宮驅邪。不知道驅邪是否成功,師兄卻從此多了個徒弟,我們都喚他阿崢。”

“阿崢剛來寒山寺的時候,不愛說話,看每個人都是滿臉敵意,蘇施主,勞煩你猜一猜,那時的阿崢像什麽?”

蘇琬琬心下情緒難明,“不知道。”

慧心大師道:“被困在囚籠裏掙脫不出的小獸。”

蘇琬琬看著那簡陋的素色紙鳶,在齊君赫手裏飛得越高越遠,孩子們都一臉天真地圍著他,向他請教這是如何做到的。

“我師兄慧禪的房間裏,掛著十幾個紙鳶,都是阿崢做的,從簡陋到精致,最近的那個,是四年前做的,與市坊間買來的別無二致。”

慧心笑著,眼角是明顯的褶皺,他亦是看向那高高飛起的紙鳶,“阿崢他啊,也很想飛出這這京城的四方囚籠吧。”

蘇琬琬心有所動,轉身看著他,“慧心大師,你是有話要與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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